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麵暮雲》第十九章 月虱圍場

「老柯,你過來下。」

秦妙詩朝籠中輕喚一聲,剛才那名投食的老兵便走出籠子來到陸翎的邊。

「老柯,最近怎麼樣?」

「回殿下的話,還行,就是這眼睛不大靈,總覺有蛾子在眼前飛舞。」

秦妙詩指了指陸翎道:「看得清這個人嗎?」

老柯探著脖子手向陸索,陸翎避之不及,臉上到一串漉漉的疙瘩從臉上劃過。他剛抬起頭,卻發現一雙詭異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這雙眼睛的眼白連同黑的眼珠混沌在一起,就像眼睛上蒙上了一層紗布一般,眼珠外是一圈開裂的麵板,隻是這麵板沒有澤,如同腐一般乾涸斑駁。

隻盯了一會兒,陸翎便有種堅持不下去的覺,他急忙繞過老柯的臂彎。

「看清楚了,原來是個相貌醜陋的鬼。」老柯長籲道。

翎心想,這個老人家真是無禮,渾疥瘡,長得難看不說,反倒是嫌我貌醜,看他一眼我現在還心有餘悸。

「老柯,你覺得這個鬼如何?」

「湊合著帶帶他吧,就不知他是殿下的什麼人?」

「本宮和他素無關係,隻是機緣認識,你他阿木便是。隻不過他是雲都中人,天在本宮麵前吹噓雲都修緣之人如何如何厲害,本宮不想要他的命,隻想讓他知道我日照國實力要遠勝雲都。老柯你近來腳不便,就留下他給你做個幫襯,每日做做清潔投投食什麼的,且看他能挨多久。」

「人明白,殿下大可放心,我是不會讓這個鬼死的。」

翎聽後心中大驚,頓時尖聲道:「你說帶我來看好玩意兒原來是騙我來這裡做工!我纔不要留在這裡,這裡又是蛤蟆又是蛇的,莫說撐半年,三天我都活不下去!」

翎話沒說完便要逃跑,隻是沒走兩步便被綢緞縛住,頓時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邊緩緩踏過一雙綉紋屐。

「本宮說過帶你看一出好戲,現在你的戲已經看完了,可本宮的戲才剛剛開始,老柯,你帶他進去,好好教他如何同月虱打道。」

「是!」

見秦妙詩要要走,陸翎又像一隻蠕蟲般在地上掙紮,隻是秦妙詩哪裡會搭理他,便徑直離開了圍場。老柯將陸翎拖進一黑屋,剛進門便聞到一腥臭味,陸翎自知無計可施便央求道:「老人家,你放我走可好?」

「門外皆是守衛,我有心放你你也出不了圍場的大門,你不要再吵鬧,否則先割了你的舌頭拌作食餌。」陸翎頓時嚇得停止吵鬧。

房間昏暗,陸本分不清老兵在什麼位置,隻好央求說:「老人家,我隻是雲都普通百姓,本不是什麼細,你放我回雲都,我爹孃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他的,我要你爹孃報答作甚,我每天和這些怪朝夕相,有今天沒明日的,現在腳多有不便,唯恐自己一死就冷落了這些怪,沒想到倒是把你這個娃娃送到我邊。」老兵點上油燈,昏黃的燈慢慢照亮整個房間,陸翎這才發現這裡隻是一個空曠的山擺放了一張方桌幾把椅子和一張石床,便再沒有其它東西。

「來,你先起來,我將你鬆綁,你不可再想著逃跑,這裡四周都有結界,你就算想跑也是跑不出去的」

老兵將陸翎扶到椅子上,便替他解開上的緞天綾羅,陸翎頓時沒有剛才那般張,隻是他不敢直視老兵那張凹凸不平的臉。

「謝謝老人家,還不知您貴姓呢?」

「這裡的人都我老柯,你這麼便是了。」

「老柯,聽說您在這裡已經有七年了,真是了不起。」

「每天麵對畜生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須知外邊比這裡兇險多了,這裡雖然有這些毒蛇猛,你若誠心待它們,它們是不會傷害你的,外頭卻不一樣,人心不古者比比皆是,若要找個茍活避世的地方還得是這裡。」

