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月山早前聽過不關于楚喻的傳聞，什麼家里為了讓他念書念得開心，大筆一揮直接買學校。什麼高一開學，食堂做的菜不合胃口，校方連夜更換好幾個廚師。還有諸如嘉寧私立富家子弟眾多，里面也分三六九等，楚喻就是金字塔尖的那一撥。

但這兩天跟楚喻接下來，章月山覺得人不僅長得好看，脾氣也很好，唯一說不上是缺點的缺點，就是不學習，還有一點氣。

可是配上那張臉，他又覺得，氣一點也就氣一點吧，好像……也沒什麼違和？

章月山屬于熱心且樂于助人那一掛，現在又占著班長的位置，很有責任，他也沒再勸，“反正不舒服別撐，有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楚喻嗯嗯兩聲，“謝謝班長。”

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想起昨晚纏著自己那個夢，楚喻突然好奇他后桌現在在干嘛。

但直接轉過去看也太明顯了。

思考兩秒，楚喻找了塊方形橡皮出來，悄悄往地上扔，又故作疑，“咦，我橡皮怎麼掉地上了？”

接著，他轉，低頭，俯，撿橡皮，起，同時拿余去瞄陸時。

正好上陸時看來的視線。

陸時線條漂亮的手里著不長不短的鉛筆，指節屈起弧度，正刷一本厚度讓楚喻看一眼就頭疼的題集。

細碎的額發遮了兩分眉目，眼眸深黑。

五依然好看的很有沖擊力。

楚喻經常照鏡子，眼被自己的長相水平拔高，輕易不會覺得誰誰誰長得好看。

但在他看來，陸時還真就是一個大帥。

終止對視，楚喻連忙轉坐好。

我日，他會不會以為我是故意看他？

不對，我好像就是故意看他？

不對，我到底為什麼要故意去看他？

但沒一會兒，楚喻就沒多的心思了，上的熱一陣一陣翻上來，他又懨懨地趴回課桌上，瞥見指甲長長了一點，又該剪了。

第二節是英語課。

楚喻睡不著，全低熱，腦子昏昏沉沉，吃糖看漫畫書都沒心，只手里著個水果糖轉來碾去地出神。

英語老師進來，環視一圈，故意問了句，“人到齊的吧？”

有人悄悄往楚喻的位置看。

王荔琳放下教案，照例用英語打完招呼，之后就開始上課。三十幾歲，穿辦公室套裝，頭發盤得規整，走知路線。

“這道題，上學期期末出過類似的題型。說起來，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詳細分析了你們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分數，發現了不問題。特別是有些同學，以一己之力，拖下班級平均分。”

才接手高二a班時，王荔琳眉就是一皺，不帶這種富家子弟和尖子生作堆的班，要不是嘉寧私立工資獎金給的高，從心里就看不慣這種學校的學生。

“我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蛀蟲！以為家里有錢，自己也能一輩子有錢？我在這學校教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學生，兄弟反目被逐出家門、家道中落負債累累的事，又不是沒見過！”

楚喻聽了一耳朵，心道，這位英語老師這樣的，他倒也見過不。

下一秒，“啪”的一聲，一截筆就砸到了楚喻的手臂上，留下一團筆灰。

“安心睡覺的楚喻同學，你說說，這道題選什麼？”

楚喻本就沒睡，他站起來，快速掃了一眼投影幕布上的題干和選項，“選d。”

他績渣，但來嘉寧之前，小學初中都是念的國際學校，什麼都不行，就英文好。

說完答案，他就準備坐下，沒想到王荔琳冷嘲，“有些人確實好命，績一塌糊涂，上課被問，還有人給遞答案。”

楚喻聲音沒什麼力氣，他尊重老師，但也沒準備被白冤枉，“老師，沒人給我遞答案，他們就是想，估計也沒來得及。”

比如章月山。

被反駁，王荔琳抿著沒說話。

突然，又從黑板槽里拿出一完整筆，折三段，砸向楚喻。

楚喻沒躲，因為他發現，這筆是越過他，砸向他后桌的。

“有的同學，以為自己高一績好，就驕傲了，膨脹了，看不清自己到底在什麼位置，上課睡覺，學習不認真！等高三績扶都扶不起來了，別哭著后悔！像這種，我見得多！”

楚喻眨眨眼，配合全班同學的作，也回頭去看，發現他后桌竟然在睡覺！

估計是被吵醒，陸時眉目有點冷。

“楚喻，陸時，要睡覺就都給我站出去！”

