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天羅》第二章 審賊

晚風徐徐地吹著,穿過長廊,走過石子路,回到雲天閣的時候,已接近子時,不出所料,歐澤二弟子,李子楓同門師弟許子寧在院中等候。書趣樓()

許子寧比李子楓晚門兩年,也比李子楓小兩歲,當年剛被歐澤帶回來的時候,麵黃瘦的,歐澤看他子底兒弱,便隨便安排他做了隨侍弟子。

經過大半年調養,許子寧愈發強壯,李子楓天天帶他習武,教他讀書,之後,歐澤看他有些資質,才正式收他為二弟子。

許子寧見李子楓回來,也不寒暄客套,隻是上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隨即慵懶地了個懶腰,「回來了?」許子寧指了指院中的花花草草,「你不在的這些日子,這些個花草想你想得都快蔫了。「

「你可真是越來越懶了。」李子楓佯怒,心地卻湧過一暖意,想必是得知他今日回來,一定要等他回來才放心。果然,許子寧打了個哈欠,「你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一應藥都放在你書案上了,記得自己上藥。」

還不等李子楓說什麼,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李子楓無奈地搖了搖頭。

房間,便聞到了熏葯的味道,與之前在歐澤書房裡的味道一模一樣,讓人舒適,李子楓擰了手帕,坐於圓桌前,解開及繃帶,用手帕清理過傷口後,拿起桌上的藥撒上。

不多時,劇烈的痛在肩膀上蔓延,直至心肺,李子楓眉頭蹙,死死地抵住險些宣之於口的痛呼,不苦笑道,「果然藥強烈。」

理完傷口,已經是醜時初,也許是累了一天,又或許是藥中有安神作用,李子楓躺在床上沒多久,便沉沉睡。

一覺醒來,天已矇矇亮,李子楓長長舒緩了幾口氣,驚覺的真氣舒暢了很多,肩膀的傷口也不怎麼疼了,驚嘆藥的效果。起穿戴整齊,洗漱完畢,匆匆吃了幾口早飯,便直奔法戒長老的住,嚴華居。誰知剛到嚴華居,侍從弟子便出來傳話,說法戒長老已經瞭解了事的大概,讓他先行去地牢審問,他隨後就到。李子楓微微皺眉,領命而去。

地牢,建在最深的底層,一條石階路蜿蜒而下,在黑暗中若若現,李子楓拿著燈籠,踏著的路往最深走去,一陣風劃過,通道兩側的牆壁上掛著的油燈才依次亮起來,昏暗幽深的線下,一名著黑的暗衛出現,對李子楓恭敬地行了一禮,「大師兄。」

李子楓點點頭,熄滅了燈籠裡的燭火給暗衛,「人呢?」

「已經綁在刑架上,但他這兩天一句話也不說。」

李子楓沉沉地嘆口氣,同時用餘瞥向那名暗衛,暗衛似乎到了力,進而請罪道,「屬下無能。」

「無妨。」李子楓冷聲道,「能當淩夜宮的線人,想必也不簡單。」想當初追蹤此人到擒拿,也是費了些時日,李子楓護腕,「一會兒法戒長老來,自有辦法讓他開口。」

一盆冷水潑過去,王壯打了個激靈,看著麵深沉的李子楓,哼了一聲,嘲諷道,「想出對付我的辦法了嗎?我可等著你能從我裡套出點什麼了。」

「不急。」李子楓徐徐地說著,接過壯漢手中的皮鞭玩弄著,隨即扔到一邊,「想必這東西你已經習以為常了吧,今天,我們換點新鮮的如何?」

「我看你能玩出什麼新花樣。」王壯不屑一顧。

「有膽量。」李子楓冰冷的目過去,「那位富家公子是什麼人?竟出了你這位淩夜宮的堂主出馬?」

「哼…」王壯輕蔑地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淩夜宮?最近手頭缺錢,我看他穿著打扮富態,才一路跟蹤的。」

