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泛起涼意。書趣樓()鴻苑山莊的書房燈火通明，似乎在跟黑夜做著抗爭，李世傑疲倦地坐在書案前，左手撐頭支著桌麵，右手執筆，寫下一行行字，但最終還是被團做一團扔到旁邊的角落，這時，桌案上的火苗微微晃了一下，李世傑神一凜，轉眼發現藏在屏風後麵的黑影。

李世傑眉頭鎖，隨手抄起鎮尺向那抹影砍去，「愈發沒規矩了。」

沒有鎮尺落地的聲音，浮影緩緩從後麵走出來，將鎮尺穩穩地放回桌案上，李世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有話就說，沒事就滾！」

浮影也不生氣李世傑的態度，隻是默默地將他扔到地上的紙團撿起來重新展開，隻見上麵麻麻地寫著無關要的容，又重新團團扔到一邊，角勾起邪魅的笑容，幽幽地開口道，「那邊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您不日即可前往雁城，為下一步行做準備。放心，這次我已經嚴令他們不得殺人。」

李世傑臉微變，煩躁地扔了手中的筆，筆尖殘存的跡濺到潔白的紙上，染上片片墨跡，「安排什麼？你就這麼著急讓我起送死嗎？」

浮影拿起筆，悠然地玩兒著筆尖，「莊主不會忘了莊主的命令吧？此次任務已經拖延幾日了，你應該慶幸有這麼充分的時間做準備。」說著，騰出一隻手搭在李世傑的肩膀上，「好啦！別任了，好好聽莊主的話，小心落得像你那個可憐弟弟一樣的下場。」

李世傑目忽然變得淩厲起來，像一把刀子直向浮影，隻是抬手的功夫，冰涼的手指已經死死地扼住浮影的脖頸，「你再敢提一句試試！信不信我擰斷你的脖子？！」

浮影麵逐漸呈絳紅，呼吸稍顯困難，卻無法掙李世傑的手，他明白，隻要李世傑願意，他的脖子即刻會斷兩截，氣氛凝滯之時，李沐的嗬斥聲傳來，「做什麼？要翻天嗎？！」

李世傑收回肅殺之氣，浮影著脖子猛咳幾聲，李沐揮揮手，浮影向影子般消失於無形。『啪！』的一聲，掌呼上臉頰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裡顯得尤為刺耳，李世傑猝不及防，向後退了兩步，勉強扶住桌案才沒摔倒，穩住神看著李沐，眼神泛起涼薄之。

李沐吹鬍子瞪眼道，「沒個莊主的樣子，他是我派到你邊的，你對他起了殺意，莫不是對我也起了殺意？！」

李世傑不置可否，聲音不帶任何緒，「他現在嚴重擾了我的心神，唯恐影響接下來的任務，我不過是想教訓他一下。並未想取他命。再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是犧牲自家人的命也在所不惜，這是您教的，孩兒不敢忘記。」

李沐似笑非笑，似是讚許，「不錯，像我李沐的兒子。為父當年未完的心願，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李沐頓了頓，「當然我更希你能活著回來。」

李世傑迎上麵前之人那雙沒有毫溫的眼睛，不再有任何希翼。

「舅父，長兄，你們這是做什麼？好好的嗆什麼火啊？」一個不知憂愁的子聲音傳來，打破了僵局。

此子著藕長，裾上緻地綉著潔白的朵朵梅花，白玉帶束在腰間，將部分烏黑的秀髮簡單地挽在頭頂，僅用梅花頭飾簡單裝扮，其餘部分散在後，梅耳墜掛在耳垂，臉上略施黛，顯得清新優雅。

是李世傑的表妹，李沐的侄蘇可心，年方十五。自因父母早亡，便來到鴻苑山莊投奔李沐，因長得清新俗，秀外慧中，聰明懂事，又是妹妹的獨，所以深得到李沐疼，與李沐次子李世英青梅竹馬。

見到蘇可心前來，李沐縱然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聲道，「可心啊！好好勸勸你大表兄，他最近緒有些不穩，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影響家業。」李沐故作恨鐵不鋼的樣子，嘆著氣走出門去。

「表兄，我新做了甜心糕，這次加了桃花的花瓣。特意拿來給你嘗嘗。」說罷，示意侍端過來，時一盤冒著香甜氣息的甜心糕放到了桌案上。蘇可心隨手拿起一個送到李世傑邊，「都說甜食可以讓心愉悅，試試？」

蘇可心是家裡唯一的眷，從小也深得李世傑的疼，甚至產生過傾慕之心，但看與同父異母的弟弟李世英玩兒的很好，也就不忍心再一了，隻是在心裡默默地祝福。李世英死後，他對蘇可心的心思不但沒增，反而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李世傑苦笑著接過參了花瓣的甜心糕，自嘲地笑笑，「過了今晚，我可能就再也吃不到你做的點心了。」

「表兄你胡說什麼呢？不過是出門執行任務，怎麼可能會送命呢？」蘇可心睜圓了雙眼。

「我…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說罷，一口將甜心糕吃下。

「慢點吃，當心噎到。」

晨起鐘鳴，秋風陣陣，迎著微弱的晨曦，李子楓結束了晨練，收劍回鞘，回書房的時候，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許魏翔，許魏翔靠著書架，雙手環在前，強忍住笑意的雙眸默默地看著他。外側的圓桌上，放著食盒。

