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街上的商號、人家有些已經被外麵鬧哄哄的場麵驚醒，紛紛拉開鋪板、窗戶，看外麵靜。書趣樓()沈掌櫃識相地躲到了一邊。這橫浦老街總共隻有二十一戶，一百零幾個居民，過慣了死氣沉沉的鄉間生活，哪見過有三十幾個偵緝隊員闖到門前的場麵？

「逃的這麼利索？不可能。附近一定還有接應。」黃長袞很肯定地說道。

「隊長，剛纔在後窗一路搜尋腳印，找到了這個。」一名隊員說著，提起一隻沾滿泥汙的布鞋。

「哪兒找到的？」

「街邊草叢裡。」

「跑的很倉促啊，一定遠不了，立即給我整天街搜查，街麵上每一家，每一戶都給我砸開門。」

「是。」

黃長袞一聲令下，橫浦老街就翻了天，到是偵緝隊高聲喊，拚命砸門的聲音，幾百米外趴著的林秀軒他們都聽的真切。

那隻鞋是林秀軒故意扔到老街邊上的，就是為了把敵人注意力引導錯誤方向，當然必然會給這裡的老百姓帶來巨大的麻煩，不過這些事他顧不過來了。

「真該扔一個*，把他們都轟上天。」馬強牙地說道。

「為了這些敵人？不值當。」

遠遠地可以聽到喝罵聲還有小孩兒的啼哭聲，這些漢盡地宣洩著奔襲幾十公裡撲空帶來的一腦門子邪火。馬強從夜視儀裡看到有人拽著人頭髮往門外，有人將擋路的小孩兒踢到一邊，有人從商鋪二樓將整箱的零碎拋到街上，完全形同強盜一般。唯一讓他納悶的是，竟然還有人拽著沈掌櫃脖領子拉拉扯扯，這大概是做戲給街坊看，以免這個老狗日暴出來，將來不好在街上混。

黃長袞坐在福來客棧門口，右手裡掂著一把醜惡的94式手槍，左手端著茶杯，看著自己的隊員們將不大的橫浦老街攪翻了天，他很有把握很快就能把藏在眼皮底下的這幾個傢夥抓出來。

隻聽街兩聲尾槍響，黃長袞丟掉茶杯，一翻趴到地上。

「怎麼回事？」

「隊長，農店有坐探。」

「媽了個X，抓住了嗎？」黃隊長猶趴在地上，大喊起來；師叔沈金良一團在他對麵，此刻正四目相對。

過了一分鐘，有偵緝隊員報告：

「抓住了，不多不，正好三個。」

遠的林秀軒聽到了幾聲槍響，隨後敵人那裡開始咋呼起來，他也納悶到底是怎麼回事？馬強倒是看得清楚，有三個人被繩捆索綁從街尾一間房屋帶來出來，在漢們一路踢打下，踉踉蹌蹌向前走。

「組長，他們抓了三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來抓我們的？」水手長問道。

「難道是是抓錯了？」

老街上，三個破爛衫的瘦弱年輕人被帶到了黃長袞跟前，後麵有偵緝隊員，人一腳踹到小，三人不支跪到地上，每一個都在瑟瑟發抖。

「老總，我們不是坐探，老總饒命。」三個小子如同啄米一樣磕頭，可見嚇壞了。

「隊長，這三個小子躲在街尾店鋪裡，見了搜查想從後門跑，弟兄們開了槍才停下。搜了一遍，上沒有良民證。其中一個腳上包紮過，有舊槍傷，想來是躲在這裡養傷。」

沈金良在一旁借著油燈燈眼觀瞧，並不是住店的那三位，隻是幾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他轉過，使了一個，示意黃長袞，這並不是要找的人，然後一抬眉，又示意到後麵有話說。

黃長袞會意，背手起。突然間想起自己竟然會撲空，一無明業在火中竄起，他一腳飛踹，踢中了其中一人的臉，踢得那人口鼻竄。

「老子回來再了你們的皮。」丟下一句狠話，他轉進了客棧，沈掌櫃正在裡麵等著。

「小黃，不是這幾個。我店裡的那三個，比他們年紀大多了。」

「但是他們上有槍傷，又躲在農店空房裡，必然有古怪。」

「可曾搜到搶和服？」

「沒有，可能扔到河裡去了。」

「小黃，我正要說這個事，雖然不是住店那幾位，但是剛才我眼觀瞧，中間那個矮的，和那個姓陸的匪諜，長得倒是有幾分神似。」

「哦？」

「是的，不但臉盤子像，口音也像，看人的眼神也像，眼眉間都那麼……像。」

「是一家人？」

「不敢說，但是楓涇的口音與金衛這邊還是有些不同。」

「這個我知道。」

「剛才聽他求饒，分明就是楓涇口音，與姓陸的差不多。」

「嗬嗬，師叔，總不能拿這樣的線索去給日本人差吧？」

「這就得看你的手段了。」

黃長袞一時領悟了師叔的意思，看來是不打不了，他轉出來吩咐人將三名年吊到街前大樹上，然後取來鞭子就要揍。那三名年大喊著要招供，他也不聽，先打再問是偵緝隊歷來的規矩。

