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宴

落霞院里種了大片的杜鵑花，此時田氏正執壺澆花。

紫蘇推開院門進來，額上帶著香汗步履匆匆，“夫人奴打聽過了，老爺要在今日晚宴上讓大爺給那宋凌道歉。”

田氏手上作一頓，紫蘇接著道：“夫人你可得想想法子，老爺這是擺明了要借著大爺給那宋凌做臉子，大爺是金貴人怎能讓那野種作踐，老爺真是糊涂了！”

紫蘇是田氏閨中時的丫鬟，后來嫁與羅青山為妻，紫蘇也跟著陪嫁過來，對紫蘇來說這偌大個羅府，真正的主子只有田氏母子。

田氏不徐不疾的將整片杜鵑花澆完，將銀質的壺遞給紫蘇，這才開口，“隨他去。”

紫蘇眼眶都憋紅了，跺了跺腳，說道：“夫人你不管大爺了嗎，大爺向來心高氣傲哪里過這等委屈。”

田氏安的拍了下紫蘇肩膀，“他自找的，讓他吃些苦頭也不是壞事。”

隨后神一厲，“讓那宋凌從角門府是你吩咐的？”

紫蘇抱著壺咚的跪倒，“是，是奴去說的，可是夫人你不知道這外頭是怎麼傳的，都怪那小野種！”

田氏在涼亭里坐下，語氣平靜像在說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是說田國公的兒是個悍婦？還是說是個可憐蟲，風一輩子，丈夫卻在私下里養了個九歲大的私生子？又或者說是個不會下蛋的母，嫁給將軍快十五年只有一個兒子，還攔著將軍不讓他納妾，終是遭了報應？”

紫蘇哽咽著，“娘子，們都是胡說八道的。”

田氏聽著紫蘇斷斷續續的哭聲，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模樣。

紫蘇以前是是一等一的俊俏丫鬟，子爽利，不能干的莊頭管家都曾向求過恩典想求了紫蘇去做正妻，誰料到紫蘇一口拒絕，只說要跟著小姐，小姐不要了就鉸了頭發做姑子去。

紫蘇就這樣跟著進了羅府，做了一輩子的丫鬟，說到底是害了紫蘇。

田氏嘆了口氣，“你起來吧，地上跪著涼。”

曾給了羅青山兩次機會，一次是在邊江樓想著若羅青山能將那孩子遠遠養在外頭，也就當作沒發生過。第二次是在蟠壽院，想著若是能將這孩子送走，也能將就著過下去，但眼下。

“你去給老夫人說一聲，說我不幸染了風寒，要修養段時日，今晚家宴就不去了，日后這管家的事，也都給二弟妹吧。”

羅老太君是個沒兒緣的，連著生了五個兒子，三個都跟著老將軍一起留在了狄戎的戰場上，剩下老三背著了一雙小的弟弟，從埋葬了父親兄弟的地獄里爬了回來。

這將軍府里別的不多，寡婦倒是不，禮朝是不興寡婦再嫁的，因此這些年紀輕輕就喪夫的人也都全數留在了將軍府里。

餃子領著宋凌往蟠壽院去，邊走邊替他簡單介紹府上的主子們。

府上總的有四個嬸嬸，三個都是寡婦，大嬸嬸只有個兒個羅芊芊，早年的嫁給了羅大人的一個部下，很回來。

二嬸嬸和四嬸嬸都無所出，五嬸嬸有個四歲大的兒，喚作羅芊玉。

至于他那五叔，餃子卻諱莫如深并不多說只叮囑宋凌他那五叔脾氣古怪，在人前面，他日后見著了也當沒見著。

宋凌心里反駁，見著了長輩怎的還能當沒見著，同時對這個神的五叔產生了好奇。

更令宋凌吃驚的是，這偌大的將軍府孫字輩居然只有四人，還是算上名不正言不順的他。

他現在能理解，為何老太君這麼輕易就接了他，換他家里人丁單薄子嗣不興，轉臉冒又出個這麼優秀的孫子，估計也是樂呵呵的。

到蟠壽院的時候，羅將軍正等在大門口，不住的張著，見到宋凌他眼睛一亮，趕忙湊了上來手想抱起宋凌。

“凌兒，爹帶你進去，今天和家里人吃飯，你不用害怕，有什麼不習慣和爹說，爹……”

宋凌躲開羅將軍過來的雙手，恭敬行禮，“羅大人。”

羅將軍滿腔的熱切，被這聲羅大人喊的熄了火，一顆慈父心被三九寒冬的冷水澆了個通，他訕訕收回手，“凌兒快進來吧，夜里風大，你子剛好別在外頭待久了。”

宋凌跟著羅青山進了蟠壽院正屋，里頭擺了張圓桌，桌邊放了一圈玫瑰椅，幾位婦人正圍坐著打葉子牌，他祖母卻不見蹤影。

羅青山領著宋凌進屋，有道爽朗聲響起，“這就是凌兒？快過來給嬸嬸們看看。”

