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如今已然是病膏肓，原本都已經說不出話來的，但不知怎麼的現在看上去神卻倒是好了幾分，形如枯槁的臉的竟也有了幾分澤，但這卻讓清嘉更加驚懼。

這明明就是回返照前的寧靜罷了，清嘉深深的明白這一點，所以一時間真是方寸大，不由伏在床前痛哭。

陳母深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輕輕的了的發頂，這麼長久以來清嘉細心周到的照料早就讓視若親，如今自己壽元將近，兒子不在邊，唯有一個親人在邊，不由得心中也泛起幾許漣漪來。

那是不舍，心疼，慈，關懷。

“別哭也別難過，誰都有這個時候，”不忍心看到清嘉傷心的模樣，這麼久以來自己都拖累了，如今知道壽將不永，反而是松了一口氣。以后總算不用再為誰的累贅了，在自己離開以后總算可以有新的生活了，所以陳母并不覺得難過，反倒安起清嘉來：“……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或許當初云昭他父親走的時候我就該跟著一起去了，那樣也不至于連累你和云昭這麼些年，說起來最對不起你。”

的每一個字都是用生命堆砌而，既厚重又深切，一字一句打在清嘉的心上，此刻終于了解了當初陳巘當初的心。

這些日子以來，陳母對自己的理解和疼，早就讓拋開過去種種，視若親生母親，現在說這些可不就是在剜的心嗎？

正想開口說話，張了張卻發現嚨除了低泣發不出任何聲音，陳母用手指拂去滿臉的淚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和：“嘉嘉，娘這一輩子，風過，富貴過，即使陳家沒落了也沒苦過。前半生的榮華若是天生帶來的，那最后這幾年的平靜全都是因為你的付出，真的很激你呢”

清嘉拼命的搖頭，但淚水橫流讓一理智也無，很想告訴陳母不是這樣的，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愿的，本無需謝和其他啊。

陳母說了這麼話已經是強弩之末，眼見著人就要不行了，抓住了清嘉的手：“……這輩子我沒什麼好憾的了，但現在唯獨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了，云昭遠在邊關，我走之后就真的只剩下你孤一人，”陳母想到這里原本干涸的眼眶也泛出了點點淚，哽咽道：“你一個弱子，小小年紀以后該怎麼辦啊……”

這麼一說清嘉也到悲從中來，雖然陳母一直都不好，需要人照料，但偌大的家里好歹能有個說話的，如今不僅家沒有了，人也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清嘉更是痛哭不止，若是以后陳巘回來了，該如何向他代呀。

陳母為清嘉以后坎坷孤苦的命運心疼無奈，兩人均是依依不舍，生人做死別，這才是世間最悲哀。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陳母吩咐清嘉拿來紙筆，清嘉不明所以只知大概是要留下言，所以也不敢耽擱，趕跑到書房里拿來了文房四寶，對陳母道：“娘，您若是……有什麼話要說，您吩咐就好，我來寫。”

這本是好意，誰料陳母卻搖頭拒絕，道：“不，你扶我起來，這需得我親自筆才行。”

清嘉噎著端來床桌放好然后鋪開紙筆，細細的研磨，一切就緒后才將沾了墨的筆遞給了陳母。

陳母的手已經有些握不住筆，污了好幾張紙才堪堪字，清嘉看的膽戰心驚，好幾次言又止，但卻被陳母的堅持擋了回去。

清嘉低著頭，瞧著地面，眼神不敢瞟，心也十分的低落和難過，悄悄的落淚，噎的聲音也不敢太大，只能是的抹淚。

末了，陳母開了口這才抬起頭，還不等說些什麼，陳母就將這一紙書信予。

清嘉低頭一看，信的前半部分是陳母對兒子的思念以及對后事的代，后半部分全是對于陳母盡孝病前，盡善臨終的褒獎和念，看得清嘉既是愧又是赧。

信的最后一句也是是對陳巘說的，讓他今后無論份地位如何變化，不能忘卻初心，辜負發妻。

一定，一定要善待。

瞬間，清嘉淚奔。

“……我的兒子我知道，定然不是那種忘恩負義，朝三暮四的人，但若是有個萬一，你有了這一紙命，只要他還認我這個母親，他就不能薄待了你去。”

是在用自己僅剩的一點價值在為的今后謀福利，這樣的用心良苦，清嘉豈能不懂？

“……我此生最后的愿便是希有朝一日你們夫妻團圓，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愿你們平安順遂。”

“娘……”

