“滾，那是你們法學院的’訟’們搞出來的規矩，跟我沒關系！”喬笑罵了一句。

勞拉扭頭就說：“柯謹，他說你是’訟’，你覺得呢？”

喬：“……”

這位唯恐天下不的士又轉頭沖二樓喊：“院長！喬大爺說咱們全是’訟’！”

燕綏之笑了：“我聽見了。”

“怎麼辦？”眾人開始鬧。

“轟走。”

喬小爺被一群老友追著轟，高霖抱著花苗和樹盆艱難地穿過人群，一邊看笑話，一邊喊著：“讓一讓，勞駕！這樹一就掉葉子，砸臉上別怪我啊！”

最后喬躲無可躲，又累得要死，搭在柯謹的肩膀上呼哧氣。

眾人也不鬧了，三三兩兩閑聊起來。

“打算什麼時候重新接案子？”勞拉問。

“跟所里聊過了，4月回去。”柯謹說。

“那真是太好了。”

勞拉由衷慨了一番，又轉頭問喬：“聽說你最近搬去柯謹那邊了？”

“對。”喬爺解釋說：“老狐貍和尤妮斯士最近在搞項目，容不下我這個其他公司的窺探商業機，把我趕出家門了。我不得已只能去占柯謹的地盤。”

勞拉呸了一聲：“借口，我跟你姐剛見過，這理由要多瞎有多瞎。”

喬當即問柯謹：“這理由瞎嗎？”

柯謹：“唔……還行。”

喬：“這麼勉強？”

柯謹改口：“不瞎，可以。”

喬大爺立刻直了腰桿：“是，我這人從來不說瞎話。”

正巧高霖抱著樹盆經過，風吹下一片葉子，正面拍在喬爺臉上。

啪——

清脆人。

喬：“……”

柯謹愣了一下，轉頭笑了開來。

微風穿過百里林蔭，鳥雀跳在樹梢。

春日最好的太照在這里，于是長路落滿了。

第214章 尾聲（五）

酒會之后沒過多久, 聯盟一級律師審查委員會終于重啟了評審程序。

原本的候選名單里，有個別律師牽涉進了曼森大案, 跟曼森兄弟以及南十字某些合伙人有非正當往來，鋃鐺獄, 被審查委員會自除名。

這其中就包括曾經跟顧晏較勁的霍布斯。

不過即便沒有除名，他也不會有毫的競爭優勢。

因為在最終評審的時候，除去燕綏之回避的那一票，徽章墻上有名有姓的所有一級律師, 都給顧晏投了同意。

這在終審一環也算得上是奇景了, 畢竟這個評審相當嚴苛, 全票通過的卻之又。

這群個迥異的大佬們上一次這麼意見統一, 大概能追溯到十來年前。

每次評審結束后，都會有一場一級律師聯合會議。

大佬們雖然覺得開會很無聊, 但每次都會全員出席。畢竟他們這個團增加點新人不容易, 確實應該歡迎一下。

這次的會議就定在一個月之后，地點在紅石星一級律師聯合大樓。

在那之前, 燕綏之去了一趟春藤醫院，找林原做復查。

“各項數據都很正常, 比我預料得還要好。”林原掃了一眼結果單，問道：“發燒或者頭痛之類的病還犯過麼？”

燕綏之：“沒有，很久沒有過了。”

林原聽了打趣道：“那看來顧律師的基因片段在你這里適應良好，一點兒排異反應都沒有。要是上鬧騰的基因源，那就有得了。”

燕綏之頭一回聽見人這樣描述基因，覺得有意思：“可能隨主人吧, 基因源跟本人一樣悶不吭聲。”

林原忍不住笑起來。

“剛才上樓的時候聽說你要去旅行？”燕綏之問。

林原放下結果單，活了一下肩頸道：“對，之前忙了好久沒歇過，這次休一個長假。”

“幾天？”

“半個月吧。”林原說，“三五年的假都攢在一起了。打算回一趟赫蘭星，辮子叔不是帶著雅克回去休養了麼？我去看看，然后再去其他幾個星球轉一圈。”

“赫蘭星？好巧。”燕綏之說：“過兩天我跟顧晏也打算回去一趟。”

不過最終他們沒能同行，南盧這邊有個案子耽擱了幾天，林原先他們一步出發了。

在醫院里沒日沒夜晨昏顛倒，林原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悠長的假期了。

剛開始他還有點不太適應，夜里睡不著，早上又總會驚醒。他總要看一眼智能機，確認沒有什麼急救消息，再翻繼續睡。

這樣過了四五天，他才真正放松下來。

他去了一趟默文·白家里，在那里住了兩天，順便盯了一下雅克·白的恢復狀態，又陪著他家那群老頑從早聊到黑。

他還去了很久以前住過的公寓區，念書的學校，常去的商店，呆過的醫院……

有些已經沒了蹤影，有些一如多年之前。

在赫蘭星呆了一周左右，他買了一張離開的飛梭票，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就在他站在赫蘭星的港口準備過閘的時候，智能機突然嗡嗡震了兩下。

他順手調出界面看了一眼，那是兩條新收的信息。

第一條是春藤醫院的通知。說聯盟有一個新立的醫療公益基金，專門針對基因這塊的病癥研究和救助，打算跟幾大醫院都建立一下合作項目，總院把他設為了春藤這邊的負責人。

跟著的第二條就是那個公益基金會的問候信息。

林原隨手劃了一下，打算掃一眼就關閉界面，結果看到最后兩行卻停住了作。

那兩行寫著：

……

祝一切安好，旅途愉快。

阮野

明明是公式化的客套之詞，明明那兩個字帶著基金會的會標，并不是什麼私人的簽名。

但在那個瞬間，依然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就好像……多年之后的某一天，遠方忽然又傳來了故人的音訊，對他說，好久不見。