宋凌和羅青山一起進來，屋里人卻像是只看見他一人。

宋凌朝說話的人看去，那是個年齡約莫在四十歲上下的婦人，穿著深的大袖衫，頭發用翡翠簪子盤起，高眉深目，面容舒朗。

宋凌回想著餃子給他講的各位嬸嬸特征，一下就確定了這是大嬸子羅季氏。

羅青山不知何時從宋凌前面繞到了他背后，他推了下宋凌后背，低音量說：“凌兒你去吧，你嬸子們人都很好別害怕，爹先找個地方自己坐著。”

說完就佝僂著背，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宋凌覺得奇怪，羅大人像是很怕這一屋子的人。

宋凌搖了搖腦袋把這個荒謬的想法從腦子里倒了出去，這些人都是指著羅大人過日子，就算是怕，也該是們怕羅大人才是。

宋凌走到桌邊，對著說話的婦人行禮，“見過大嬸嬸。”

季氏一臉驚詫，問道：“凌兒認識我？”

宋凌一本正經的點頭，“聽丫鬟說起過各位嬸嬸。”

坐在季氏邊的王氏來了興致，笑著開口，“那凌兒看看我是哪個嬸嬸？”

宋凌仔細打量起，婦人穿著深的窄袖，眉細長，有雙上吊眼，鼻子是鷹鉤鼻，是個刻薄的長相，宋凌答道：“是四嬸嬸。”

王氏哎喲一聲把宋凌拉過去，薅了把他的頭發，“這孩子可真聰明。”

順道把人摟進懷里，邊摟著宋凌邊從懷里出個金饅頭塞給宋凌，其實那金子是只元寶樣，只那個頭足有年人拳頭大小，不配當元寶只配當饅頭。

宋凌被四嬸子前的起伏的不過氣，心里給這位四嬸蓋了個章，白長了一臉明像的傻白甜。

好半天四嬸子才放開他，宋凌剛想道謝，又被只纖細的手拉了過去，宋凌看著手的主人，想也不想就知道要說什麼，搶先說道：“二嬸嬸好。”

杜氏也樂了，從腕子上拉下個玉鐲子就往宋凌手上套，“好孩子，這是二嬸給你的見面禮。”

宋凌蘆葦桿一樣的手哪里稱得起這鐲子，鐲子空的掛在腕子上，顯得宋凌更加瘦小，杜氏皺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他，隨后對著個方向說道：“五妹這孩子也太瘦了些，你好好給他養養，這模樣哪里像我們將軍府里的孩子。”

順著杜氏的視線，宋凌這才發現正屋西側擺了張梨花木的小榻，上面坐了位溫婉的婦人抱著個梳著花苞頭的小姑娘。

這是五嬸白氏。

白氏聞言笑著沖宋凌招手，“凌兒來五嬸這和妹妹玩兒。”

宋凌先是一本正經的對著一桌子人們行禮，“謝謝嬸嬸們的禮。”

又逗得人們哈哈大笑，他小小一個人，偏學些老學究的作派，是正經的可。

宋凌走到白氏邊，在小榻另一側坐下，白氏將小幾上擺著的一碟子松子糖推到他面前，“凌兒吃些這個解悶，但是別吃太多，等下要開宴了。”

糖在禮朝是個稀罕什，一般來說只有貴人家的孩子才能吃得上，平常百姓別說吃了那是連見都沒見過，宋凌跟著宋娘子時過得不算差，吃喝不愁，但這種金貴兒他也是頭一回見。

這盤松子糖還不是普通那種劣質糖，每一顆都很飽滿，上面還撒著層白的糖霜，饞沒饞到宋凌不知道，但白氏懷里的小姑娘肯定是饞了。

小姑娘窩在白氏懷里，側著臉出半只鹿眼不錯眼的盯著那盤松子糖。

見白氏沒注意到這邊，宋凌拿了把松子糖遞給小姑娘，小姑娘眼睛亮了亮，從母親胳膊下出只小胖手接過松子糖，然后一把將糖全塞進里，腮幫子鼓鼓的糖咬的咔咔作響，還不忘沖宋凌甜甜一笑。

宋凌看著窩在白氏懷里的胖丫頭，眼底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他娘從沒抱過他，他見過宋娘子各種模樣，冰冷的，愁苦的，憎恨的，唯獨沒見過慈的。

他拿了顆松子糖含在里，舍不得咬只慢慢吸允著。

白氏哪能沒注意到他們的小作，無奈的了把兒的屁，“吃點小胖妞。”

“凌兒了沒？等你大哥來了就開宴。”

宋凌覺得不可思議，一大家子人，長輩小輩都在，卻要等羅錦年來了再開宴，可見羅錦年在羅家的地位，這哪里是爺分明是祖宗。

他也從甜的余韻中清醒，這些人是羅錦年的家人不是他宋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