「這些怪不傷人麼?可您上這些傷難道不是它們造的嗎?」

「當然不是,我這些傷在二十年前就有了。」

「那您的傷…」

「被火燒的,還不是你們雲都做的好事,居然下令放火圍城,我當時從軍,人就在葉月城中,被高溫烤壞了麵板,索天不亡我,讓我撿回了一條命。」

「您說的可是二十年前葉月城一戰?當時我父親也參與了那場戰役…」陸翎突然意識不該提及自己的父親,連忙打住。倒是老柯忙追問道:「你父親是誰?」

翎見兜不住便如實回答:「我父親作陸德,當時任司尉之職。」

「陸德?有點印象,隻是想不起來了,我還以為是司徒洪源,如果是他的話,那你這子的命今天也就算玩完了。」

「司徒洪源是我們雲都的大將軍,怎麼您與他有過節嗎?」

「當然有,下令焚火燒城的就是這個人,我是眼睜睜看著營裡的弟兄死在火海之中,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天悲慘的場景我永世不忘!」

「可司徒將軍是個好人啊,他經常派人接濟錢糧給我家,又送我好吃好玩的東西。」

「你個娃娃懂什麼!他若是好人能下令放火圍城?當時城裡除了我們日照兵將外,還有未撤走的百姓總共上萬人,他這一把火燒完,城中大半燒個,直到今日葉月城人口也不足三千,倖存下來的人很多傷重不治陸續死去,亦或是僥倖不死的,也跟我一樣落了個毀容殘廢的下場。」

「你胡說!洪源將軍分明是個好人,對我們家也是有有義,他放火燒城也是你們日照起兵犯境屠殺我雲都士兵在前,他纔出此下策的。」

「鬼,你這些又是聽誰說的?本就是胡謅!」

「雲都城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哼,沒想到真相已經變了味,你一個娃娃家,我犯不著跟你解釋什麼,你現在被抓到這裡,想逃出生天是沒可能了,若依我的規程做事擔保你不會有事,否則就怕你真的活不過三天。去,到隔壁把這些畜生的糞便給鏟了裝門口的糞車上去!」

老柯丟給陸翎一把鏟子,自己卻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陸翎心中不願,卻又無計可施,隻好拿著鏟子,剛一走到隔壁的,他突然險些暈厥到地。麵前有橫縱數丈的大坑,一條水槽從圍場那邊引掘至坑中,大坑裡全是漆黑的丸狀,腥臭難當。

翎知道這些便是月虱的排泄,怪不得進門時就聞到一惡臭,原來隔壁就是存糞的地方。

「太臭了!」

翎摔下鏟子,著鼻子跑了出來。

「普天之下就沒比這玩意更臭的東西了!不行了,我都覺鼻子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就這麼一會兒就堅持不住了?」

翎擺擺手,一邊大口氣。老柯裡罵罵咧咧,隨手扯了一塊布遞給他。

「綁在臉上矇住口鼻。」

翎接過布,心中自忖:「就知道要我做事,自己卻有閑心喝茶。」

翎拖著瘦的,一次一鏟,將糞便一點點鏟進竹筐裡,當竹筐裝滿後又搬運上推車,老柯端著茶,一瘸一拐的在前麵帶路,走了大約一裡路,當到達一懸崖後便讓他將糞便倒下去。

翎記不起自己往返了多趟,當最後一筐糞便倒完以後,天漸漸暗了下來。陸翎坐在懸崖邊稍作休息,他朝下看去,發現懸崖之下是一條大河,隻是河水渾濁,且水流急湍,本看不清深淺。陸翎起彼岸,發現這條河約有七八丈寬,晚霞之下泛起伏

翎大喜,莫非這是條逃出昇天之路?不過他心裡又開始焦慮起來,自己本不會遊泳,雖然隻有七八丈的大河自己是斷然離不開這裡的。咦!我離不開這裡可為什麼老柯在這裡七年了,居然不從這裡逃走?莫非他老眼昏花不知道這逃生的地方?