「實話?」李子楓神沉靜,臉上浮現出一冰涼的笑意。

王壯心虛,偏頭躲開李子楓人的目,「實話。」

李子楓冰涼深沉的眼神一閃而過,「就在剛剛,你已經失去了最後一次機會。」「既然你不想跟我說實話,那待會兒,我師叔會親自問你,到了那時,如果你上多點什麼或是點什麼,還你多擔待。」

李子楓口中的『師叔』,便是法戒長老嚴誠,自門拜師起,嚴誠就位居長老之位,李子楓也一直恭敬地稱呼他為『法戒長老』,如今卻是第一次按輩分稱呼為『師叔』,著實有些不自在,苦的笑容一閃而過。

這時,暗衛通報法戒長老到了,李子楓走出去迎了上去,恭敬地行了禮,「長老。」

而嚴誠,依舊是一副冰塊臉,麵沉,眉頭微皺,許久才嘆了口氣,免了李子楓的禮數,「免了,人呢?可開口說了什麼?」

李子楓心下一,嚴誠永遠都是開門見山,從不囉嗦,微微低下頭,「弟子無能。」

嚴誠深邃地看了眼李子楓,似笑非笑道,「前幾日還跟掌門提起,說你最大的弱點,便是太過心慈手。」說罷,也不等他回應什麼,便迅速叢他邊走過。

秋風習習,不過巳時三刻,已經十分充足了,過窗進屋,暖人舒適,華嶽閣,燃著淡淡的檀香,讓人心爽神怡。

一盤棋局,縱橫著黑白棋子,幾乎就要平局,這時,一個黑子落下,猶如一子定乾坤般,讓整個棋局發生了扭轉,儘管之後白子再怎麼努力,最後結果隻是輸的沒那麼明顯。

「差點與你打平局,可還是棋差一招。」說話的正是掌門歐澤,而手持黑子與他對弈的,正是歐澤的同門大師兄,肅嚴長老海翊。

「非也。若非你屢分神,我怕是就要輸在你手下了。」海翊平和地笑笑,「可是在擔心你那大徒弟?」

澤不置可否,想著李子楓頂著危險日夜奔波,剛回山還沒來得及休息,今日一早便帶傷在的地牢裡,繼續與淩夜宮的人周旋,著實讓人心疼。

「此事你真的不手嗎?」海翊頓了頓,「要不還是去看看吧!」

「算了,難得清閑…」歐澤笑笑,收著棋子,「說句屋話,衡山派的擔子遲早要在他上,我不可能總站在他後,讓他早些獨立也好,再說,不是還有法戒長老提點嗎?」

海翊略微皺眉,「子楓,畢竟才十七歲。」

「若我沒記錯的話,大師兄你早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替爹分擔一切了。所以,十七歲不小了。」歐澤嘆口氣,「若非當年那場變故,如今……」

「掌門又糊塗了不是?」海翊打斷了歐澤的話,隨手抓起一塊紫薯糕送進歐裡,「到現在還沒吃什麼東西吧?嘗嘗我新做的紫薯糕,看合不合口味。」

香甜糯的紫薯糕,口即化,在歐澤嘗起來,卻微微泛著苦。自己當年一時心,枉顧門規,擅自放走了不顧門規,擅自與侍換珠好的師弟許翼平,攜同換珠及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而負責追緝的正是當年的首席弟子海翊。

泡之下,海翊不僅答應放走他們,甚至還為了歐澤承擔了一切罪責,被師父也是歐澤的父親歐天,撤了首席弟子之位,發配至雜事坊做了雜役弟子,一過便是兩年。

前幾年打探訊息,得到的是許翼平的噩耗,病重去世,他的妻子換珠傷心不已,沒多久也隨之而去,隻留下了獨子許海平流落在外。

海翊深知歐澤的想法,淡然一笑,「都過去的事了,還想他做什麼?早些年我一直在打探那個孩子的下落,可是……」

「可是…」歐澤頓了頓,「不知為何,我總覺著,他就在邊。」

海翊有些懊惱,暗罵自己好好地提這些做什麼,「此話你我背地裡說說也就罷了,即便最後發現那孩子就藏在弟子中,也要把他的世爛在肚子裡,若要讓有心之人曲解,一個話傳到靜竹軒,隻怕又是一場風波。」

