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夜，許鹿才堪堪睡醒。書趣樓()

雨後小院裡多出許多積水，許鹿從房間走出，赤腳踏在院中積水上。他依然隻披著一件墨黑大袍，沒有知覺似得，察覺不到夜的秋涼。

在水麵踏出一圈圈散開又起的漣漪，許鹿來到他那顆一年四季都開滿白梅花的梅花樹下，深吸一口氣，秋風過，梅花花瓣似雪一般飛舞。

席地而坐，抬頭著秋雨之後從雲層從探出頭的彎月，許鹿便如此看了許久。

時間如在此刻停止。

此刻也如同恆定的永久。

直到一隻蝴蝶飛許鹿的小院。

這是一隻藍的，如同月映在海麵上的淡藍芒的蝴蝶。燈火昏暗的院子裡，在皎潔的月中，與無數雪白花瓣一同起舞，從一片花瓣飛向另一片花瓣，彷彿告別一個世界，又奔向另一個世界，迴圈彷彿，又樂此不疲。它於空中留下聯絡世界與世界的麗軌跡。

許鹿的目自然被這隻蝴蝶吸引，當他見證了它所蘊含並展的魅力後，心中有一些可惜。

他抬起手，出手指。

這隻蝴蝶很靈地降落於許鹿的食指，它展了展翅膀，才將雙翅併攏。

許鹿眼神憐憫。

看著這隻蝴蝶，在自己食指上自燃而亡。

最後與雪白花瓣一同飛舞的，是被秋風吹散的灰燼。

許鹿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理解的笑容，，他從地上起，緩步走出自己的小院。

一直陪伴著他的那隻黑虎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許鹿的後，搖著尾，步伐緩慢如同許鹿。

走在前方的許鹿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頭，黑虎的步伐頓住，沒有口吐人言，而是發出嗚的聲音。

黑虎的嗚聲，像是悶雷。

許鹿卻沒有停步，顧自地走著，依舊搖頭。

黑虎消失在雪白梅花花瓣捲起的漩渦裡。許鹿也已走出院門，而踏出院門的那一步後，也消失無蹤。

同一時刻，許鹿的形出現在江南水鄉的一橋頭。

眼前江河水緩緩流淌，月下波粼粼。

背後是青石板街，一直延展遠方小鎮。

許鹿蹲下，青石磚與木橋的銜接，著傳來木橋的糲與石磚的。

木橋上多出兩人。許鹿緩緩抬頭。

一人頭戴鬥笠，鬥笠垂下的黑紗覆住麵容，加上寬鬆的白袍子，辨不出男。

另一人則是一名麵容算得上俏麗的子，可是左臉上有一片扭曲的疤痕。

子邊，飄飛著數隻之前出現在許鹿小院中的淡藍蝴蝶。這些蝴蝶縈繞著子，似乎是一朵艷的花朵。

許鹿看著那名子，準確來說，他是在看子邊的淡藍蝴蝶。

這些蝴蝶讓許鹿皺下眉頭，而在許鹿皺眉的那一刻，子周圍的蝴蝶全部著火焚燒。

許鹿的眉回歸原位。

夜風吹湖麵，也吹走了空中燃燒後留下的灰燼。

子神激，卻被旁邊那人手攔下。

許鹿微微一笑，站起來。黑紗覆蓋麵容的那人出袖的手掌映著月與湖，甚是好看。

「應天長已回到書院，許先生所答應的事可還作數？」鬥笠下傳來一種沙啞的聲音，彷彿聲音主人的半隻腳已踏棺材裡。

許鹿聽到這個聲音不搖頭，他見過無數改變自己聲音的人，這種法子本算不得有多難。單憑那隻好看的手，許鹿就敢斷定鬥笠下的也是個人。

許鹿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們的閱歷，深也不是，淺也不是。

可能是傻吧。

許鹿懶得回應這個人的廢話，他撥出一口氣，那人鬥笠與掩麵的黑紗轉瞬化為塵埃，散江水之中。

月下，是一張絕的人的臉。

如曇花初綻。

許鹿笑了笑，果然是個漂亮人。

「許先生未免太過無禮了。」

被去掉鬥笠的子不再故意變換聲音，回到自己的清冷嗓音。

雖然攔著自己的同伴，但這名子的臉同樣不太好看。

許鹿說：「因為你們是人，我已經很客氣了。」

「我許鹿如何做，是我許鹿自己的事，就連你們的主子皇帝老兒也別想過問。」他走到兩名子之間，「世間如何說我許鹿，你們又並非不知。故意來書院找死我又沒讓你們死，我許二應該是大善人。」

