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惡臨城》第三章 冷淡
聽我說過黑船的人是個生,在我眼里麗,但又聰明冷淡。總是留著一頭到肩的黑發,發筆直,發質烏亮,在下傾瀉如瀑。
像機一樣自律,早早起來就開始上課、自習、吃飯、游泳或者瑜伽,晚上總是一個人去水房打水,然后拎著暖瓶回宿舍,洗漱之后關燈睡覺——即使多年后從國外留學回來,的這些作息活也基本都一不變。
在我認識之前,班里系里乃至學校里的好多高的、帥的、富甲一方的、智商驚人的男生已經陸續追求過,但都一個個敗下陣來。
“搞不定,太難了。”
“說自己是獨主義者,是嫁給邏輯的人,不會嫁給男人或者人。”
挫的他們或者搖頭,或者嘆氣,或者仰天長嘯,或者借酒消愁。
我記得那時候班里的男子江黎跟表白被拒的那天晚上,他非拉著我陪他喝酒不可。我推不過,只好被他拉進學校后街的一家小酒館。
“要不,AA吧?”我說。
“哥兒們今天請客,誰跟我A我就他‘啊’出來!”他拍著桌子,怒目圓瞪地點著菜,然后又朝老板喊。
“兩瓶小紅星!先上!”
老板把兩小瓶酒遞到桌子,他直接把蓋兒擰開,一口一個就灌了下去,然后一頭就栽到桌子上昏迷不醒。
“喂喂。”我使勁推著他,他紋不。
“老板,結賬吧——沒炒的菜可以退了嗎?”我無奈之下只好說。
“不行啊小老弟,后廚大師傅都切出來了。”老板不知道跟誰學的,不停聳著肩說。
“那就都打包吧。”
我替江黎買了單,然后一手扶著他,一手拎著打包的飯菜走出了酒館。外面飄著鵝大雪,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路過場邊的時候,江黎似乎醒了。
“那個,你替我買單了?”他問。
“買了。”我說。
“那就好。”他好像中一塊石頭落地似的語氣。
我忍不住有些氣惱,心想你我出來喝酒,我還替你買單。可就在我準備說等明天跟他算錢的時候,他忽然一把推開我,踉蹌朝前走了幾步,然后五投地地啪嘰一聲撲進雪里。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他使勁捶著雪地失聲痛哭起來。
我看看手里拎的飯菜,再看看如喪考妣的江黎,心想還是算了.
畢竟人家都這麼痛苦了,我再斤斤計較這點兒飯錢,人生觀未免有點過于狹隘了。
江黎那天痛哭流涕地被我攙回宿舍后,第一時間就沖進廁所哇哇嘔吐。頃又著走出來,然后問我。
“打包回來的菜呢,我了。”
我把手里拎著的東西遞過去,他接過來聞了聞,浮出一臉陶醉的表。
“那個,言樁,謝謝你啊,真是一個班上的好兄弟。”
他拍著我的肩膀,把迷迷瞪瞪的我送到門口,然后就千恩萬謝地關上了門。
我撓撓腦袋,這才想起來其實自己也沒吃飯。
算了,回去泡方便面吧。我這麼想著離開。
聞廷緒知道這件事后火冒三丈,他是我同寢室的好友,是個更加寡言語的人。他父母先后早逝,在家寄住,大概是因為出高知家庭的原因,他頭腦絕頂聰明,但是考試從來沒得過特別好的績,究其原因是他好像不喜歡任何人,包括同學和所有老師。因為把老師們都得罪了一遍,所以他每次考試都會在主觀題上丟分。
他的專業是信息管理,并非跟我同一專業,以前也并不在一個寢室。但他在原來宿舍跟別人格格不,舍友不停跟老師反映況,要求把他調離。恰好跟我同寢室的一個同學退學,他就被安排了進來。
但奇怪的是,我并沒有覺到他上有什麼各的東西,倒是能跟他正常相。
據說他極跟人說話,但跟我話卻不——也可能是我每天都幫他打飯打水、甚至公共課跑去幫忙點名的原因吧。
“江黎干嘛把痛苦轉移到你上!”他怒發沖冠地扯下鍵盤,“我非替你去砸他一頓!”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再說我正好想吃方便面。”我趕把他手里的鍵盤搶下來。
“你呀!”他看著我說,“你有沒有覺得,你才是這個學校里真正的窩囊廢。”
“我比你強多了。你把周圍的人都得罪了,食堂大媽看見你都要關上打飯窗口。要不是我幫你捎飯,你早就死了。”
“你本不會懂的。”他又坐到電腦前面,飛快敲著鍵盤。
“你在忙什麼?”我問他。
“你知道門薩俱樂部嗎?我在做他們的會試題。”
“門啥?”
