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爭鋒》第十一章 雲峰上爭天門(二)
聽聞艾仲文推薦一人能勝過莫遠,鄭循麵喜,道:「不知道艾師弟所說是哪位師弟,現在何?」
艾仲文回道:「此人名張衍,乃是善淵觀弟子,由於近期閉關修鍊,不曾來到法會,想必此時還在居潛修,還師兄賜下嘯澤金劍,將此人請來。」
嘯澤金劍,是五行金劍的一種,修道者可以用來遙遙傳遞資訊,是上院弟子常用的聯絡手段,不過下院也備有一些,隻是都掌握在大弟子鄭循手中,一般非急事不用。
鄭循有些奇怪,道:「我知善淵觀弟子多居住在捉月峰,與盪雲峰有三條索道相連,距此不過一刻路程,何須用金劍?」
艾仲文又道:「一來此人居於十五峰星峰,喚人去請,至盪雲峰一來一回恐需幾個時辰,怕要拖到明日,二來此人並非普通弟子可比,不可隨意呼來喝去,用金劍,是以示鄭重,他中斷閉關,速速趕來。」
鄭循麵疑,第十五峰星峰雖然也在善淵觀名下,但平時都是一些沒有底的弟子在那裡修鍊,艾仲文推薦的人怎麼會住在那裡?
他沉了一下,又問道:「此弟子姓張?不知道是封延張氏,還是亙昆張氏,抑或是綿澤張氏?」
艾仲文緩緩搖了搖頭。
他並不知道張衍真正出,雖然知道他是周家婿,不過看張衍似乎並不想張揚自己的背景,他也不好到宣揚,弄得朋友做不還仇人,所以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
鄭循還想問什麼時,突然有人話道:「此人可是我玄門世家出?」
艾仲文不好明言,隻好委婉說道:「諸位師兄不必疑慮,此人來歷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
那人冷笑一聲,道:「什麼不可以常理度之,隻是一個不知所謂的記名弟子罷了,居然還用金劍去請,我看艾師兄是久在汙泥塘,忘了本來出,近墨者黑了吧。」他向鄭循拱了拱手,道:「鄭師兄,我知道這個張衍,約半日前,他將胡師兄的管事狠狠辱了一頓,賭鬥時又騙去了一頁經詩冊,胡師兄,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他轉而將目瞥向胡勝餘,目中有譏笑之意。
坐在鄭循左側第一位的是善淵觀林遠,他悠悠開口道:「我也聽族弟林通說起過此人,據傳隻是一個無腳的記名弟子,隻是仗著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蝕文推演法矇混一些愚昧之人罷了。」
兩側弟子坐序都是按照修為排列,胡勝餘也坐在右側靠前的位置上,他格沉,為人又孤傲,與眾弟子來往不多,還不知道卞橋和張衍之事,聽聞這句話後,臉頓時變得晴不定,眼中有殺機閃過。
艾仲文暗暗糟,他本來想舉張衍出來贏下莫遠,沒想到反而惹了麻煩,仔細一想,他又不後悔,也是自己關心則,明知道這些人隻在乎自名聲,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鄭循聽眾人這麼一說,頓時麵失之,搖搖頭不再說話。
底下眾弟子更是不以為然,原本不是世家弟子,本不在他們眼中,甚至一些人還有些人出言冷嘲熱諷艾仲文不顧自家份,結下等之人。
本來艾仲文出來說話隻是為門派名聲考慮,歷來法會東主都是先到峰頂,而他聽聞廣源派和南華派眾弟子已經到了蒼梧山山腳下,正結伴而來,若是等他們先一步到達峰頂,溟滄派還有什麼臉麵可言?所以不能再磨蹭推諉,應當速下決斷。
沒想到一片好心好意,卻遭來言語辱,在座諸人全然不把門派榮辱放在心上,隻在乎家門份,他心頭微惱,道:「師弟我也是記名弟子,看來也是多餘之人了?那麼也不便在此多留,諸位師兄,告辭了!」他拱了拱手,袍袖一甩,就此摔門而出。
走到偏殿門外,他抬頭看兩側鬆柏鬱鬱蔥蔥,傲骨崢嶸,心想我艾仲文也擅蝕文,離了這群目短淺之輩難道就不能事?且待我親自去會會莫遠,看看神之名是否屬實,想到這裡,心中升起一豪氣,一個人大步往二山門走去。
……
張衍走出不到百步後,腳步卻不由放緩,琢磨道:「那個道姑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築元之後,他耳目聰敏,道姑與趙英對話他當然也聽得清楚,而且那番話……好像就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對方看上去像是前來故意尋釁,但張衍直覺認為對方不會這麼淺,無緣無故的就來問上自己這麼一句話,必定有什麼原因在。
「象河,象河,過則溢,則圓……」
張衍皺眉沉思,反覆琢磨,突然,他腳下一頓,想到一個可能,莫非,說得是自己的修為?