臉上有疤痕的子想開口，又被自己的同伴攔下。

許鹿昂著頭，看天上的月：「其實你們也沒找死，對嗎？」

這話並不是在問這兩名子，們也都不敢開口。們沒想過，許二許鹿，是如此的喜怒無常。

可許鹿卻不認為自己是喜怒無常，他的心境到現在都不曾有過一起伏。

「回去告訴讓你們來心齋找死的那些人，我許鹿在長安與皇帝老兒說得那些話，我許鹿既然敢說，就肯定敢做。」許鹿肯定這兩個小姑娘完全不知道其中幕，所以他也不想說得徹。

許鹿咧出一個笑容：「就算我爽約，你們又能如何？」

兩名子的臉愈發難堪。

原先戴鬥笠的麗子勉強開口說：「西北妖患，李先生大鬧長安時，許先生答應過要理的。」

「哦，哦。」許鹿彷彿這才恍然大悟，手拍著自己的頭說，「原來是這事，早說嘛，我還以為別的什麼呢！我們儒家弟子，自然是願意平天下不平事，幫助天下太平的。」

但他的眼神依然沒有任何波，平靜的就像一個死人。

兩名子自然察覺得到這一點，也知道這是許鹿故意而為之，更加不敢多說多。

「既然口信傳到了，不走嗎？」許鹿走回到原位，即是青石板與木橋接的位置。

「西北妖患嚴重，恐引起人間大，希許先生……」看著許鹿的眼神，白袍子並不敢把話說完，隻能拉了拉同伴的，準備離開。

許鹿說：「你們既然把他們的口信傳到了，就別忘了將我方纔的話說給他們聽。」

兩人戰戰兢兢地點頭，以法遁走，許鹿覺得們像是從虎口逃的羊羔。

他又走回到橋上，俯用手捧起江水，江水裡有月亮。許鹿眼神也如江水般清澈，眼裡也有月亮。

自己真的很恐怖很嚇人嗎？

許鹿笑了，笑得有些開心。

當他將手裡的江水又灑回江河中時，他臉上的笑容便也消失，隻剩下那一抹懶憊依然。

沒有再使用類似地寸的法神通，許鹿轉踱步而走。

沿著青石板街，走向遠方小鎮，走回書院。

書院其實離此有段不短的距離，但許鹿一點也不在乎，就算明日過後再明日自己也走不回書院，可哪樣又如何？

天地之大，山川之闊，在何，不是逆旅？

獨小院不遠足，與踏遍千山萬水，又有何區別？許鹿在何，就能夠不再是許鹿了？

隨遇而安，也隨心而安，便好。

明月當空，許鹿赤腳踏著仍然潤的青石磚，心並非很好。

自己那小師弟才與顧清讓打了個不算平手的平手，朝廷的人馬就來了。這背後是什麼意思，許鹿清楚得，他所知道的，甚至要比朝廷裡皇宮裡的那些人認為自己知道的還要多些。

心齋說是不風的儒家圈之地，但除了那些隻是做擺設看的陣法與守山人，隻有一個保護措施。那些將自己明棋暗子書院還暗自笑話書院防備並以此自豪的，在許鹿看來，就真的隻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許鹿迎著夜，心裡無比明亮。比如文院的那幾個看起來飛揚跋扈實則金玉其的二世祖，就是朝廷的幾手明棋，而書院的某個守山人，以及幾位夫子先生，則是藏得極深的暗子。當然諸如此類的各方探子，多不勝數。

而事實上，隻要他許鹿在一日，心齋這間破書院還真的就是不風的。

許鹿之所以留著他們，是因為他們也是許鹿的棋子，隻是他們與他們的主子都不知曉罷了。

老頭子啊老頭子，能有我許鹿這麼個徒弟，真的是你攢了八輩子的福氣。

「西北妖患？」許鹿臉上出冷笑。

許鹿是知道西北如今的況的，否則也不會在長安時主向三壇海會大神的李哪吒與老皇帝提出由書院去解決這樁不小的麻煩。李哪吒謹遵天命不去說他，可老皇帝的心思卻多得多。攔下李青蓮與理西北妖患是讓李哪吒滾迴天庭的條件，但在老皇帝那裡，這隻是一個添頭。沒辦法，帝王嘛，想得比別人遠，看得比別人長，要得自然也比別人多。

而且在這個添頭上，老皇帝當時指名點姓在應天長回書院並小頭角之後，讓他作為先鋒主力去理西北妖患。

這氣得李青蓮當時差點一劍將老皇帝連著皇宮一併斬了。

幸而許鹿在一旁攔著。

在許鹿答應下來後，若非追不上，李青蓮就要把自己這二哥當場打死。

要知道就算是李青蓮也對西北妖患有所耳聞，如今的西北那邊的麻煩至有五六名妖王摻和其中，讓小四去打頭陣，不是送死是什麼。

「這真不是讓老四去送死啊。」許鹿一人在夜裡無奈的說道。

老皇帝這麼說的原因，主要是為了噁心自己與李青蓮而已，至於老皇帝前前後後所有話中的其他意思，許鹿覺得就算是自己的傻子老大和愣子老三也都能明白。

想讓我許鹿出馬，怕真的是癡心妄想了，真的當我窩在小院裡便對天下事一概不知？

許鹿忽然覺得累了，他開口說：「過來。」

黑虎出現在他的邊，許鹿騎上黑虎的背後就跟著仰麵躺下。

麵朝月。

「懶鬼。」黑虎口吐人言。

許鹿嘿嘿地笑著。

就像許鹿說得，就算他爽約了，世間又能拿他許鹿如何？

不過，要讓老四過去也不是不行。

既然你們說讓應天長去西北除卻妖患，那就讓我那可的老四過去吧。

許鹿心中尋思著，在黑虎背上又慢慢睡去。

才從墨書亭手中解的應天長抱著包子剛剛回到自己小木屋，狠狠打了個寒。

不會淋雨染上風寒了吧，年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