林秀軒躲在兩百米外，都能清楚地聽到皮鞭到人的可怕聲音，隨後是撕心裂肺的喊聲。水手長陸大更是聽得一個揪心，實在不知道那夥漢到底在搞哪出。

「他們這是在搞什麼名堂？審問街坊？」

「組長，不如我過去看看。」馬強自告勇道。

林秀軒知道他的偵察素質過，另兼有夜視儀，不會有太大問題，就同意他去看看。

馬強從包中取出油彩，在臉上、手上斜著抹了幾道，然後貓腰前行，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黑夜裡。他是三人中唯一可以從最警惕的野狗眼前走過，而不驚它們的人，也可以從灘滸島不藉助舟艇直接遊到金山岸邊；當然，因為到小組裡其他人的拖累，這些本事沒辦法施展。他的技當然還不止這些，雖然混在人群裡搞報非他所長，但是野外偵察，近格鬥是他拿手強項，這些都是林秀軒確定小隊時，實在難以割捨的技能，所以前天在潛艇上反覆取捨，最後還是決定帶上材紮眼，脾氣暴躁的馬強，參加了這次行。

不消一刻，馬強已經到了老街邊的水旁，距離偵緝隊張黃長袞至多隻有20米距離，敵人吊人的樹下已經點起了一圈火把，他索取下夜視儀，足夠看清火下那一張張醜惡的臉。

他看到沈掌櫃正在鎮上居民堆裡，佯裝圍觀偵緝隊審問，不時走來走去，聽老百姓的私下言論。

三名年正吊在樹上*著，揮鞭的偵緝隊員停下了手，將手中溫熱的鞭子纏繞起來。

「怎麼樣，招還是不招？」

「招了，招了。」

年們一起大喊起來，其實他們剛才就要招，結果還不讓。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是重慶還是……」

「不是重慶派我們來得，不是重慶派我們來的。我們是楓涇鎮上第5保村民，上月初四去乍浦修清鄉隔離牆，」一名年連聲大喊道，「十五那天正好有匪黃翠雲攻打金娘橋維持會，於是我們就……趁跑了回來，不敢回去，就留在這裡……長不信，可去鄉裡調查，我們保長是李敦長，就是李大頭……李冬瓜。」

執鞭的大漢沒想到對方七八糟說了一大通無關的，隻能停下手來，回頭看隊長。黃長袞這會兒也是一頭的霧水，明明是柳暗花明瞭，怎麼一下子又混起來了。江南近進隊突襲乍浦的事倒是真的，時間說的也準確。當時確實有不附近徵發的民工趁跑了，這件事本來也不歸偵緝隊管，自由各村保長擔待，從這小子裡說出來，又像是那麼回事。

「保長李大頭？你們什麼？」

「我湯龍弟，旁邊矮的是陸七斤，臉上淌的徐有田。」

「陸七斤？是大名嗎？」

「大名陸春生。」湯龍弟搶著說道，看起來三個人裡他腦子最活絡。

黃長袞一時難不定主意，端著茶杯犯起了嘀咕，下一步該怎麼辦？再耗下去，天可就要亮了，他一揮手：「先放下來，晃來晃去，看的老子心煩。」

馬強在草叢後麵看著三人被慢慢放下，湯龍弟鞭傷最嚴重，兩條都爛了，可能是他吊在前麵的緣故，吊在靠後位置的徐有田哼哼唧唧，臉上正淌著，馬強之前看到了他被敵人一腳踢到了臉，估計折了鼻樑。

中間矮個的陸七斤好像隻捱了很幾鞭子，但是腳上有舊傷，他眼力不錯，從翻開的皮看，這是養了一段時間的舊槍傷，當時應該沒有合，所以癒合的不好，痂外翻，這種治療不當的形，最終會導致以小上都有一個很大的凹槽。

馬強難免想起來水手長說過，他爺爺正好在這段時間，曾經因逃避修理清鄉隔離牆，而在這一帶躲藏，上還帶著槍傷，由頭也是黃八梅攻打日偽什麼的。

「不會這麼巧吧？」

此刻黃長袞在兩名偵緝隊員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兩人便來到一團的陸七斤旁，檢視他腳上的槍傷，不一會兒其中一個到隊長跟前道：「是日本人6.5的子彈槍傷。」

馬強不敢自作主張，慢慢向後撤退，很快回到野墳山上，此時已經是早上4點30，天已經快亮了。

「怎麼樣，近距離偵察有收穫嗎？」

「有的組長，一半漢沒有武，其他的全是手槍。」

「還有呢？」

「果然在追問他們是不是重慶來的，看來以為是我們的同夥。結果那三個說，是從平湖修隔離牆逃到這裡的。」

馬強說的時候一直在眼注意水手長，隻見他突然渾一震，立即搶過話來：「三個什麼樣人？」

「都是十七八年，有一個腳上有槍傷。」

「哪隻腳？」

「右邊。」

「哎呀，恐怕是……」水手長失聲坐到了地上。

「陸七斤是……你爺爺？」馬強問道。

水手長已經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麵，直在那裡點頭。

林秀軒心中暗不好，原本打算就此撤了，沒想到事變化的這麼快，馬強多把事搞複雜了。對他來說，任何節外生枝的事都是應該盡量避免的，尤其那裡的敵人比自己這邊多了11倍，但是顯然陸大這會兒是不會同意了，如果要用組織紀律強他放棄自己的爺爺，也恐非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