「想笑就笑，強忍著做什麼？當心憋壞了。」李子楓走到盆架前，拿起手巾了臉，又走到桌前倒了杯白水一飲而盡。

許魏翔打趣道，「還以為大師兄會老老實實地在床上躺著，至會安靜地在書房看些公文。」

李子楓坐在圓桌前鋪好的墊上，微微皺了皺眉頭，隨手將食盒裡的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和蛋湯端出來，若無其事地吃起來，「所以你是來說教我的？這兩天你不在，我倒是清凈的很！」說罷，看著門外來來回回走的影。

許魏翔會意，關上書房的門，輕聲道，「安城沒有什麼大靜，隻是雁城那邊最近倒是來了『臉生』的商隊，說是到此來倒賣玉。」

「臉生？」李子楓劍眉上揚，『臉生』不是陌生，而是不像！

「大概有多人？」

「不多，十幾個人吧！但都懂規矩的，不像是惡人。」

李子楓被氣得發笑，手照著許魏翔的腦門就是一拍，「好人惡人還寫在臉上不？衡山派這麼些年，我竟不知道你還學會看相了？」

李子楓冷不防地說道，「我今天去趟雁城。」

許魏翔詫異，「這麼匆忙？如今門派不穩，淩夜宮又有異…」話說一半便聽了，他知道有些事李子楓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再輕易改變了。

「我陪你去。」

「不用。」李子楓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你留在這好好守著，我帶田琨一人便可。」

「什麼？」許魏翔此時可以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形容了，田琨是最底層的侍從弟子，武功低微，一旦發生意外，他本就無力護主。

李子楓一眼看穿許魏翔的心思，勸道，「無妨，我不過是去趟和悅茶樓與老闆談點事，又不是去打打殺殺，能有什麼意外？」

和悅茶樓是衡山派其中的一個產業，因衡山盛產雲霧茶，在雁城算作特產，雁城麵積大，較為繁華，歷來又是兵家必爭之地，故而以雲霧茶為特的和悅茶樓生意興隆。加之茶樓的地理位置良好，上到掌櫃，下到夥計背景清明，為人和善，待客有道，所以茶樓也被衡山派列為臨時設在雁城的一個分部，方便觀察來來往往的客商。

此次雁城之行也不是聽到些風吹草就心來地親前往，實則也是為了探查皇帝此次南巡的真實況。

許魏翔思索半晌，「那至也要傳令影衛暗中跟隨保護。」

「他們被我們派去調查別的事了。我帶田琨一人足矣。」

許魏翔做著最後的勸解，「但掌門那裡還是要通報一聲的吧？」

提起歐澤，李子楓忽然想起王壯之死還需要有個代，想及此，微微皺皺眉，思索著該如何向師父圓過這件事。

李子楓的瞬間的沉默，在許魏翔看來是服了，甚至是放棄雁城之行，因為他實在不放心李子楓帶著傷還如此冒險，正暗自得意間，隻聽李子楓一個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師父那邊，我自會去說。」

許魏翔張張再說不出什麼，若無其事地收著碗筷，「行，你開心就好。」

「哎…我還沒吃完呢！」李子楓心疼地看著最後剩下的一隻包子被許魏翔毫不客氣地扔回食盒。

這時，閉的窗戶被秋風吹的微微晃了晃，李子楓雙眸瞬間覆上淡淡的涼氣，一眼掃過去，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尚清苑書房，茶香四溢，暖人。

李子楓將王壯之死說是淩夜宮探子聯合門派賊暗中殺人滅口，而毒藥也是來自於淩夜宮，語氣平緩，神淡定，挑不出毫不妥，歐澤隻是稍作遲疑，便點點頭，此事算過去。

「師父…」李子楓思忱半晌，「雁城那邊最近有異，來了十幾個份不明的客商，所以，弟子想……」

「所以你想親自前往雁城打探況？」歐澤會意地笑笑。

「是，順便解決一些事。」

歐澤點點頭，看著門外來來回回的影，隨口道，「是該解決了。為師給你五天時間，五天之後，無論與不，你都要給我平安地回來。」

李子楓躬行禮，「是。」

「大師兄，這是墨軒這幾天做的功課。」禮法堂室裡，宗元長老項瑞門下親傳弟子周翼翔將墨軒做的功課拿給李子楓。

不知為什麼，此番臨行之前，李子楓忽然想來看看這個被他臨時抓來準備派到尚清苑的孩子。墨軒的字型工整，筆墨飽滿，寫出來的文章也有模有樣。李子楓滿意地笑了笑，隨即問道，「基礎劍法如何了？」

「這孩子聰明通，一教便會，又肯吃苦用功，如今已經練到第五式了。且劍法嫻。」

衡山派基礎劍法一共十二式，如今不過短短幾日便練至將半。如今聽到不擅誇人的周翼翔如此說，李子楓長長地舒了口氣，但願這個孩子，他沒有看錯。

「大師兄？」周翼翔看李子楓出神，試探著輕聲喚道。

「哦。」李子楓回過神，聽著外廳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淡然笑道，「我是在想，等哪天得空，我一定要親自考覈他。」

隻是讓李子楓始料未及的是，這句『等哪天得空』一等便是三四個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