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痛作無家別（下）楊父攔住道：「戩兒還小，不知輕重，先別說了，我們快離開這裡！」楊震卻驚得不知所以，道：「什麼要離開啊？爹，娘，你們怎麼了？而且，剛才也不怪小戩的，剛才……」

他話未說完，天空驀地裡烏支四合，一道閃電打將下來，頓將他前的竹屋擊得碎，火衝天！

瑤姬臉慘變，道：「來不及了！」恨恨地盯著楊戩，手又是一記耳，嘶聲道，「當時生你下來，我就知道遲早會害死一家人！我讓你好賣弄天生的神目，引來天庭的追兵！你終於害死了全家！」還待再打，又是一道電打將下來，被嚇壞了的楊蓮哭著鑽進楊戩的懷裡。

瑤姬慘然道：「大哥，我送你和孩子們走，我來不及了……他畢竟是我哥哥，不會太為難我的……」手上匯起一團祥雲揮出，將父子四人攏在雲上疾飛而去。

天空中一個森然的聲音喝道：「王母有命，瑤姬犯天條，著於桃山之下，永不開釋！」狂風從天而降，隻掀得四下土石橫飛，將瑤姬捲上天際，倏忽不見。

風力到，負著父子四人逃開的祥雲頓也劇烈搖擺起來，三聖母等人被金鎖吸了飄浮在後，一張臉已毫無。當時家中大變時年紀小，幾無印象，很長時間裡隻當是父母在和自己捉迷藏。如今親眼目睹，隻覺心頭說不出的難，淚水奪眶而出。

又飄了一會，那祥雲終於失了重心，向下一覆，頓時雲頭四人慘著落了下去！

不知墜了多久，奪目的銀芒又從神目中迸出，子下墜之勢為之一頓。就這麼緩了一緩，楊戩左手挾了伏在懷中的小妹，另一隻手，牢牢攀住搖曳著的老藤。

下側是俯不見底的深淵，水氣瀰漫著，上方高聳雲，峭如刀削。

呼呼兩聲，兩團黑影從楊戩邊劃過，直墜淵底。淒厲的山風中，猶自回著楊父聲嘶力竭的慘呼：「震兒，小戩，小……」

三聖母抓住沉香，子在不住地抖，低聲道：「掉下去了？爹爹，大哥……就這麼……就這麼掉下去了？」縱也想往下跳去。但不須沉香拉，那金鎖的吸力，已牢牢將限死在絕壁之上。

老藤在勁風中搖著，峭壁上叢生的雜樹，在楊戩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糊糊的劃痕。藤皮糙，墮了兩個人的重量，更濾得他手上皮開綻，幾見骨。他卻仍在竭力調整著，保證每次盪回撞向雜樹時，不致傷著嚇壞了的妹妹。

隻是他臉上全無表，彷彿活著的隻是軀殼，魂魄已隨了父兄葬深深的淵底。

鏡外諸人連大氣都不敢一聲，生恐呼吸重了，都會震斷那連著兩條人命的藤蔓。

又一次被山風卷向峭壁，楊戩足勾住一道崖，勉力穩住了子。又向上攀了幾步，在壁上找到一塊平坡，小心翼翼地將妹妹放了下來。

眾人又看出了一冷汗，三聖母終於將注意力從下麵的深淵移開，獃獃地向坡上的自己。在那裡，小楊蓮一著地就又大哭了起來，道：「二哥你挾得我好痛！娘，我要娘和爹！」

楊戩半個子猶懸在崖外，順了手掌一滴滴地灑落，卻強忍著用平素的語氣說道：「小蓮乖，別鬧了，有二哥在，沒事了。」楊蓮停了會淚，破天荒第一次沒聽他的話，扁扁又再度大哭道：「我不要二哥，我要爹孃！都怪你，你惹娘生氣了，娘不要你，也不要蓮兒了！」

楊戩忍著痛又哄了半晌，好不容易纔說服妹妹相信爹孃隻是在玩捉迷藏的遊戲，自己須與二哥一起找出他們，爹孃才會高興，才會好好地獎勵自己。

「可是……」小楊蓮仍氣鼓鼓地問，「憑什麼一定要我陪你來找？大哥呢？都是你不好，你惹娘不高興，所以才罰你找人。蓮兒又沒做錯事，蓮兒也要象爹孃大哥那樣，藏起來讓你來找！」

「捉迷藏？」三聖母恍惚間想起，很小的時候一問到爹孃，楊戩總會用這個來哄著自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蒼白著臉看向十三歲時的二哥，這個忍著手上鑽心的痛、著隨時失足摔死的危險、卻仍輕聲細語地安著妹妹逗著妹妹的孩子，真的就後來那個鐵石心腸、不擇手段的司法天神麼？

楊戩的麵頰猶高高腫起，瑤姬那兩記耳打得很重。「他……二哥心裡一定很難吧？」三聖母不由自主地想著，「其實那不能怪他，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可就算沒有這次的事，又會怎麼樣呢？他天生的神目，就算沒有這次，就不會有下次嗎？他……他遲早會害死一家人的！」

三聖母想著心思時，楊戩已側過子，讓妹妹伏在自己背上。他站上平坡，鬆開藤蔓解下腰帶，將妹妹牢牢地縛住，又草草包紮了手上的濾傷，便順了峭壁的雜樹石隙一步步向崖頂攀去。風越來越大，小小的軀在高高的峭壁上慢慢移著，遍遴傷，臉蒼白得駭人，卻也平靜得駭人。

但他仍在哼著兒歌，要妹妹伏了不要睜眼。「先睡一會兒，」眾人聽見他在安著妹妹，「睡一小會兒就了，再一小會，二哥就能帶著你登上平地，去尋找爹和娘躲起來的地方了。」

時間已沒有任何概念，太落下，又復升起。在朝的瑰裡，楊戩用力翻攀上，終於倒在崖頂的平地上。

鏡外傳來一陣如釋重負的低呼，一直被金鎖帶著的三聖母等人也鬆了口氣。沉香忍不住道：「天，整整一夜……娘，那時你怕不怕？」三聖母俯著，對著地下的楊戩發獃，渾沒聽見兒子在說些什麼。

許久，楊戩掙紮著起來，輕輕解下背上的小妹。楊蓮已睡得了，小臉上滿是淚痕和泥漬。他挽起一角尚未被刮碎的襟，輕輕幫去，抱著在懷裡，想站起來，卻險些又跌倒在地。

楊戩半跪在地上，輕輕將妹妹放下，用自己子幫擋住山風。小楊蓮在夢中呢喃地著：「娘，娘！」又品噠著小，低低地道，『，娘，我……『楊戩出神地看著妹妹，抱著膝子抖，角已咬出來。

眾人雖恨楊戩日後的所作所為，但此時也隻覺得他甚是可憐。嫦娥低聲道：「這麼一座深山，上有傷，還要顧著妹妹，他……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隻見鏡中的小楊蓮終於醒了，立刻被滿汙的哥哥嚇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楊戩遮起傷痕，又恢復了那種平靜之至的表，聲逗著妹妹，一會兒就逗得破涕為笑。

笑著笑著又噘起了，小楊蓮眼地看著楊戩：「哥，我了，好……『小玉不忍再看，問三聖母：「娘，你們後來怎麼辦的，他……他找了什麼來給你吃？」三聖母依稀記得，說：「他背著我在山裡轉了兩三天，全吃的野果野菜，後來找到了間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