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絕頂淩巇險（下）「哮天犬，退下！」

一個在夢中響起過無數次的聲音打破了孤峰頂的冷寂，前方的那人振而起，轉過來。其時夕已落得盡了，朦朦朧朧地，積雪反映過來，整個山都泛著。他在這海一般的夕輝下，看著楊蓮，臉上有些驚異，漸漸漾出溫暖的笑來。

「三妹？」他不太確定地輕聲道。

楊蓮怔怔地看著他，淚珠盈眶，撲簌簌地灑在衫上。一雙手過來，輕理著被山風拂了的鬢髮，又輕輕為拭去淚水。作是如此耐心溫和，就如年時一般。楊蓮反手握住，模糊的視野裡，記憶中那個十六歲年，慢慢被眼前這風神卓越的男子代替。「二哥……」低喚一聲，撲倒在他懷中，疑幻幻真，不知是夢是醒。

這男子正是楊戩。

氣度沉著，清如煙柳，又冷肅如亙古不化的嚴霜。濃眉平直，眼神篤定傲然，略帶了一分蕭索。但此時，這目因意外的狂喜而熱烈了起來，神分外和，彷彿時間又倒流回數百年前，回到那些細心哄著小妹眠的日子。

「我的蓮兒，終於是長大了！」楊戩端詳著懷中久別的妹妹。幾百年了，楊蓮再不是那個稚氣十足的小孩。儀清麗，綽約又不失天真，一顰一笑都象極了母親。「母……親？」他心中為之一，摟住小妹的雙肩，生恐會從自己邊消失了去。

楊蓮將臉在他寬闊的口，傾聽哥哥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哭中帶著笑，隻反覆說道：「我好高興，二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一聲不響地就這麼離開了幾百年，你以後不準這麼嚇妹妹，再也不準了！」

眾人在一邊看出了神，這時的楊戩，已是後來見慣了的司法天神時的相貌。三聖母不由聯想起後來的種種，一陣心酸，自憐中雜著莫名的哀怨。沉香知難過，握了母親的手勸著：「娘，是他先變了，狠心你在華山，怨不得別人！」三聖母茫然一嘆，道：「是啊，是他先變了。可如果時間能停在這裡該多好……至這時，他還是真心對我好的。」

兄妹倆在峰頂覓地小坐，楊蓮最初的激平定後，偎在哥哥邊，絮絮地述著自己在冰宮別苑學藝修行的過程。別苑的日子風平浪靜，說來說去，也無非是讀書彈琴、練氣舞劍之類，又或是花園中的祥花瑞草、小鹿小鳥。楊戩帶著笑安靜地聽著，似在聽著這世上最妙的人故事。

天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去，淡淡的月灑將下來，映得峰頂兄妹二人影如畫，和諧溫暖。

楊蓮把玩著哥哥的襟，渾忘卻了自己早已長大，目上移，突然咦了一聲，將他頸中的一條銀月飾練握手中，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二哥？真好看！」楊戩在手上輕輕一拍，著放下，淡淡地道：「這是前些年，我誅妖時得來的一個小玩意兒，你別，小心傷了自己。」

「誅妖？」一句話勾起了楊蓮的興趣，見那大黑犬正蹲在楊戩足邊，側著頭打量自己，好奇之下語求道，「二哥，也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嘛。比如，你如何誅妖？還有這黑狗什麼的，也是你殺妖怪得來的？」

楊戩失笑道：「哮天犬本來就是妖，那可不能殺的。百餘年前，它被幾個自命正義的修真追得地無門，我一時心救了它。結果就這麼被它賴定了，真是沒辦法。」

楊蓮又指著那柄怪槍問起來歷，楊戩一言帶過，隻說是附近埋藏的神兵。待說起其他的諸般經歷，他行蹤一向飄浮不定，救母失敗後更全靠砥己苦修度日，際遇自然比妹妹繁雜了無數倍。楊蓮隻聽得目定口呆，時而掩口失驚，時而咯咯輕笑，說：「二哥，你真是的！自己在五湖四海過得這般采，卻扔我一個在別苑中悶了那麼久！」