翎跑回圍場石,隻見老柯還坐在凳子上怡然自得。

「老柯,我發現一逃生的地方,您不如帶我一起離開這裡。」

老柯卻沒有搭理陸翎,裡倒是哼起了曲。

「老柯,老柯,您怎麼不回答我,難道您耳朵了也不靈了?喂…喂!」

老柯懶洋洋的翻過說道:「什麼地方值得你那麼高興,還要喊上我一起,莫不是讓你倒糞的那個懸崖?」

「原來你都知道了,」陸翎一陣失,心想這必定不是條可以逃生之路,否則老柯早就逃走了。

誰知老柯說道:「知道了,懸崖之下有條河,這河便是辰河,順著對岸一直走便可以走到雲都。隻是這幾日水勢見漲,怕是沒那麼容易遊過去吧!」

「您定是誆我,」陸翎沒好氣的說道:「河麵上霧氣蒸騰,定是您所說的結界,本就逃不出去是不是?否則您在水流溫和之時不早就跑掉了。」

「哈哈,你這個臭子,先前覺得殿下在誆騙你,現在又覺得我在誆騙你,你覺得人人都撒謊卻又對你們雲都的司徒大將軍深信不疑,看來你也是個一葉障目的俗人。反正我已經告訴你這條河是條逃生之路,你若要走,我大可閉一隻眼不管不問。」

「老柯,我錯了,我本不該懷疑您,既然如此,您何不跟我一起逃走?」

「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逃走?我恨不得多活一些日子,將這批月虱喂得生龍活虎的樣子,我要親眼看著日照的士兵驅使這些猛兵臨你們雲都城下,哈哈哈哈…」

老柯狂浪的笑聲聽得陸翎頭皮發麻,本以為老柯是個可憐的老頭子,想不到他含執念,竟然心甘願留在這裡飼養月虱,哪怕上潰爛也要報二十年前葉月城的仇。

仇恨這東西當真是可怕,就像那些潰爛的疥瘡一樣,好不了,隻會慢慢擴散下去…

翎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評價麵前這位草菅人命的郡主,雖說長得乖巧可,卻生了一副蛇蠍心腸,真不知日照國王宮是否人人都是如此,自己若多留在此地一分便多一分危險,隻是究竟能有什麼辦法逃走呢?

正在自己埋頭苦思之際,峽穀投進的黑尢蟒早已被吃盡,幾隻月虱心滿意足的飛到峽穀上端正在放聲鳴啼,它們腆著肚子,拋開上滲人的疙瘩不說,卻是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可誰又能想到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傢夥。

「你以為我們沒有試過?這黑尢蟒年之後破壞力無窮,且飲嗜殺,我們日照國中人擅長驅,卻本無法駕馭的了它,哪怕連這些子都無法進行控製,當然,有一人除外。」

秦妙詩將目轉向籠中那位老兵,繼續說道:「這名投食的衛兵就是個例外,他在這裡做投食的工作已經將近有七年了,先前有三名管投食的衛兵,餵食工作最短的做了半年,最長的也就兩年。」

翎不詫異道:「他們為什麼隻做了這麼短時間?」

「籠門一開始沒有想像的那般結實,投食的時候被撞塌,死了一個。還有一個腦袋不太機敏,居然將頭顱進蛇窩,第二天天明才發現,是中毒氣絕的,的跟石頭一樣。至於瘋了的那個更加離譜,一心想著連夜出逃,結果誤闖進月虱的地,被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找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神誌不清醒了。」

「咳咳,怎麼聽你的口氣,出了事都是他們自找,跟你毫無關係似的。」

「隻怪他們愚鈍,同本宮又有何相乾?再說能替本宮效力是他們的榮幸,生死無怨,死得其所。」

翎聽後不自覺腦補了那名老兵滲人的模樣,隨後又自己臉上的傷疤,他忽然想起極道非乏一直在尋找黑尢蟒的下落,沒想到號稱亙古的巨竟然數量龐大且就近在咫尺。

翎眼睜睜的看著老兵將數十條黑尢蟒扔在地上,這些子雖然個頭渺,可是神形卻似陸翎見到的巨蟒那般猙獰,一落地便出紅信,齜牙咧向四周吐鋒芒,既不懼怕那些盤踞數丈的月虱,也不遊走逃逸,隻是立著脖頸,尾盤繞圈,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樣子。

