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井中男的真？」

苗有信將聲音頓了一頓，麵忽而凝重了幾分，言又止：「是你惹不起的人。」

「你莫要唬人。」薑羽凡不屑：「我們錦衛可不是給嚇大的。若不是那一場大雨，爛在枯井裡也沒有人知道的主，能有多了不起？」

「那人……。」君青藍聲音微沉，眼底半笑意也無：「那人手指纖長，雙手沒有疤痕，隻在右手中指第一指節有微微突起一個薄繭。雖量不高，四肢卻盛在均勻，不過上臂並沒有結實的。由此可見，那人生前生活富足行住起居均有專人伺候。手指有繭上臂卻無明顯，說明他該是自習文，因長久握筆才能在那個位置留下繭子。然而，繭子極薄說明看來實際上並不真的喜歡讀書。」

「這樣的人燕京城裡可多了去了。」薑羽凡唏噓著，斜著眼睛瞧著苗有信：「咱們燕京人口數十萬，你們大理寺這一次可真厲害，才這麼幾日的功夫居然就排查出了死者份。」

「也是趕巧。」苗有信說道：「發現藏後不久有人來上報失蹤，失蹤之人恰好就是那人。」

「說起來死者與你我都是人，你與他的關係曾經更加親厚一些。」苗有信皺了眉，思量著該怎麼開口。

「我認識？」薑羽凡大奇，抬手點了點自己鼻子：「這怎麼可能？與我相的人忽然不見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這些日子不是忙著調查南疆公主的案子麼？」苗有信嘆口氣，眼底浮起淡淡悲慼出來：「那人就是崔泰。」

「……啊？是他？」薑羽凡長出口氣氣，猛然朝著君青藍瞧了去：「這回還……真有些麻煩了。」

崔泰！竟然是這麼一個人！

君青藍眉峰狠狠顰了一顰。崔泰是戶部員外郎崔占的庶子，除了一張好皮相渾一無是，在崔府裡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不然，也不會失蹤了那麼些日子才人發現。但，無論崔占如何嫌惡崔泰，那個到底是他兒子。不明不白死在了枯井裡麵，能善罷甘休？京城裡當的人，臉皮還是要的。所以，他一定會為他兒子討回公道。

若真是的麵對崔占，還沒有必要讓大理寺卿親自督辦此案。但，崔占是閣首輔太師嚴祿的門生，有那人做他的後盾，這就麻煩了。

「今日早朝，閣六位閣老同時上書彈劾大理寺。指責大理寺玩忽職守督辦治安不利，致使燕京城命案連發。朝中大臣多有附議。皇上震怒，嚴厲斥責了寺卿大人，責令大理寺速速查明崔泰一案，並下令端王督察。如今，大理寺上下人人自危，舉步維艱吶。」

君青藍吃了一驚，萬沒想到事居然發展到這樣一個局麵。微微瞇了瞇眼，猛然憶起在同苗有信離開時為了探尋那犀利目的源頭回頭查探時，似乎瞥見銀

紫一角袂飄於風中，一閃而逝。隻一瞬便與天地融為一，隻餘日印染下薄薄的一層金。那是……端王？

大理寺結案時的確瞧見了端王，不過那時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大理寺卿上，並不曾在意那人。若非苗有信提起險些便將他忘記了。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端王除了養病，素來不多管閑事。此案由他督辦真是再好不過，怎麼就沒有轉圜餘地了？」薑羽凡不在意地說道：「我回去求求我娘去，隻要開了口，這麼點麵子寺卿大人肯定是要給的。」

「嗬。」苗有信斜眼瞧著他，扯了扯角，旁的話半個字也沒有了。

「頭，我勸您最好不要這麼做。」君青藍淡淡說道：「端王自打容養雖不常麵，但，隻要由他出手經督辦的事，哪個不？」

端王是個神人。

你說他辦事能力強心智，卻日日躲在王府裡麵養病，每每在該出頭臉的場合就會吐昏厥。你說他不行吧，但凡燕京城裡遇見個連皇上都棘手的事，隻要他出馬，總能手到擒來，圓滿解決。便如上次南疆公主那案子。

世人說他運氣好，君青藍可不這麼認為。運氣好也是一種本事。後那目銳利如斯，絕不屬於一個昏庸無為之人。

薑羽凡不傻，被君青藍拿話一點立刻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於是，忽然了聲。心裏麵覺得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終是半個字也說不出。