澤聽罷,想到那年此事牽連之廣,就不打了個寒;逐門,發配至北峰苦寒之地,關押於地牢之人不在數,直至歐澤繼任掌門,才鬥膽求了歐天一一赦免。

而海翊口中的靜竹軒,正是前任掌門歐天的休養之地。歐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涼的茶水,苦裡蔓延,「多謝大師兄提醒,我明白。」

終歸是勸人容易勸己難,才把歐澤的下去,海翊自己的緒卻愈發傷,那場變故後,在歐澤極力勸說之下才被赦免罪責,由他繼任肅嚴長老之位,但從那以後,除公事外,歐天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即便在歐天休養時去拜見,也不出所料地被拒之門外。

澤一直對海翊心存愧疚,此時看他神黯淡,便知悉他心想法,但也不好再勸什麼,兩人沉默無言。

地牢中,王壯的上盡被下,在嚴誠的授意下,一名壯碩的法戒弟子在他的前刻畫著什麼,直讓王壯呼聲不斷,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法戒弟子收了手裡的活兒。一個大號的『賊』字,儼然在王壯口上呈現,李子楓看著,不莞爾。

嚴誠偏頭看了眼李子楓,臉稍有慍,「不要覺得很好笑,這樣往往能套出你想知道的訊息。」

李子楓聽罷,正道,「是。」

而依舊被綁在刑架上的王壯,大概看出了口的上的字,不停地做著無用的掙紮,帶著鐵鏈嘩嘩作響,「你們到底要幹什麼?!要殺便殺,何必這麼辱人!」

「非也。」嚴誠拿起手中一個深褐的小瓷瓶,似笑非笑道,「這瓶藥水能消除你上的字,天下僅此一瓶。隻要你說實話,我立馬跟你用上,否則,你將會帶著這個字度過你的後半輩子。」

「你無恥!」

嚴誠也不生氣,微微笑道,「我可以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若你還是閉口不言,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是…」嚴誠靠近王壯,一字一頓道,「超過一個時辰,你上的這個字就徹底無法祛除了,你可要想好了。」

王壯忽然安靜下來,睜圓了眼睛,繼而神黯淡下來,近乎求饒的口氣說道,「你們到底要知道什麼?我都說。」

從地牢出來的,已是巳時末,已經很充足了,與地牢裡悶熱的環境不同,外麵卻多了幾分乾冷,一陣秋風吹過,李子楓不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裹了裹單薄的外

穿過庭院,邁上石階,踏過知信橋,過了石子路,李子楓幾乎是一路小跑,連負責巡查的弟子跟他行禮打招呼,他也是匆匆應答。直到尚清苑院門前才停下腳步,此時,他才覺到從地獄回到了人間,呼吸也順暢了很多。

這是第一次與嚴誠共同審訊犯人,也是第一次親眼見識了他的審訊手段,這些都他到窒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話用在嚴誠,再合適不過。

「在這站著發什麼愣了?」

悉的聲音從旁過來,李子楓回過神,見是歐澤緩步而來,立即調穩了呼吸,恭敬地行禮,「師父。」

澤點點頭,看他臉蒼白,呼吸不順,微微皺了皺眉,「怎麼了?氣如此差,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李子楓搖搖頭,臉上掠過一無奈與憂心,「法戒長老的訊問手段,弟子教了,那個王壯果然毫不猶豫地全都代了。」

