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區門口了，李樹文又停下了。書趣樓()

路邊的「老劉音像店」把個大音箱杵到門口，裡麵啊的，喊得很激——李爸突然就想起那天李謙唱的那首歌了。

當然，他不是奔著欣賞歌的，他是奔著欣賞歌詞的。

在他看來，這年頭的年輕們喜歡的那些歌，一天天你你我我的喊來喊，其實空無聊的，本就點不到正題上！別這個，就連那些文學雜誌上刊登的作品，也都越來越浮躁，字裡行間似乎除了鈔票就是**，好像離了這個就不是來源於生活了似的——經濟越來越發達，神卻越來越落魄。

好的文學作品，不多了。

在這個時代，難得居然還有人能把歌詞寫得講究，這讓李爸很興趣。

在店門口把車子放好，李爸推門進。

櫃檯裡坐的是個夥子，見李爸進來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您要買什麼？」

李爸「最近我聽朋友，有一首《暗香》的歌好聽的，你們這裡有沒有？」

「暗香？」那夥子有點懵，頓了頓，問「誰唱的？」

「呃……這個我還真是不知道。」

那夥子低下頭，皺著眉敲敲腦門，搖頭道「想不到有誰唱了首《暗香》的歌，我一天天就在這店裡待著，不吹牛的，市麵上賣的這些磁帶、cd上的歌，我都聽過，但是《暗香》的就……沒聽過。」

李爸愣了愣，「哦」了一聲，好半天纔回過神來，轉出了門。

可出門推起自行車走了沒幾步，他又站住，自己在那裡喃喃自語，「這樣的歌，音像店不賣？沒人聽？這可奇了怪了，這不應該呀？現在這些年輕，還真是……真是鬧不懂！」

一扭頭，他看見街對麵不遠的另外一家音像店了。

於是推起車子，直奔目標。

進一問，《暗香》這首歌知道不？有磁帶不？

答不知道，沒聽過。

他退出來，很納悶。

難道這首歌真的沒人聽、沒人喜歡？所以這些個音像店才約好了似的，都不進？

可他明明就覺得這首歌還不錯呀，無論是從歌詞還是曲子，都應該算是一首好歌才對，怎麼會沒人喜歡聽呢？

他不信邪！

擰勁兒一上來，他也先不回家，蹬上車子就往回走。

從學校到區，從區到學校，這條路老李同誌騎著車來來回回的走了二十年，數不清有多遍了，路兩邊有什麼店鋪，他閉著眼都知道。

於是，他很快就找到另外一家店。

問《暗香》這首歌知道不？有磁帶沒有？

答不知道，沒聽過。

真是邪了門了！

蹬車子，走，另外一家。

問《暗香》這首歌知道不？有磁帶沒有？

答不知道，沒聽過。

這回老李同誌有點泄勁兒了。

不得不泄勁兒啊，一家不知道，兩家不知道，第三家還是不知道……

還好，出了這家的門，旁邊還有一家。

問……

答……

李爸走出第n家音像店，麵嚴峻，滿腹憂思。

他很無奈。

同時又很欣。

因為他已經可以確信，自己覺得歌詞寫得相當棒的那首《暗香》，是真的沒人聽、沒人賣！它本就是沒聲沒息！

這讓他不得不慨眼下的年輕人真是浮躁這麼好的歌，這麼好的詞，居然就沒有年輕人願意靜下心來好好聽聽、一下那歌詞之中的意境麼？

幸好，幸好……幸好兒子從就自己熏陶，雖調皮點，但審趣神馬的，還算沒跑偏——你看，那麼多音像店都沒聽過的歌，這子愣是能給淘出來，還準備拿來唱給朋友聽，可見他這眼，還是很獨特的。

不知不覺的，李爸聯想到自己對兒子的教育，開始歸納總結其功之，同時也把當下的教育製度拎出來，開始進行深刻的反思……

好吧，這純粹就是一個老教育工作者的下意識反應。

騎著他那長江牌自行車一路回家一路深地思考著，才剛進區，迎麵一輛車過來，李爸隻是下意識的往道旁避讓，卻沒想到那輛車居然慢慢停下了。

「李叔，您這是下班了？」

李爸一愣，抬頭就看見那輛紅跑車裡的王靖雪，當下回過神來，下了車子，笑嗬嗬地道「雪呀，這是要出？」

王靖雪道「我要回順天府了。李叔，最近我爸生意忙，經常不在家，我也是忙得在家裡住不著，我媽那邊要是有點啥乾不的活兒，可得麻煩您給搭把手啥的。等過年的時候我回來，請您老和我耿阿姨喝酒，好不好？」