“門薩俱樂部,就是吸納世界頂級智商英的組織。”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測測自己的智商?別忘了去年好多考試都是我幫你背答案的。”
“你?你那是死記背,跟智商關系不大。”他毫不留地冷笑一下,“我是鴻鵠,你們都是燕雀——哎,聞著方便面味兒我也了,幫我泡一份。”
“行,你是鴻鵠,我簡直就是鴻鵠他爹。”我邊說邊又從自己柜子拿出一桶方便面撕開,“我現在不恨江黎,我煩那個冷淡生,你說說江黎那麼帥的人都看不上,還能看上誰?”
“沒準兒能看上你,你這種老實人最招冷淡喜歡。”聞廷緒接過剛放上熱水的方便面,他彎腰撿起一只拖鞋,邊住上面的桶蓋兒邊對我說。
“為什麼?”我問。但是他沒有回答。
第二天晚上,我正在階梯教室準備上選修課,忽然一個穿著灰的生走到我旁邊的位子坐了下來。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但這一眼差點奪去我的呼吸。
因為我從來沒有注意到,學校里還存在這麼一位人!
黑直的頭發不經意地披在肩上,長長睫下有雙冷麗卻萌的眼睛,活像冰雪世界中兩朵明鵝黃的臘梅花。
皮白,妝玉琢,五也勻稱得恰如其分。
上帝似乎慷慨地將各種黃金比例全部賜在這張臉上。尤其的鼻子,修長頎秀,如希臘雕塑中的神,又如宮廷國畫里的佳人,洋溢著不可名狀的古典氣息。
我覺得,只要你是一個凡人,只要你瞥見的面容,你就會從心底由衷升起呵護、陪伴一生的。
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穿著一件最樸素的,好像想故意將自己打扮得學究一點兒,好制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綽約妍。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還是什麼原因,的部看起來相當突出和圓潤。
人如花隔云端,千思萬慕不穿……
我不愣呆呆地看著,而且忍不住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
“看夠了?”猛地把書包“咚”的一下扔在桌子上,冷冷地問我。
“哦……”我尷尬無比,趕把瞪出去的眼珠子按回來,像落水狗似的抖抖腦袋,吁出一口長氣,急忙低頭做出認真看書的樣子。
階梯教室里一片竊竊的嘈雜聲。我聽見那盡是男人的艷羨和人的妒忌。
醒醒吧啊,我在心里對自己說,這種正牌神,是絕不會理睬你的。
萬一想不開,跟你聊上兩句呢?心里另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來對我說。
別鬧,能YY一下都覺得奢侈了,我對那個聲音說。
可就在這時,忽然在我邊坐了下來!
我的心頓時在嚨眼砰砰跳,我趕胡索過水杯,咕咚咕咚連灌幾口水,好把要蹦出來的心臟給咽回原位。
冷靜,冷靜!
但我已經沒辦法冷靜了,因為又從包里掏出一個錢夾,然后數著出幾張有零有整的鈔票,直接從桌子上推到我眼前!