這句話卻提醒了楊戩，他從懷裡取出兩件飾來，笑道：「那好，二哥給你賠罪好嗎？來，看看這個，喜不喜歡？」

眾人看去，見一件是枚蝶形釵，緻可。另一件是個小小的香囊，綉了好看的花紋，顯然是子佩用的。嫦娥啊了一聲，隻覺那香囊頗，見大家都向自己看來，不好意思地道：「想起來了，那香囊是我送給三妹妹的。當年羿殺為禍天下的九隻金烏時，他因為十日曾奉命曬化瑤姬仙子，也出力幫了大忙，還和羿了好朋友。閑談中知道了三聖母的事兒，我便做了這香囊，托他轉贈給這未見麵的小妹。」

鏡中楊蓮不釋手地接了過去，佩上香囊，把玩著蝶形釵，極為高興。楊戩微笑道：「二哥替你結識了兩個姐妹。以後，不用怕悶得難了，們可以陪著你一起玩的。」先指著香囊說起來歷，果然與嫦娥所述的一模一樣，隻是略過不提自己劈山救母和十日曬化之事。

楊蓮好生欣喜，說：「我改天去看看嫦娥姐姐。那這枝釵呢？是那位妹妹送的？」楊戩想著那枝蝶形釵主人的天真模樣，笑著點了點頭，道：「是啊，你那妹妹是隻小蝴蝶，我遇上時才修練人不久。我無意裡救了一次，便纏著非認我做哥哥不可。後來聽我說起你，又要給你做妹妹，便拔下這釵作為禮贈給你了。」

楊蓮讓二哥替自己上蝶形釵，側了頭細想，說：「這兩件禮蓮兒都很歡喜，我也要送給什麼給二哥你纔好。」楊戩笑道：「傻丫頭，能見到你，便已是二哥得到的最好禮了！」楊蓮卻是不依，又想了一陣，眼中一亮，道：「有啦！」

從懷裡取出金鎖，手為哥哥帶上，說，「這是當年你離去時留給我的。每次我想念你時，就會拿出來對它說話，求它保佑你平安。二哥，就讓它帶著我的祝福，重新回到你邊好嗎？我為你祈福幾百年了，帶著它，以後不論你在哪兒，蓮兒也都如同在你邊一樣。」

口中說話，忽記起這金鎖是母親金釵改做的，淚水險些又蘊了出來。想到師父說了桃山救母不，卻也不敢去問二哥，怕惹他傷心，隻默默唸道：「娘已經不在了，蓮兒就剩下二哥一個親人。鎖兒啊，你一定要代我好好照顧他，知道嗎？」

楊戩不知想起了瑤姬，但聽說出為自己祈福的話來，又是安又是，心激下，連輕在妹妹肩上的手掌都有些抖了。沉香卻暗一聲倒黴，知道從此又得寸步不離地跟著這人，不由苦著臉看向三聖母，說：「娘，當初你不還給他金鎖就好了，我寧願在別苑裡看著那些花花草草，小鳥小！」

兄妹倆又說了許久的話，不知不覺中殘月西墜，天**曉。一聲清脆的唳聲震九霄，媧幻出的那隻白鶴去而復返，在半空中向楊蓮鳴著，卻說什麼也不敢斂翼落下。

楊蓮抬頭看向鶴兒，驚呼一聲，這纔想起媧吩咐的事來，不吐舌道：「差點忘了件大事了，二哥，臨來時師父要我轉告於你，說什麼重整三界秩序的封神之戰，將於五百年後開始，老人家希到時你能參與。而且，還另有一事，要你儘快前往重華宮謁見於！」

楊戩一愣，說：「還另有一事？」既是在重華宮召見，他知道必然重要。且媧救過他的命，又照顧了三妹多年，於於理都不應拂了的意思，便道，「娘娘既有此言，想來必有深意。也好，我便去一趟重華宮罷。」

那白鶴又鳴了幾聲，楊蓮不捨地站起來，說：「師父催我回去啦，二哥，老人家要我見你後就去閉關，要過了現下的一個關口，才能常常與你見麵。」

楊戩也是不捨，但知小妹的修行耽誤不得，便喝開哮天犬好讓白鶴降下，笑道：「好啦，蓮兒你要聽話，先回去閉關吧，過段日子二哥會去冰宮別苑看你，到時你再領了二哥，去瞧那些花草鳥好嗎？」

目送楊蓮鶴升空而去，不一會便消失在晝夜接的天際之中，楊戩臉上的笑慢慢地斂了去，顯出深深的落寞之意，許久，低聲道：「娘，小妹長大了，的很象您。本來，我也該去向爹爹和大哥陪罪了，但我不放心，我這妹妹實在太單純，太易被傷害。我想再等等，等到修練有，能保護好自己時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