李爸哈哈一笑，擺手道「多年的老鄰居了，這還用你代？你放心的忙你的！多出點好歌，我們家謙就特別喜歡聽你的歌呢，老在家裡放！」

王靖雪聞言臉上出一抹詭異的神，卻是很快就又不以為意地笑著點點頭，「那我走了李叔，多拜託了！」罷抬手掛上檔桿，就要啟車子。

李爸卻是突然想起剛才的事兒，趕「雪，叔突然想起來，問你個事兒。」

王靖雪停下手上的作，「有事您。」

李爸「最近好像有一首什麼來著，好像是《暗香》的歌，我四下裡找音像店問，他們都沒聽過，你就在音樂圈裡呆著，對這一塊兒，叔想你肯定聽過？」

王靖雪聞言皺了皺眉頭，搖頭道「誰的歌？名字就《暗香》？」

李爸「啊，就暗香，至於誰的歌……這個，嗬嗬，我還真不知道。」

王靖雪想了想，很認真地想了片刻，再次搖頭道「音像店的人的應該沒錯，這個歌我也沒聽過……李叔您不知道，我們這些做音樂的，街麵上發行了什麼新歌，別管喜歡不喜歡，都會聽一聽的，所以最近這幾年的歌，我敢肯定我大差不離都聽過，但您的這首……我是真沒聽過。」

李爸聞言愣了一下，「你都沒聽過？」

王靖雪認真地道「沒有。」又道「或許是以前的老歌？那我不知道也正常。這樣，叔，您放心，我回就幫您查查資料，要是真有這麼一首歌，我就給您找找磁帶寄過來，好不好？」

李爸正在微微的失神中，聞言隻是下意識地點點頭，「哦，哦，那好，那好，那就麻煩你幫叔找找……」

王靖雪沖他笑笑，掛上檔，「那我先走了李叔，回頭查到訊息我先給您電話。再見。」

「哦，好的，好的，再見，再見。」

紅跑的發機轟的一下，車子飛快地竄了出。

李爸的眉頭皺得梯田一般，扶著車子站在那裡好久都沒地方。

就在這時候，也不知怎麼的，他心裡一，突然想起那天父子倆的對話來，他恍惚記得，好像……大概……可能……當時謙了一句什麼來著？

那首《暗香》，是他自己寫的？

…………

李爸在外頭耽擱了不短時間，回到家的時候，李媽已經在忙著摘菜了。

聽見門響，見是李爸回來，李媽就開始抱怨，「豬又漲價了！這回一斤漲了三錢！我買菜的時候就聽見不人在那兒議論，咱這豬價提前一步邁發達國家水準了。」

「啊！」李爸哪有心思搭理這個，李媽一句，他就啊一聲地應和著。

坐在客廳裡，他點上一煙，有點神思不屬。

李媽他「又在客廳，我讓你熏也就罷了，兒子才十七歲，正長個頭呢，你別給他熏的不長嘍！」

李爸就反駁，「聞點煙味跟長個子有啥關係，你這都什麼邏輯！再了，他都一米八了，不長也行了！」

李媽瞪眼，「啥呢，啥不長也行了！」

…………

倆人正歡樂地吵吵呢，門外傳來掏鑰匙開門的聲音。

李爸一下子來了神，煙也掐滅了，站起來。

李謙背著吉他剛進來，李爸就「謙，你到書房來，爸問你點事兒。」

李媽特不屑地瞥了臨陣逃的李爸一眼，一副勝者為王的姿態，「懶得跟你計較！」完轉又進了廚房。

李謙一臉懵懂地進了書房。

李爸問「謙，我記得那天你你唱的那個歌……就是那首《暗香》的，是你自己寫的？」

經過那天晚上的痛定思痛，現在李謙的臉皮已經厚了不，當即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啊，是我寫的呀！」

「那歌詞和曲子都是……」

「都是我寫的。」

「哦……」

李爸發出長長的一聲哦，不話了。

李謙問「怎麼了這是？怎麼又想起問這個？」

李爸又出一煙來，還特意瞅瞅屋門——李謙識趣地過把門給他關了。

李爸把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剛纔到外頭問了好幾家音像店，他們那裡都沒聽過這個暗香的歌，正好回來的路上到對門雪那丫頭了，不是歌星嘛，我就順問了一句，也……沒聽過。這歌……真是你自己寫的？」

李謙無語，點點頭。

「連詞帶曲？」

李謙又點點頭，肯定地「連詞帶曲。」

李爸忽然就再次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