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對應天長而言就隻是一件鬧劇而已，真的不會讓他有多麼上心，更談不上什麼耿耿於懷。書趣樓()畢竟應天長能出手為那牛妖出頭，出了本覺得此事那些書生士子做得不對以外，還是應天長在陳臨安麵前抑過久的緣故。若沒有與陳臨安走那麼多路，應天長遇見這類事，倒也不會不管，隻是阻攔他們繼續手，出言相勸罷了，不會像方纔一般過激。

應天長想起自己那拳拳到的覺，還是覺得自己也有些不對，但年臉上卻是掛著一抹笑容，說是這麼說，可是痛快啊。

而接著，應天長想起那位最後出現的漂亮子，皺下了眉頭。

也不是怕什麼書院責怪，應天長從來不在乎這些，更別提什麼懼怕，至多讓自己滾出書院罷了，總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裡吧，而其他責罰？也得看自己認不認，做不做。

應天長要是認為自己無錯，就沒人能他認錯。

應天長心中有一桿秤，心底還有線，他覺得人人都應該這樣。

隻可惜世間事，事事事與願違。

能如何呢？該如何呢？

應天長曾想得頭大，卻也不想再去想，活好自己便好。別人有別人的思維，自己乾涉不了。

所以事事無論對錯，應天長因此從不肆意評價或要求別人，也不願意別人以此來和自己嘮叨。當然，現在是心齋主人張元春的老書蟲與陳臨安是例外。

而這也是應天長覺得自己和陳臨安陳師兄最大的不同之。

陳師兄啊，總是希這個世界能變得更好又更好。

應天長自己卻不這麼想。

至於那位子，應天長不願再去多想了，想起就頭疼。而最讓應天長到惱火的，是那名子的修為，應天長掰著指頭數自己所認識的那些修行人或江湖人，也隻有長安城裡遇見的那位清河崔氏的白崔裕能夠和一較高下。而自己，就目前來說，差得有些多了。

其實按道理，以應天長現在的修為，應該是看不那子本就不曾顯的實力與氣勢，可奈何應天長有一隻上古兇饕餮轉世的包子在側，早已與包子心靈互通的他自然通過包子的窺得一二。

雖然那名子對自己抱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但應天長心中也沒多畏懼，不說其他，包子在就夠了。這一路上陳臨安為其轉化靈氣為食，包子離自己全盛的力量又靠近了一點。應天長了包子的頭，雖然還離著十萬八千裡就是了。見過了視魔門盧嘉枳的玉壺境如無的窮奇，應天長便很好奇自家的包子能做到何種地步。

「爭點氣。」應天長對包子說。

包子嗚嗚著，這他麼我也想啊。

回到自己的房間，應天長將黃紙與硃砂在鋪展在書桌上。自己磨好硃砂，從老書蟲給自己的包裹裡翻找出一隻筆。

老酒鬼當初教會應天長所畫符籙種類很多，幾乎在老書蟲那裡剛下課就被老酒鬼架著脖子去學畫符與一些道門法。而如今應天長想要畫得符籙也不多，總共就三類，趕妖符，明凈符，與護符。

這三類符籙的品秩並不算高，可以說極其低了，除去稍微好一點的明凈符，趕妖符與護符皆是人間市井裡隨可見的符籙。隻是市麵上所見與去尋常道觀所求的符籙，多是簡單的普通畫符而已，並未以真正的靈氣心意書寫。哪怕如此，那些隻算是抄錄道門於天地天道中悟出的符文的符籙依舊擁有驅魔辟邪之用。

而應天長的畫符手法與畫符路數皆是老酒鬼所傳授的龍虎山與武當山的正統法，老酒鬼當時拿的那本書，什麼《雲笈七籤》？應天長記不太真切了，總之，老酒鬼教自己畫符的第一句話，就是說符籙乃天道之現，以自力心意作橋樑，天地靈氣灌之，方纔為符。

非以此道，非符也。

所以應天長試著在第一張黃紙上畫下一道符後，就將此符撕碎，專心致誌地去畫之後的每一道符籙。

直至晌午，應天長才放下筆，癱在床上一不。畫符一事，果然太費心力了。況且自己所畫符籙還是品秩較低的符籙，若是畫一些高階一點符籙，還不知自己得累什麼模樣。

而他桌上，已多出三疊畫好的符籙。

一旁的硃砂與黃紙還有剩餘。

在床上，應天長用手臂將自己撐起，使自己的目能夠看見自己所畫的三疊符籙。這三類符籙裡，主要是防型符籙為主，其中就算是帶著些許攻擊的趕妖符，威力也並不大，就如齊名，趕妖而已。

「畢竟是在書院嘛。」應天長喃喃自語道，若是在荒郊野嶺，他畫的就不是這些了，哪怕如今的他一天隻能畫一張甚至幾天畫一張，他也要畫出一張殺傷力巨大的符籙。

肚子不合時宜的發出慘，應天長的心思才隨之回來，他低下頭，包子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應天長自己的肚皮，將三疊符籙揣進懷裡嗎，無奈出門。

