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賀知春去瞧過吳王之後，又去了好幾次，但是兄妹二人，再也沒有說什麼話。

英國公的大軍駐紮在了宋州，他們這一路打得急，得好好休整幾日方是，反正捷報已經傳去長安城。

更何況，崔九還要領著隨軍而來的文們，算算宋州，陳州，汴州三洲的損失。

哪些暗投了吳王的有哪一些？九族都是什麼人？

堅持站在朝廷一邊的又有哪些……是功是過，那都是要記載得清清楚楚的。

賀知春站在宋州知味記的小樓之上，汴水從旁流過，隔得遠遠的，都能夠聞到各種酒菜的香味兒，這戰事才剛剛結束，整個宋州，便又恢復了之前的生氣。

著華麗的歌們，悠悠的唱著歌，彷彿之前的大戰，大街小巷裡的斑斑跡和，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阿俏，你在想什麼呢？」

賀知春將端在手中的小酒杯輕輕的一抿，將其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扭頭看了看李恬。

「以前我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想象，自己會變這個樣子的。」

李恬拿起酒壺，又給賀知春斟滿了酒，「我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拿匕首死人，手都抖呢。而且那時候你說話辦事還像一個正常人。」

賀知春有些無語，我現在就不像正常人了？

不過這輩子，的子的確比上輩子要跳許多。

人真的是由際遇來塑造。

現在的，跟年的時候其實很像，不記得自己三歲之前的事了，但是從魏王口中說的來看，那時候就同現在差不多。

小時候在嶽州的時候也是，隻是後來長大了，小娘子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那些七八糟的想法，都隻能遮掩起來。

也就是後來，當了太子，又有崔九，阿爹還有哥哥們撐腰，底氣才足了，了現在這副模樣。

覺得好。

「我說的是打仗這種事。」

李恬有些發怔，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以後你想不到的，世人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開明盛世，就應該讓有才能的人，在合適的位置上。已經有了皇帝，將軍，日後未必不能有狀元之類。」

「我這樣說，也不就是說非要讓人上朝堂。隻是，阿俏，有的人天生不適合在宅裡，譬如我。若是沒有你的話，我八是要憋著火氣過一輩子，最後鬱鬱而終的。所以阿俏，我很高興現在這個樣子。」

「而其他人，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賀知春聽著耳旁的歌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啊，有能者居之。」

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但是阿恬覺得高興，便也覺得高興起來。

想著，拿起自己的酒盞，輕輕的同李恬了一下。

李恬端起的大酒碗，豪爽的一飲而盡。

賀知春也樂嗬了，「雲霞，給我換大碗來！」

雲霞聽了有些遲疑，「殿下，崔史之前說……」

李恬同崔韻一聽，都發出嘿嘿嘿的怪聲。

賀知春惱怒，「快換大碗來，崔史說的話又不是聖旨，不聽！」

崔韻眨了眨眼睛，「我同阿恬那是武藝超凡，同夫君的勝負起碼是五五開，阿俏你就……還是別了……」

賀知春一飲而盡，上去就捶崔韻。

兩人作一團，鬧了好一陣子，三人都是放開了喝，不一會兒，李恬同賀知春便已經是搖搖墜了，腳步虛浮了，唯獨是崔韻，麵不改，端是好酒量。

等崔九同杜懷恭來接人的時候，就瞧見崔韻一人在獨酌，而賀知春同李恬正傻兮兮的看著酒盞笑，兩人對視一眼，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什麼做難兄難弟，這就是！

賀知春恍恍惚惚的見崔九來了，一把撲了過來，「九哥揹我回去，不要坐馬車，憋氣。」

崔九無語，這廝跟粘在他上了似的，牟著勁兒往他背上竄。

「背背背，你先鬆手，要被你勒斷氣了。」

賀知春手一鬆，崔九就將背了起來。

好似進了被窩似的，頓時安靜了下來，睡了過去。

李恬皺了皺眉頭，傻兮兮的被杜懷恭牽著，也一道兒跟了回去。

「阿韻走罷。」崔九喊道。

崔韻點了點頭，「我可要坐馬車回去。要辛苦哥哥你了。」

崔九笑了笑，「元魁你們送阿韻回去，某背著殿下就行，不要跟上來。」

元魁言又止，點了點頭。

這宋州才剛剛安定下來，萬一有什麼吳王黨暗中謀殺太子可如何是好？

不過崔九武藝高強，又足智多謀的，他這樣做，總是有這麼做的打算。

崔九背著賀知春，走在了宋州的青石板路兒上，如今正是華燈初上之際，城中不似長安，並無宵。

許是因為經過了一場大戰，各家各戶都掛出了嶄新的花燈，猶如上元節一般熱鬧，大約是在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

崔九顛了顛背上的賀知春，「阿俏，別睡了。這場戰事，並不是因為你。並不是因為你當了太子，才會有的。就算是晉王當了太子，吳王也是要反的，還有老禿驢攛掇他。」

賀知春鼻頭一酸，果然最懂的人，還是崔九。

是重生而來的，上輩子雖然孫國舅告吳王謀逆，吳王死了。但是他並沒有起兵造反，也沒有這場流河的戰事。

雖然已經盡量的通過勸降，靠皮子減傷亡了，但是打仗，哪裡能夠不死人。

這種戰，同對外殺蠻族的覺，是完全不同的。

在大戰的時候，你進了一種屠殺的狀態，並不覺得這有多麼可怕，但是當你一停下來，清理戰場，看著那一淋淋的，那種抑鬱的心，實在是難以言喻。

不知曉崔韻同李恬是什麼覺，但是隻知曉，上輩子這場戰爭是沒有的。

「九哥，我知道，大事不應該拘小節。該打的我絕對不會慫，隻是九哥，我這才真正的覺到，手中握著多麼大的權力。我可能隻是想要殺儆猴，可是因為我的一個念頭，一句話，便會有很多人死去。」

崔九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的用手拍了拍賀知春，「這不是很好麼？還記得當初你阿爹同你說的話嗎？站在高臺上的人，看不清楚下麵的人，可能一句話，就毀了別人的整個人生，即便如此，還毫無自覺。」

「現在，你已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會越發的慎重。但是阿俏，謹慎很好，若是過度了，就是畏首畏尾了。阿俏不要害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咱們已經盡量的避免傷亡了，你看打陳州，咱們不就是不戰而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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