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遊》章九 神仙不是神仙

應天長覺得許鹿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稽,這並非貶義,而是一種他學不來的自由,當然了,年也不想學。書趣樓()他多覺得這副模樣的自己會很傻。他聽許鹿的話,在玄策門外等著,此間崔裕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這名白袍讀書人與應天長一樣,傻愣愣的著被大火包圍的玄策門裡。

烈火熊熊,誰都瞧不清楚裡麵發生了什麼,可兩人就這麼看著火焰翻滾,妄想著裡麵可能發生的一切。

說不定這永不熄滅的三昧真火就滅了。

包子從黑虎爪下後就回到了應天長邊,隻是小黑狗會不時的回頭看那隻盤踞在原地打盹的大虎,然後自己的鼻尖,猜想轉生前的自己與這隻黑虎到底孰強孰弱。可能還是自己要強些吧。包子想出一個讓自己心滿意足的答案,便搖起了尾。現在的它當然沒注意到後麵的黑虎臉上出一個極其生的譏諷笑容,如人一般。

時間靜謐地溜走,無論玄策門門門外,都安靜的可怕,似乎整座長安在這段時間都沒有了呼吸,隻有不得的三昧真火在翻煮著長安城裡人們賴以生存的空氣。

這種靜謐隻會讓等待更加漫長與煎熬,而靜謐充斥著人間每一地方。

或許過了很久,或許隻是一瞬之後,應天長看見玄策門的所有火焰緩緩騰升,全部匯聚到天空那朵金雲彩上麵。

而火焰的最前頭,有一個腳踩火的人影。那人帶著無盡的三昧真火回到了崔裕口中的天門之

應天長看著那朵金祥雲緩緩消散。

他將老書蟲的那把裁紙刀握得很

在火焰消失之後,許鹿勾搭著李青蓮的肩出現在玄策門外。

崔裕將白狐放在地上,自退走。

沈農儀跟在許鹿李青蓮後,他撓撓頭:「老頭兒我送送兩位?」

許鹿沒有回頭,說:「滾。」

沈農儀長舒口氣,長安在這一刻,才真正放晴。他等著剛好退過來的崔裕,與其一同離開。

李青蓮與許鹿走到應天長邊,李青蓮拍了拍應天長的肩,說:「已經結束了,走吧。」

「沒事吧?」應天長有些不敢相信。

許鹿把自己的手從李青蓮的肩頭收回,又按在了應天長的頭上,搔弄著年烏黑的頭髮:「嗯?看不起你這個二師兄?」

應天長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低頭看向包子。小黑狗向他吐著舌頭。

李青蓮把許鹿的手從年的頭上拿走,解釋說:「是沒有說得這麼簡單,不過也真的沒事了。」

許鹿與李青蓮都不是陳臨安,不會每一件事都麵麵俱到地解釋給年聽。

許鹿罷罷手,似乎故事在他手臂的來回間就已經翻篇。他走到黑虎麵前,騎上去後了個懶腰便就躺下,一氣嗬。許鹿一如既往的懶散。

著頭頂的藍天白雲,許鹿閉上眼,說:「走,咱們去城外野炊喝酒。」

李青蓮拍拍應天長,讓他跟上許鹿。

應天長想也許這就很好了吧,便俯抱起包子,小跑前去與黑虎並行。但有一些東西依舊留在了年的心頭,那是年說不出來的一種,是年第一次告訴自己,自己麵對一些事應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就像一顆顆埋心田的種子,等待時間與經歷的澆灌後在年心中逐漸茁壯。應天長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破爛的玄策門城門,如同前些日子在陳臨安側,回頭看向那個破敗的涼亭。

包裹陳臨安的那張大網,年一直很在意。他想把這張網扯爛。

他不想今後自己的陳師兄會變得不好,或者過得不好。

應天長吐出一口氣,再吸回去。心比這些霧氣要沉重一些。

而李青蓮則蹲下,對心有餘悸的白狐說:「此次長安之行抱歉了,不僅風景算不得好,還讓你擔驚怕。」

白狐出舌頭想、舐李青蓮的手,卻被他躲過。白狐看著李青蓮,搖了搖頭。

李青蓮歉意一笑,起而行,白狐跟在邊。

白狐不曾逛過長安,可能長安真如李青蓮所說景不佳,但自己在長安皇宮城門前,見得有一襲青衫踏浪而行劍破城門,這般景,很是壯闊。

隨後在長安城外較遠的一山林裡,許鹿躺在草地裡,黑虎趴在許鹿後麵不遠的地方。李青蓮在最前麵飲酒,邊有一隻白狐,他的麵前便是懸崖裂口,吹來的山風裡飽含力量,將他束起的髮吹起。應天長在許鹿與李青蓮兩人之間,抱著包子,包子吃著許鹿不知從何拿出的食佳肴。

應天長有許多問題纏繞心頭,但陳臨安不在,他便不會去問。

李青蓮著懸崖瞧不見底的深淵,手中已鞘的長劍,心中有一份不快,因為這份不快,李青蓮看向天際。

天上沒有什麼,蔚藍的一片,瞧不見一朵白雲。

就像哪吒的眼睛,瞳孔裡沒有東西。這個念頭在李青蓮心頭始終縈繞不去。

李青蓮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師弟與二哥,便出一微笑。不隻是小四,自己也該學一學二哥的。