陳母的氣息越來越弱：“哪怕……不能在邊看著……我也會保佑你們的……”的手漸漸松開：“嘉嘉……保重……還有，謝謝你……”

干枯的手在清嘉掌中驟然失去力氣，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再不任何控制，和意識逐漸被剝離，生命的終曲終歸還是戛然而止，合上了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

黑夜在悄無聲息的時候降臨，清嘉毫沒有注意到外面的狂風暴雨，整個人于極度的悲慟之中。

雖然不是親生但卻勝似親生，這些年對自己的照顧歷歷在目，雖然起初的時候確有不睦，但天就不怎麼記仇，現如今腦子里全是陳母的好，真的好似痛失生母。

本來陳巘一走，就將照顧好陳母，持好家事作為自己的目標和責任，現如今……

瞧了瞧雜無章，稍顯破敗的四壁，真是百集，到頭來竟然什麼也沒做好。

這樣清嘉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夜。

……

翌日，下了一夜的雨終于有了緩勢，昨日一整天水米未進再加上悲傷的緒讓迅速的憔悴了下來。

這里如今已經是一座廢棄的村落，人畜皆無，拖著疲累不堪的子找來了鐵鍬來到后院一點點的挖土，眼淚和汗水一起滾落然后悄無聲息的沒那些塵土之中不見蹤影。

何應元得了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但陳母終歸是沒有撐到那個時候，等他到的時候已經生機已絕。

再看清嘉悲痛絕，只能盡可能的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后院就多了一座新墳，清嘉也不顧地上就那麼跪著一張張的燒紙，何應元遞給墊子卻紋不，只能暗自嘆氣。

夜了，仍舊不肯起去休息，何應元很苦惱，這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莫要等到喪事過了人再病倒可怎麼得了，于是便再次勸道：“嘉嘉，休息一下吧，你婆婆也定然不愿意看到你如今這樣子，若是累壞了子可怎麼是好？”

清嘉張了張，心里像是有什麼堵著，明明都覺得眼淚都哭干了，但是現在聽了安的話怎麼又要控制不住的樣子呢。

“我婆婆平日里……待我……很好，”泣的聲音讓話一出口就斷斷續續：“我答應我夫君一定會……好好侍奉終老……”

從懷里出一，捧在手里給他看：“你瞧，這是送我的十七歲生辰禮呢……據說是當初新婚的時候……公公偶然尋得一玉便做了釵送給了……”

清嘉呆呆的看著手里頭的玉釵，雖然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緒，但還是有些失控：“婆婆一直珍惜的得很，收藏著，我日日照料也沒見過幾回呢……”

但是，盡管是如此珍的東西，還是將送給了自己，這樣的疼對于這世間的婆媳之間是極為難得的，真的是將眼前這個孩子當做了自己的兒一般疼寵，縱然曾經有過不睦，但也被對自己日日夜夜的真誠相待所了。

“我沒有母親，不曉得天下母之間的分有多……但我真覺得對我很好很好呢。”

陳母對比之陳巘都還要多了幾分憐惜，這讓怎麼能不難過。

這些從來都沒有說過的話，終于還是在陳母的墳前坦出來了。只能怪們都是那樣深斂的人，從來也不善于表達自己的，但卻一直都在默默為對方著想付出呢。

何應元聽了心里也酸，瞧著瘦弱的肩頭一一的，無言安，只能靜靜的陪著燒紙。

人啊，一輩子總是逃不過生離死別這幾個字。

*******

這邊剛安頓好了陳母的喪事，何應元問清嘉接下來的打算。環顧了一下已經空空再無生氣的屋子靜默不語。

何應元適時的：“這個村子里的人要麼被抓走，要麼逃走，如今定然是不能夠再住人了。”

清嘉有些不舍，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何應元說的的在理，于是默默的點了頭，表示認同。

“要不，”何應元有些猶豫：“你跟我一起回縣城吧，我妻子也快臨產了，平日里心緒煩的很，你正好去跟做個伴兒，陪說說話。待到局勢好轉，你再多打算，可好？”

清嘉知道何應元是不忍心自己孤一人，四下飄零，所以才出此言，但卻不能揣著明白裝糊涂。

“應元，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何應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拒絕了，當下就急了：“怎麼？你可是有什麼不妥之？”

清嘉搖搖頭，嘆氣：“我婆婆這才剛過世，我夫君遠在邊關尚還不知道這消息呢，但是前去云城的路早已被封鎖，書信無法傳達。”想了想：“如今家里只剩我一人，我想去找他。”

是的，找他。

54578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