想到了這一點,他越想越有可能。
按理說,有《臨耀問法》在手,修鍊即便不如之前那般一帆風順,也應該有所增進。可他覺得自己雖然氣壯厚,卻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更進一步,踏「元真」的門檻。他原本一直以為是自己功候未到,現在想想那名道姑所言,再反觀己,心中不由升起一明悟,看來不是功候未到,而是太過!
問題這就在「過猶不及」四個字上!
彷彿一道電從眼前乍閃過,張衍恍然大悟,眼前的迷障一時盡散,不由放聲大笑起來,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轉過,沖著道姑那個方向遙遙一拜。
玄門道法的境界層次雖然人人皆知,但其實也留有暗坑詭門。
比如築元這一步,明說有兩重境界,分別是「凝元顯意」和「元真」,但其實當中還有一關,名為「淬元去蕪」。
「凝元顯意」之後,要想更進一步,深藏在竅中的元氣不在於多寡,而在於純與否。
不懂其中關竅的修道者,往往會花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埋頭苦修,隨著時日推移,元氣中的火躁氣也會漸漸自消,最終凝練如一,踏「元真」的境界,進而登關開脈。
隻是這樣一來,卻耗費了更多時間,無形中就被那些知道竅訣的弟子遠遠甩在後。
要知道,開脈之後所修習的法訣與開脈前不同,上下高低之間完全不可以道裡計,一步慢,則步步慢,若無大機緣,也無出眾資質,那麼幾無希追趕先行一步的同道。
而不是玄門世家,絕無可能知道這其中的關竅。
「淬元去蕪」這一步隻在師徒之間私下授,口耳相傳,從不在道書上寫明,就算有過,這類書冊在千數年的時間裡被玄門世家封存銷毀了。
正是這樣心積慮,彼此心照不宣的控製,各大世家纔在一個個門派中把持住了修道的上進之路。
其實,玄門世家在這方麵的手腳遠遠不止這一,不是世家出的修道者,修鍊之途當真是如履薄冰,一步踏錯就再也沒有回頭之路。
張衍中自有城府,略略一想後,便模糊猜到其中可能的原委。
那道姑一定是看到自己修為正在這一門檻上,又不好直接明言,所以通過一個典故來點醒自己,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做,但是這份人他卻是記下了。
雖然張衍不知道如何淬鍊元氣,但他往日他通讀玄典,大致推斷出自己遇上了什麼問題,心中已經有了些許想法,且他自信有殘玉在手,隻要知道原因出在那裡,隻要多番嘗試,總能找到正確的方法。
想到這裡,他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打坐參詳一番。
正在這時,他若有所覺般回頭一,卻見一個人影步眼中。
艾仲文正在山道上憤憤而行,迎麵一抬頭,卻意外看見張衍,眉目間頓現喜,急急上前幾步,拱手道:「張師兄原來早已到此,可也是聽聞了莫遠之事,這才趕來的麼?」
張衍不解道:「艾師兄,何事?」
見張衍似乎並不知曉,艾仲文嘆了一聲,道:「唉,一言難盡,張師兄且隨我來,我慢慢說與你聽。」
兩人一路向前,邊走邊說,在走了大約千步之後,張衍這才弄清楚了其中原委。
不過令張衍興趣的不是那個莫遠,而是那個陳楓陳師兄。
「艾師兄是說,陳師兄當日也與我等是一般修為,但是卻在法會上大展神威,回來不久就開脈登關了?」
艾仲文眼現欽慕之,道:「正是。」說起來他雖然因為這位陳師兄令兩派弟子如今上門報復,但是以一人之力阻住兩派弟子不得登峰,這等豪氣還是令他極為佩服的。
張衍目一閃,心中有所把握,又問:「如今峰頂之上,現有多十六派弟子?」
艾仲文搖搖頭,道:「我溟滄派畢竟是東主,別派弟子總要照顧我等臉麵,是以都在觀,不曾有所作,隻是我聽聞廣源派和南華派弟子已到山腳,怕是今日就要登峰了。」
這時,他一抬頭,道:「到了。」
張衍抬眼看去,不遠是一塊可以立足百人的三層石臺,最高一層石臺上,一隻紫銅香爐正散發出裊裊青煙,一座梁架結構的閣樓半嵌在山壁中,大約百多名三觀弟子圍聚在那裡,場麵極為安靜。
巧的是,先前自悅穹峰一別之後再未一見的閔樓也在人群中,他此時眼神正死死盯著場中,雙手握拳,一副張之。
張衍和艾仲文兩人幾步上石臺,隻見平臺中間,一張案幾前有兩個人正相對而坐,一個著道袍的中年人正手拿竹籌,對著麵前的蝕文細細推演,不過額頭上已經微微見汗。