“這是……?”我既暈厥且懵地問道。
“昨天的飯錢啊,不是你替那個渣男結賬的嗎?”說。
“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生,那個讓江黎和無數男生吃了閉門羹的生。
“你就是那個冷……”我差點把男生們的綽號口喊出來。
“對,我就是那個冷淡。”倒不想回避。
我腦海中使勁回想著男生們經常談論的那個名字,沈什麼來著,沈……
“你是沈、沈、沈喻同學?”我上牙撞著下牙,吐字都不清楚了。
“誰跟你是同學?”冰冷冷地說。
我低頭看了一下桌上的錢,七十八塊,正好是昨天小酒館買單的錢。
“啊!你怎麼知道我花了這麼多錢?”
我心里忽然一陣狂喜——對我的事兒怎麼這樣清楚?莫非還跟蹤過我?莫非有點兒重口味,不喜帥哥喜庸男,看上我了不?
我忍不住向自己的臉——我的臉難道有什麼魅……
但的話轉瞬就澆熄了我近乎夢囈的念頭。
“你是不是做白日夢呢?”
“對——沒、沒有……”
冷笑一聲,接著說下去。
“江黎這種人,純屬葛朗臺和夏克的結合,買瓶可樂都舍不得自己出,吃個煎餅都磨著人給雙份香菜。所以,他失喝酒肯定會去后街價廉的飯館,因為那就是他認知范圍里的極限了。
“所以我去飯館一打聽,果不其然,老板說昨天來了個嚷嚷著請客但裝醉不結賬的人,他對這個渣滓印象特別深刻。老板還說,聽你倆說話,好像是同班同學。我問了下結賬的那個冤大頭的樣子,然后去教務查了下你們系上次期末考試的績單,就知道了你的名字。然后又翻了你的選課記錄,知道你今天會在這里上課。這不來到階梯教室之后,我按照飯館老板描述的樣子一眼找就找到你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
“查我們班的考試績,就能判斷出我是結賬的冤大頭來?”
“對啊,我先篩選你們班上考勤很好、績不高的男生,這樣的人實誠但腦子不好使,容易被江黎那種人盯上利用,一共篩選出五個人來。我又翻了翻五個人的課程安排,發現有兩個人選了中國文學欣賞,喜歡文學的人都有一定的同心,有同心的人才容易被一個失但人緣不佳的同學拉去喝酒。最后,我又看了這兩個人文學欣賞課的試卷,瀏覽了你倆最后一道大題的答案,就把你篩找了出來。”
這麼一說我想了起來,去年文學欣賞的最后一道題的題目是“試分析一位唐代詩人的代表作品及其所社會背景的影響”。
“我選著分析的是李商的《春雨》。”
“對啊,另一個人分析的是杜甫的《聞軍收河南河北》。”
“這個——難道也能看到區別?難道從《春雨》能看出我更多愁善?”我詫異地問。
“不是。”看著我,簡潔地說出兩字。
大概是看我臉上出非知道真相不可的表吧,頓了頓又接著補充道:“做考試題的直接目的是為了得分,而要做這種主觀題,就應該選自己更容易作、容易得分的題材。你想想,那是一道分析社會背景的題,可是你不選有明確歷史指向的詩歌,卻選了一道主題模糊、分析起來難以手的《春雨》,你說你腦子是不是缺弦兒?像江黎那種滿臉寫著‘我特賊’的渣男,不騙你這種弱智還能騙誰去?”
說完這番解釋,便拎起書包站起來。
“可是我雖然選了《春雨》,但回答還是得了高分啊……”我還在努力辯解,使勁想跟講明白。
“漿糊。”嘟囔了一句,然后穿上羽絨服,拉上拉鏈,把雙肩包挎在單肩上,用冷漠得不能再冷漠的表低頭看我一眼,然后轉離開。
我怔怔地著的背影,又看看放在桌子上的七十八塊錢,呼吸不知不覺又困難起來,因為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很好但又極殘酷的事——
可能用這七十八塊錢,把我整個人生的權都通盤收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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