陸時無所謂，神都沒波，起往外走。

他形瘦削又拔，白襯黑校，背影很好看。

楚喻心想，這老師不知道是對他和陸時有見，還是單純的心暴躁。他想了想，外面空氣多清新，也跟后面出去了。

班里同學視線全跟著跑，章月山糾結——陸神和楚喻不對付，這站出去，會不會一個站前門，一個站后門？

君在長江頭，我在長江尾？

走廊上，因為在上課，一眼過去人影都沒一個。楚喻站沒站相，懶散靠著墻，手臂后背都往墻面的磚上，試圖給自己降降熱度。

意料之中，沒效果。

不過這燒著燒著，他覺得自己都快習慣了。

不就是青春年里蘊藏著燃燒的澎湃熱嗎。

陸時手隨意地在黑校的口袋里，冷白的和布料對比明顯。

風吹過去，安靜，沒人說話。

陸時先開口，“去不去校醫院？”

校醫院？

估計陸時是聽見自己和班長的對話了，楚喻搖頭，“太遠了，懶得走路。”

陸時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楚喻總覺得，看過來的這個眼神……似乎有一點復雜？

話題告一段落。

兩個人站著也無聊，楚喻又找話題，“你怎麼也睡覺？學神不是一般上課都非常認真的嗎？”

陸時嗓音還有點剛睡醒的沙啞，在旁邊說話，有點像低音炮，“都會，很無聊，昨晚睡得。”

楚喻點點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也都會，英語老師發音還沒我標準。”

話題再次告一段落。

有兩只麻雀停在欄桿上，嘰喳喳，又飛走了。

陸時重新起了個話頭，“那你怎麼一己之力，拉下平均分的？”

“哦，這個啊，”楚喻回憶，“當時晚上看漫畫書看晚了，早上打瞌睡。我原本準備睡十分鐘就開始做題，沒想到睡醒的時候，就只剩十分鐘了。于是，我機讀卡全涂了c。”

“為什麼全選c？”

楚喻眼里帶一分淡淡的鄙視，“你不知道這個終極定律嗎？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搞不清楚就選c！”

陸時：“……”

站了一會兒，楚喻突然又聞到一香味。

他皺皺鼻子，視線轉了一圈，最后落在陸時上，眼神微亮，“你真沒在上揣什麼好吃的？”

陸時眸轉深。

否認，“沒有。”

他又問，“你聞到什麼了？”

“我這段時間病了，醫生說是那個什麼自主神經功能紊，反正吃什麼都沒多味道，稍微多吃兩口就吐，慘的一批。但你上，我聞到有一香味，也太香了，勾的我好啊！”

楚喻手心著冷冰冰的墻磚，又換一面，拿手背著。

陸時問他，“就我上有？”

“嗯，這香味我也沒聞到過幾次。”楚喻說起就來氣，“不過我昨晚半夜也聞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睡懵了產生的幻覺，反正我蹲地上，尋了半天也沒找到源頭在哪兒。”

半夜。

陸時看了眼戴著手表的左手腕。

楚喻估計忘了，他以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在青川路的牛館，楚喻快撲他上去了，聲音含糊地問他，你上是不是藏著什麼好吃的，好香啊。

思路被打斷。

陸時抬眼，就看見楚喻手過來，手心躺著一顆水果糖，糖紙被的皺皺。

楚喻皮細白，指甲修剪地干凈整齊，還帶著白半圓弧的小月牙。

“我這兩天吃著糖都沒味兒，吃了也浪費，給你吧。”

五秒，陸時沒。

楚喻準備收回來。

覺得自己莽撞的。

他想法其實很單純，開始陸時看不慣他，他也看不慣陸時，但一碼歸一碼，好吃的糖就要給好看的人吃，他覺得社會哥好看。再有，一起被暴躁的英語老師支使出來罰站，也算共患難了。

但對方似乎不領。

不過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掌心里的水果糖就被陸時拿走了。

剝開糖紙，陸時把糖塞進里，仔細嘗了嘗，“很甜，草莓味，好吃。”

啊？

干嘛還要特意告訴我很甜很好吃？

楚喻好氣啊！

第10章 第十下

在走廊吹了半小時的風，也沒能把楚喻渾的熱給吹涼。

等英語老師下課回辦公室了，楚喻跟著陸時進到教室，又沒骨頭一樣趴到了課桌上。

章月山已經習慣了這兩天楚喻不是正趴著，就是正準備趴著的狀態。轉，先小心打量了兩眼陸時的神，發現陸神和平時一樣，冷冷淡淡看不出半點異常。

他假意咳嗽兩聲，小聲問楚喻，“楚同學，你們……沒打起來吧？”

楚喻下枕手臂上，天生帶了點微笑的弧度，語調懶洋洋，“班長，我們都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文明，不來打架搏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