「這案子牽扯太廣，早點結案對所有人都有好。」苗有信輕聲說著，眸遊離，儼然心虛，並不敢與君青藍對視：「所以，這事隻能到此為止。」

朝堂之上盤錯節，人與人之間相的危險半點不亞於疆場廝殺。崔占要為兒子報仇，嚴祿要藉機打大理寺，皇上要製衡百。所以，崔泰的案子早已經不是一樁命案那麼簡單。兇手早一日歸案，所有人便都能安心。所以，無論君老爹是不是真的兇手，他都隻能是兇手。誰崔泰死的時候，好巧不巧穿著的是他往日裡怎麼都不可能會穿的君老爹的舊服？

想要君老爹認罪並不是一件難事，大理寺的手段雖然同昭獄比起來差得遠。但，對付一個年邁的老人足夠。

薑羽凡張了張口，千言萬語卻如一魚刺，堵在吼口半個字也吐不出。氣氛一時間沉悶而抑，竟連酒館後廚鍋鏟撞在鐵鍋上叮噹的聲響都異常清晰。

「我爹……。」君青藍抬了眼，雙手皆攥了拳放在桌案上：「我爹是冤枉的，這案子有許多疑點。」

薑羽凡瞧著君青藍，心中生出幾分驚異出來。兩隻拳頭的極，手指的骨節都泛著青白，軀有幾分些微的抖。在張？！

薑羽凡忽然覺得羨慕。羨慕天下間難得深厚的父子，若是換了他，見了自己的爹

早就如老鼠見了貓一樣灰溜溜的跑了，秒慫。

君青藍緩緩將右手張開，彈出跟手指出來：「第一，崔泰上衫整齊，紐扣腰帶沒有丁點錯。說明，我爹的裳是崔泰死前自己仔仔細細穿好並整理過的。然而，崔泰與我爹並不相識，且出不俗，為什麼會穿了我爹那麼一件半新不舊的破服？第二，崔泰脖頸後傷痕極深，一刀斃命。我能斷定，兇是一把銳利的砍刀，兇手不但力大驚人且擅下手部位準無誤，儼然慣常做這種事。然而，憑我爹的年紀和力道本做不到。第三，崔泰出現的地點存疑。案發前夜雨大，枯井周圍痕跡被雨水沖刷然無存，他是在枯井邊遇害被人拋進去。還是在別被人殺死後再枯井並不能夠斷定。我爹爹有厲害的風，每到天下雨雙膝疼痛至不良於行。那樣的天氣他從不出門。義莊離馮村枯井並不近，他本無法在暴雨中獨自走到枯井附近。」

「這些。」抬起頭，眼底晶亮：「足以證明我爹不是兇手。」

「然而，在如今這個局麵下，這些並不重要，不是麼？」苗有信拿眼睛瞄著君青藍，倒了碗酒遞在眼前：「若你信得過我，今日就痛痛快快喝一場酒。醉了，就回去睡一覺。明日醒來後，一切便都結束了。」

「明日？」君青藍瞳孔猛然一，手指不可遏製的彈了彈：「你說……明日？」

明日是什麼意思？今天才抓了君老爹，明日就結束了？也就是說今晚……

苗有信自知失言，低了頭再不肯開口。

「苗大人！」君青藍用力著氣，手指如鉤抓住苗有信手腕。力道雖大，手指卻分明帶著幾分抖：「請您……。」

「君青藍！」苗有信沉了臉：「沒有人能幫你！」

君青藍咬著，半晌未能說出半個字來。卻倔強的不肯鬆手。

「青藍吶。」薑羽凡嘆口氣：「算了吧。朝上那些人各個都明的很。嚴祿勢大，不會有人肯為了個微不足道的君老爹去得罪他。也得罪不起。有苗大哥在，我相信君老爹不會什麼委屈。待到後日，咱們多燒些……。」

「你說的對！」君青藍忽然起了，作突兀了些。眼底的沉靜薑羽凡驚了一下，後頭的話徹底給忘了。

「既然朝中沒有人能惹得起嚴太師，那麼我就去找一個能惹得起他的人！」

話音未落，高挑纖細的子已絕然轉過了去。大踏步朝著酒館外走去。

「你做什麼去？」薑羽凡瞪著眼。這番作為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莫不是刺激太大，將給刺激的瘋了？

「去請人幫忙。」

「誰？」

子聲音清冷且清晰，一字一句合著夜風傳來：「長-樂-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