艾仲文低聲道:「這是德修觀的師兄,雖然也是記名弟子,但出衡昌氏,在蝕文一道上也頗為了得。」
師兄對麵則是一個年,想必就是那個莫遠,他大概十三四歲,上有淡淡的茸,眉宇間充滿了一傲氣。
兩人都是眼力上佳,將二人之間書頁上的蝕文看了個清清楚楚,張衍看了看莫遠手邊的零散竹籌,不微微一笑。
艾仲文看得仔細,他一皺眉,道:「不妙啊。」
果然,不多時,師兄麵頹然,推盤而起,搖了搖頭,嘆氣道:「師弟高明,師兄認輸了。」
這句話一出口,站在一邊的閔樓不跌足一頓,似乎輸得是他一般。
莫遠角一翹,哼了一聲,道:「溟滄派,不過如此!」
他話語中的輕視鄙薄之意令周圍的溟滄派弟子都覺被落了麵子,有不人頓時臉怒。
師兄既然認輸,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自取其辱,取出一隻小布袋擲在年麵前,胡拱拱手就離開了。
張衍不解道:「這是何意?」
艾仲文解釋緣由道:「那是灧沉沙,那莫師弟孤前來,怕眾弟子一齊上前邀鬥,是以立下賭注,不是門弟子,不管誰人上前,都要拿一斤灧沉沙作為彩頭。」
灧沉沙是五行神沙的一種,在江水湍急的地方纔有產出,在江心石的石中淤積的時間越久則珍稀,在溟滄派出產較多,張衍忖道這莫遠也是好算計,不但攔住諸弟子去路,自己還能借這個由頭小賺一筆。
看著桌上已經堆積五隻小布袋,這個莫遠已經至贏了五次。
接下來又有幾人上場,都毫不例外的敗下陣來。
艾仲文嘆了一口氣,道:「我不如此人。」
人群中的閔樓憤然跺腳,道:「不提諸位門師兄,隻是張衍張師弟在此,也定能贏這小子!」閔樓雖然祖上也曾出過大神通的修士,但如今家門早已沒落,沒有門弟子那般隻看重張衍出。
一聽這話,原本有些沮喪的眾人彷彿都被提了醒,彷彿撈到了一救命稻草,也不管是不是知道張衍,都紛紛點頭稱是,總不能莫遠當真笑話溟滄派無人。
莫遠聽到這句話後,一揚眉,冷笑道:「什麼張師兄,可敢出來一見?」
站在張衍旁的艾仲文突然轉頭看向他,眼中也多出了幾分期待。
不過隨即他卻失了。
張衍非但沒有而出,反而向艾仲文使了個眼後轉就走。
艾仲文一怔,猶豫了一下,隨即抬步跟上。
走出數百步後,張衍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笑道:「艾師兄可是以為我張衍是臨陣退?」
艾仲文勉強笑了笑,道:「張師兄此舉必有深意。」
張衍微笑道:「其實,要勝莫遠不難。」
「哦?」艾仲文一呆。
張衍自信一笑,道:「並不是師弟我開口大話,我觀莫遠,雖然在蝕文上頗為,但每到一難隘還需用竹籌推演,要比拚籌算之力,他還是遠遠不如我的。」
艾仲文不由點頭,別得不說,張衍解讀蝕文從來不用竹籌,這一點不說他自愧不如,下院三觀弟子又有誰敢言能做到?可這樣一來,他更加不明白了,張衍明明有實力,為什麼卻又不上呢?難道說有什麼難言之?
「師兄可是疑我有勝算,為何卻又不比?」張衍似笑非笑地說道:「艾師兄,我若上了,不勝,隻不過招惹一頓恥笑,若勝,眾師兄必恨我,反而可能丟了命。」
艾仲文先是一怔,隨即細細一想,不得不承認張衍說得在理!
一眾門弟子都被堵在山下,你一個記名弟子偏偏能贏,那豈不是說我們這些門弟子都比不過你麼?雖然其中真正有所出,但隻要一經傳言,等於變相重重掃了這些人的臉麵,沒有好不說,反而遭人忌恨。
艾仲文拱拱手,歉然道:「張師兄,怪我未曾想通此節。」
他又想到偏殿中胡勝餘那沉的臉,心中正想提醒張衍小心,卻又聽張衍話語一轉,說道:「然則,我也是溟滄派弟子,自然不能坐視他派弟子肆意上門欺淩!」
艾仲文聞言神一振,道:「師兄打算如何?」
張衍淡淡一笑,道:「阻住眾弟子去路,既然廣源派做得,為何我們做不得?」
「張師兄,你是說……」艾仲文兩眼盯著張衍,神略略有些激,他心中此時有一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在滋生,隻是到了邊卻又說不出來。
「聽說三年前陳楓陳師兄以一人之力阻住兩派弟子,使其無一人可以登頂,張某心嚮往之,有意效仿,他們若攔我派弟子一日,我便也攔他們一日。」張衍背脊一,目中淩然生威,道:「艾師兄,可敢與我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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