隻是再兇狠的黑尢蟒也隻是子,本不夠麵前這些飢腸轆轆的月虱看的,一些蛇剛一落地便被月虱的舌頭叼走,還有一些負隅頑抗的蛇,口中甚至出了黑煙,誰知月虱毫不影響,連蛇帶煙一同吞進肚子裡,過了一會月虱上如同沸騰了一般,頓時煙霧繚繞。陸翎方纔知曉原來黑尢蟒還有噴毒霧的本領,隻是月虱如何化解蛇毒他卻是第一次見到,月虱彷彿毫不影響,它鼓起的眼珠子稍微旋轉,便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追逐其它蛇。

「很簡單,三人之中兩人死了,一人落了個殘疾。」

「呃…這…又是什麼況?」

「你是沒有親眼見過,夏季一過,茂林中枝頭上懸掛的蛇卵何止千萬?我們要是不作理,這黑尢蟒還不泛濫災,那我們日照國有多人都不夠它們吃的。」

「你們飼養月虱,就沒想過也養一養這黑尢蟒?我看年之後的黑尢蟒可比月虱強多了。」

「這蛇還有毒?」

「當然,要不那名投食的老兵怎麼會全潰爛。」

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便開口問道:「這月虱由你們飼養,那這食餌又是從哪裡得到的?」

「黑尢蟒原就喜歡在柳樹枝頭築窩產卵,我們日照國國都恆城又名柳城,全城隨可見綠柳林,一年四季枝江岸、蔚然蔭,正是黑尢蟒喜,每年夏季便會不請自來到城外一茂林中產卵築窩,產下蛇卵之後又會趁著天涼之前離開這裡。我們這時便會派人將這些蛇蛋取回,使能善之人將這些蛇卵孵化,製食餌。」

「我鬥膽問一句,別人黑蛇好不容易產下子嗣,你們怎麼好意思取走它們下的蛋?這黑尢蟒一支能延續萬年當真是不容易。」

「這些月虱好強啊,居然完全不把黑尢蟒放眼裡,我長這麼大本來以為黑尢蟒就是最厲害的猛,沒想到這癩蛤蟆功力更甚一籌!看來這遠古巨留祚至今到了你們飼養的月虱,也算是滅絕的邊緣。」

「你懂什麼,萬相生相剋並非是種定數,月虱雖是黑尢蟒的剋星,卻隻是仗著一些獨特化解的本領躲避黑尢蟒的攻擊罷了,這黑尢蟒本就是亙古洪荒傳下的一支,千萬年的修行豈能沒有靈?隻是這蛇在年之前還未開化,不備吞天吐地的本領罷了,倘若再大一些,就如同你見過的那條黑尢蟒,月虱與之手也未必能勝。」

翎被麵前的景象嚇得瞠目結舌,隻見遠籠中的老兵正用手掏出一把黑的活給月虱餵食,那月虱見到後如同環視腐鷲,爭先恐後的向籠子靠近。陸翎定眼一看,發現這黑漆漆的活正是日前見過的種,頓時半餉也蹦不出一個字。倒是秦妙詩莞爾一笑,說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它,怎麼嚇這樣?」

翎深吸一口氣,慢慢緩過神來,說道:「這…這便是黑尢蟒對嗎?怎麼這蟒蛇的型這般,看著倒像隻泥鰍一樣」

「廢話,剛孵化出來的蛇不就是這樣,這些都是黑尢蟒的子。月虱天生與黑尢蟒為敵,所以要訓練月虱好勇鬥狠,則必須拿黑尢蟒作為餌料,從投食,既能加速它的長,還能讓它們從免疫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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