李子楓刻意藏的緒,沒能逃過歐澤的眼睛,方纔看似是贊服嚴誠的話,實際上包藏了反對與不滿,歐澤也並不打算揭穿他,隻是沉沉地嘆口氣,「進去說。」

進了書房,李子楓從袖袍中出一卷公文紙,雙手遞給歐澤,「據王壯代,他是淩夜宮外事堂的堂主,淩夜宮宮主魘袂邊的紅人,平日負責與外界聯絡,並追蹤對他們來說有用的人。他初出淩夜宮的時候,第一個任務,便是去了鴻苑山莊,與莊主李沐談了合作之事。但李沐好像並沒有答應什麼。」

聽到鴻苑山莊的訊息,歐澤眉頭驟然鎖,「真是一步好棋。」

李子楓點點頭,「鴻苑山莊此前一直沒表明立場,此番王壯又這麼明目張膽地上門談合作,倒像是昭告整個武林,鴻苑山莊與淩夜宮有染,最後李沐不得不就範,答應合作。」

澤冷然一笑,「隻怕是鴻苑山莊早已坐不住了。」很快,歐澤麵恢復平靜,「還有呢?」

李子楓繼續說道,「弟子前幾日追蹤王壯的時候,他正帶了一撥殺手追殺一名富家公子,弟子便順手救下那位公子,並將計就計,將王壯擒獲。」

「富家公子?」

「是。」李子楓繼續說道,「看他穿著雖然素凈,但的質地卻是上好的江南緞子,由此判斷他家世不菲,而且問起他的姓名時,他也是顧左右而言他,而且直到弟子送他回安城分手之時,他也沒說什麼。據王壯代,他隻是據魘袂提供的畫像連日暗查追蹤,並不知道此人的真實份。」

澤輕嘆口氣,心裡猜出了幾分,「時局,朝堂不穩,能讓淩夜宮首領魘袂派出堂主出馬追殺的人,你認為他會隻是個普通的富家公子嗎?」

李子楓神凜然,回憶起那位公子說話的口氣,還有他的一舉一,又想起臨別時執意送他的上好的雙龍戲珠玉佩,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太子?」

澤笑笑,不置可否,有意無意地說道,「現在都隻是猜測,但無論他是何人,想必此人必定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救下他至避免了很多麻煩。至於他的份到底如何,還是等你沈師叔的調查結果吧!」

李子楓一怔,但想想也不意外歐澤會知道的這麼詳細,隨即儼然一副請罪的樣子,坦然道,「是弟子擅作主張…」

「無妨。」歐澤溫和地笑笑。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掌門,屬下風逸辰求見。」

「進來。」

得到應允,一打扮的風逸辰疾步而,走到歐澤和李子楓麵前行了一禮,繼而回稟道,「青鬆堂派人前來,說是有重要件要親自給大師兄。」

澤與李子楓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果然…說曹到。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是。」

青鬆堂派人送來的是一個緻的裝飾盒,裡麵黃布上,小心翼翼地襯著前兩日李子楓留下的雙龍戲珠玉佩,李子楓仔細地翻著盒子,終於發現了藏在錦囊裡的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

紙上寫的是一首詩,尾款落著『沈氏』字樣的印章。

「黃昏塞北無人煙,漢家還有烽火燃。羅君贈君兩首詩,仙宮嗽玉叩玄關。」

李子楓低聲唸完,眉間略顯詫異,歐澤聽罷,心下瞭然,「此人份已明。」

「什麼?」

澤笑笑,似乎並沒有正麵回答李子楓的疑問,「我這個師弟,自從就任青鬆堂的堂主,辦事愈發謹慎了。」

「嗯?」李子楓恍然明白,心想莫不是一首藏頭詩,又默唸了兩遍,終於發現玄機,「黃家贈玉…皇家贈玉?」

澤贊同地點點頭,「當朝皇帝已然步知天命之年,顯然不會是個年。而其皇子多半已年,封了王分散在各地駐守,因此手持此玉,又住在安城的皇子,就隻有他一位了。」

「果然,還好沒出什麼意外。那這玉佩……」李子楓猶豫著,確定了那位公子的份手,總覺得自行留著這枚玉佩,終歸不太合適。

澤卻不在意,「既是公子答謝你救命之恩的,收著又何妨?」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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