眼不見為凈,可他李青蓮終究是看見了。李青蓮又飲下口酒,酒勁不夠,不住愁。

天空雲端之上,巍巍九重天。

男人坐在一朵雲上,滿臉愁苦。

對了,他不是人,而是仙人。托塔天王,李靖,曾經人間的陳塘關總督。但那已是無盡歲月前的故事了,滄海桑田,陳塘關也隨著陳塘關李氏封神登仙後慢慢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在現在的人間,自己的家鄉已不陳塘關。可就如剛剛自己的三子在長安皇宮開口所說的「陳塘關李氏三子」那般,他們依舊是陳塘關李氏。

因為啊,天無,道無,神仙大抵也是這個樣子。但他李靖覺得他們李家人可還沒完全拋棄那些被天規戒律止的東西。

雲朵緩緩移,雲上李靖慢慢離開了日的照耀。

九天之上,李靖到一微微的冷意。他有些苦悶的把玩手中的玲瓏寶塔,有些話找不到人說。

有時候隻有明月清風的九重天,落在李靖眼裡,多得是寂寥。

突然,李靖想起一個人,他咬了咬牙,決定去見一見他。

李靖覺得自己這些話可以對他說,而他應該也能懂得。

站起,李靖就沒有了那份屬於凡人的苦悶,隻有一份肅穆,現在的他,纔像托塔天王。

走出雲海,過天門,經宮廷樓閣,李靖對一切視而不見,現在的他懂得為何一些神仙會下凡遊歷,或是乾脆在人間尋一地方安家。李靖搖了搖頭,安家這個說法並不合適。

天庭這些富麗堂皇的宮殿,看得多了,不過礙眼而已。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李靖站在了天庭的困神牢前。困神牢的牢門還通向一個方向,那是斬仙臺。李靖看向斬仙臺方向的時候眉目鬱,如無月的夜空。

天庭共有三座大牢,這三座大牢裡困神牢分為七層,隻囚違反天規天條的神仙。可為托塔天王的李靖清楚,困神牢中並沒有關押多神仙,不是因為神仙都比較守規矩,而是因為他們不配。

就像另一座牢獄到現在也隻關過一名神仙與一隻妖猴。

守牢的天兵急忙跑到李靖麵前腆著臉說著好話,李靖視線終於從斬仙臺收回,他看著這名天兵,有了一意味不明的笑容,這一套與人間毫無區別,而李靖在陳塘關時就已司空見慣。李靖讓他退下,向裡麵說一聲,自己不希被任何人打擾,就走困神牢。

他並不想巡視這座在天庭都死氣沉沉的牢獄,而直接去往一個地方。

困神牢第七層,這裡充斥著與天庭相斥的黑暗與森,無數破損的灰大石漂浮在這個空間中,還有鎖鏈的聲音從深的黑暗中傳來。而隻有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隻細小的火燭燃燒著搖搖墜的芒。李靖嗅著空氣中瀰漫的腥氣,放慢了他的腳步。這裡麵關著一個他想見的神仙,整個天庭隻有幾人知道他關在這裡。

這是一樁。每當想起這個的時候,李靖就想殺人,不對,殺神仙。

可他隻能忍著。這也是李靖來找他的原因所在。

而當李靖麵對他時,臉上的肅穆一掃而空,苦悶回到他的臉上。那一搖曳的亮隻能讓李靖看見他的一條胳膊,而那隻胳膊被無數的鎖鏈所貫穿,釘在灰巨石之上。一滴滴蘊含著金銀芒的猩紅由傷口流淌到鎖鏈上,又一滴一滴打在虛空一般的地麵。

這一刻,李靖許多想說的話又被吞回肚裡。

「還好吧?」他問。李靖覺得把這話說出來的自己像個傻子。

「還行,哪怕我在人間的香火被你們斷得乾乾淨淨,我也不會死在這,何況人間香火現在還好。」被囚在黑暗裡的人說。聽聲音,是個溫和的男人。

李靖看著貫穿手臂的那些鎖鏈,鎖鏈吞吐著這片空間裡所有的黑暗與冷。

「上麵又派他出去了吧。自從被你們關在這裡,三太子出征或是下凡,你都會來見我。」男人說,「我像是你的定心丸嗎?」

李靖了一把臉,說:「你算是給我的答案,在外麵我會想一些事,一看見你心裡就明白了。」

李靖的表更苦了。隻是在黑暗裡,誰也看不清誰。

男人笑了一聲:「前車之鑒。」

李靖點點頭,但這不是全部的原因,他本來是天庭最重要的一位神仙,如今卻被鎖在困神牢裡,生不能,死不得。也因此,李靖猜得到為什麼哪吒會變這樣。每當看見如今的哪吒,李靖偶爾還會想起以前那個龍筋鬧龍宮的兒子的頑劣,當然也有剔骨還父割還母後自己的傷心。

那時的哪吒,雖然不乖,但很好啊。

即使現在天天見麵,李靖也想自己的三兒子了。

嘆出口氣,李靖慢慢往回走。他想說的那些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就和以往每次一樣。

等李靖走後,困神牢裡回起一陣笑聲,笑聲裡沒有喜悅。

黑暗中,緩緩睜開的三隻眼裡映出三道神,讓這空間明亮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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