因為早晨的那件事，應天長並不想去青蚨坊市。不是怕也不是畏懼，隻是煩而已。

而開啟門，門口坐著先前那隻牛妖。

他著天空，後的尾一甩又一甩，有些愜意的樣子。

看他看著天空出神的樣子，想必已經在這坐了很久了。

「喂。」應天長在他後開口，想讓它讓開。

頂著一對牛角的小書生回過頭，站起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應天長傻笑。

應天長看著牛妖，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先前在市集裡的恐懼，笑得有些憨傻。應天長忽然覺得這樣似乎好，這牛妖遠比方纔順眼多了。

應天長想起自己在山野裡的那些妖怪夥伴。

「你來幹什麼？」應天長問。

「謝謝你剛剛幫了我。」牛妖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包裹給應天長。

應天長將信將疑地接過，包裹不是很重，開啟來，是一些水果糕點和乾糧。很雜的混在一起，倒也是這類沒腦子的妖怪做得事。

但應天長並不反這些，剛好也不用去青蚨坊見那些人模狗樣的書生了。

「先前你幫了我，我竟然因為害怕你沒說謝謝，等你走了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是錯的，就一路找了過來。」牛妖說，「這是我家鄉的一些吃食，想謝謝你。」

應天長有些吃驚，那得找多久啊。但年也沒多說什麼，招呼包子過來，和包子一起坐在牛妖方纔所坐位置的旁邊。

應天長遞給包子一塊大餅一樣的乾糧，自己挑了一個認不出名字的水果，啃了起來，也給了牛妖一個。

「我是應天長，估計你也知道了，你什麼？」應天長邊啃水果邊問。

這倒讓這頭涉世未深的牛妖更為吃驚，有些不敢相信：「基本沒有人敢吃我們的食。」

「你什麼？」應天長沒理睬牛妖的問題。

牛妖戰戰兢兢地和應天長同坐，說：「我青黃，是隻青牛妖。」

應天長吃完一個水果又拿起一個，說：「你差一點便能完全化作人形，說明法力不弱，修為也不算低，你怎麼會讓那幾個書生按在地上打？」

牛妖用化形的人類手掌著手中的水果，說：「雖然我僥倖，但我們終究是妖怪。」

「是妖怪又怎麼了？」應天長很是不解。

「我們來書院就是為了得教化明是非，而不是來惹是非的。」牛妖笑著說，「何況我也有三百多年的修為，加上我們牛妖本就皮糙厚，他們傷不了我的，忍一忍就忍一忍嘛。」

應天長看不見這隻名為青黃的牛妖的笑容裡有什麼愉悅或是高興。他又啃一口水果，與果在口腔裡回，很甜。

「會收納我們這些妖怪的書院，世上隻有這裡了。我們不想被趕出去。」青黃說。

「你們？」應天長也總算知道了書院裡為何有如此重的妖氣，他也想起與自己針鋒相對的子所說的「有教無類」四字。

看來老書蟲這書院主人當得不錯嘛，隻是老書蟲站得高，可能看不見書院裡的淤泥汙濁吧。

應天長雖然覺得書院既有「有教無類，一視同仁」八個字，就不該有人妖的區別，哪怕真的人妖有別。可年依然不想幫這些自甘認命的妖怪去做什麼。

不說自己與其他人類書生怎麼想怎麼做，就這些妖魔而言，也不一定領。這是應天長走了數萬裡中原山河所學到的。而教會自己的，是那個死了的爛橘子，也因此，他才死了。

「你其實沒我想的那麼難相。」青黃補了一句，「雖然話，但不是壞人。」

「壞人？」應天長有一些想笑，「人啊，哪有好壞，就和你們妖怪一樣，沒得什麼好壞之分。」

「我知道。」青黃說。

這句回答出乎應天長所料。

「一些妖怪食人心肝吃人魂魄，是天理如此，或者是不得已而為之。就像一個人誤山野被猛虎所吃，非猛虎之錯，它本就要獵食。還有一些厲鬼，是怨念所化，已無神智，本能害人而已，也不能說對錯。」青黃說，「這些我還是知道的。」

青黃說這話的時候，應天長有些不自在，他總覺得這些話不該出自憨愣如此的牛妖之口。但更多的不適應，是來自青黃角的淡淡的笑意。這一抹笑意，應天長能看到其中所蘊含的緒，比如無奈，比如茫然，比如天理如此……就像有人將手指，了他的心臟，一點一點刻印出不同的思想，而他角的笑容，是心臟被雕刻時流出的。

「但你是第一次說人就和我們妖怪一樣的人。」青黃說。

應天長覺得他說得對，也覺得他說的不對。

更覺得他可憐。

陳臨安曾說自己以草喻己，而應天長眼前，這青黃隻是借說妖魔鬼魅的無對無錯而已。

他真實想說的，卻沒有說，對它而言，也是不敢說。

應天長撓著頭，繼續啃手中水果，這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