林原看著落款的字，長久地站在那里，忽然無聲地笑起來。

燕綏之和顧晏在赫蘭星落地，已經是一周之后了。

赫蘭星金玫瑰區紅杉大道24號，是顧晏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你在這里住到多大？”燕綏之第一次來顧晏家的老宅，還沒到地方就有些好奇。

“中學，后來去德卡馬念書工作，這里就空置了幾年。”顧晏說。

“空置？你外祖父不住？”

“他兩邊住，工作在天琴，那邊也有一間配置的公寓，后來退休就回來了。”顧晏說：“他搬回來之后，我隔幾個月會來住幾天。”

聽到天琴的時候，燕綏之腦子里閃過了什麼，但又沒抓住，只“哦”了一聲。

直到他們站在那幢宅子面前，燕大院長才明白剛才腦中閃過的是什麼……

因為打開門的時候，顧晏那位外祖父正坐在客廳的沙發里，扶著眼鏡轉頭看過來。

老先生頭發銀白，神矍鑠，看得出來年輕時候一定非常英俊，就是習慣板著臉，顯得異常嚴肅。

嗯……特別巧，跟燕綏之第一次庭審的那位大法長得一模一樣。

就是被燕綏之形容為“為人正直但面部神經可能有點癱”的那位。

……當著顧晏的面形容的。

燕綏之：“……”

老法：“……”

從這相隔半個客廳的對視以及雙方表可以看出，這兩位對彼此的印象都非常深刻。

兩人同時木著臉看向顧晏。

顧律師抵著鼻尖轉頭咳了一聲。

這種時候就能看出來，某些同學真的悶。

好在不論是燕綏之還是老法，對于對方的印象都不是壞的。甚至是特別的，帶著欣賞的。

所以真正坐到一起時，談的氛圍居然還不錯。

盡管老法天嚴肅，又帶了點兒職業病，話語不多，但顧晏看得出來，自己這位外祖父心很不錯，聽燕綏之說話的時候甚至是放松而愉悅的。

對此顧晏毫不意外，畢竟……那是燕綏之。

只是在聊天的后程，老法還是提了一句：“我已經退休了，又都在家里，就不要用那麼正式的稱呼了，總讓人覺得在開庭審。”

燕綏之轉著手里的杯子，似乎是故意的：“那怎麼稱呼比較合適呢……老先生？”

顧晏低頭了一下鼻梁。

某位院長混賬起來，上至老人下至孩子，就沒有他不敢逗的。

老法默默喝了一口茶，對“老先生”這稱呼也發表了看法：“像學院來家訪。”

燕綏之慢條斯理地喝了點溫水：“那……外祖父？”

老法一臉嚴肅地嗆了一口茶。

燕綏之笑起來，趕忙手拍了拍老法的背。

老法緩過氣來說：“嗯……就這個吧。”

燕綏之和顧晏陪外祖父用了午飯，又小憩了一會兒，開車去了趟十三區。

赫蘭星十三區的南郊有一大片靜謐的松林，背靠一片綿延的緩坡，環抱著一汪湖。

那是杜松墓園。

燕綏之的父母就安息在那里。

他們把車停在墓園外的林蔭停車坪上，帶著一束玫瑰，穿過長長的臺階，走到兩座并列的墓碑前。

走到面前，顧晏才發現這兩座墓碑其實是相連的。墓碑之上，那對俊的夫妻彎著跟燕綏之極像的眼睛，溫又無聲地笑著。

燕綏之抱著那束玫瑰，眸低垂，同樣溫和又無聲地看著那兩位。

很久之前，顧晏就設想過這樣的場景。在他的設想里，燕綏之會在這里停留很久，有很多、很多話對這兩位說。

畢竟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隨便挑一段，都可以說上一整天。

可燕綏之沒有。

他只是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兒，說：“今年發生的事有點多，一直沒能出空過來……想我了麼？”

墓園靜謐無聲，只風吹著松枝沙沙輕搖。

燕綏之笑了一下：“算了，這麼麻的話不適合我。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帶一個人來讓你們見一見。他顧晏，也許你們聽我提過？那個總被我氣跑又一聲不吭回來寫報告的學生。不過那是很多年前了，現在他是我的人。”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現在記住就行……以后再來看你們，應該就都是兩個人了。”

“……對了，前陣子我去了一趟醫院。基因上的那點兒病已經徹底好了，不用再擔心。”

他一手著西口袋，一手輕輕把墓碑上掉落的松枝掃開。

這一年里所有的驚心魄和生死掙扎，就這麼被他略過了。

“前天法旺那邊有音樂劇的巡演，就是以前你們騙我去看的那場。我跟顧晏又去看了，臺上的人不知道換沒換，燈打得太重，看不清臉。我看了不到一半，還是睡著了。不過這次醒得比較早，看到結尾了。覺還是那一套，皆大歡喜，有點俗。不過……勉強可以理解你們為什麼喜歡。”

“現在想起來，好像只記得那麼一句’終有一聚’。”

“……那就終有一聚吧。”

燕綏之的手指在墓碑上輕輕點了兩下，像是隨意而又親昵的招呼，“我們先走了，你們先睡著。”

晚安。

第215章 尾聲（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