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丞相起微微闔首，拱手道：“叨擾王爺了，先告退了。”

安樂王連忙起回禮，“傅丞相能臨寒舍才是蓬蓽生輝，”他沖后候著的小廝吩咐道：“將府里進的龍井都給包上送到丞相府上去。”

安樂王一路親自將這位貴客送到王府大門口，門口的小廝已將牛車簾子起，傅丞相忽然說了句：“ 當今似是有意選幾個嗣子。”

沒頭沒腦的話一說完，傅丞相坐上牛車，仆從放下簾子，天尚早玄武街上門可羅雀，牛車晃悠悠的遠去，稍冷的秋風卷起殘葉，被車轱轆碾的碎。

安樂王手上的玉扳指咔吧一聲落了地，骨碌碌滾遠了，邊的仆從見狀忙追了上去撿起玉扳指用里拭干凈，雙手奉上。

“小三那邊大夫怎麼說？”

仆從很詫異，王爺怎麼的忽然想起自己這個不重視的庶子，如實說：“聽大夫說三公子日后恐面上有礙，但命無憂。”

毀容了，死不了。

“可我瞧著像是不大好，我可憐的三兒，才這麼大點年歲。”安樂王幽幽開口。

“王爺，大夫說是修養個半月三公子就能恢復，您不用多…”

話說到一半，仆從像是忘記了尊卑一般猛的抬頭看向安樂王，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睛，里面跳躍著讓人膽寒的火焰。

仆從剎那間明白了，他重新低下頭，舉著玉扳指的雙手微不可查的抖著，“王爺節哀，三公子怕是不大好了。”

安樂王點點頭，也不拿回玉扳指長噓短嘆的走了。

手上舉著重若千鈞的玉扳指，直到王爺的背影看不見，仆從才收回酸麻的手臂將玉扳指攏進袖中。

袖子里還放了塊品質上佳的玉佩，二者相發出聲輕響，仆從想起了昨晚三公子生母帶著這塊玉佩來尋他，希他在王爺面前提上幾句，好讓王爺記得他還有個傷的兒子。

仆從將玉佩從袖里拿出查看，發現不知何時上面多了幾道裂，自語道：“碎了也好，碎了也好，拿著燙手啊。”

第16章 尊師與重道

宋家的皇帝歷來就是子孫緣淺薄的，到了昌同帝這代更加慘淡，膝下只得個病怏怏的大皇子，大皇子生下來就弱多病，這些年更甚平，常年在皇子府閉門修養，民間都快忘了還有位大皇子，朝臣們都怕說不準哪天這大皇子轉臉就去了。

自然太子也是沒有的，總不能立個活的可能還沒皇帝久的太子吧，國不可無太子，太子是關乎社稷的大事。

曾有幾個不怕死的言曾提議讓昌同帝在宋氏一族過繼幾個嗣子，昌同帝然大怒，將幾個言各打了三十大板，將職一擼到底，永不錄用。

他自己又不是沒有兒子，為何要過繼別人家的，雖說都是姓宋，但這差別太可大了。

朝堂上一直存在過繼嗣子的聲音，但昌同帝態度強。

難道陛下這是要松口了嗎？

安樂王在自己院子里來回踱步，說到當嗣子沒人比安樂王更有話語權，他爹就是靠當嗣子發家的。

繞了兩個來回，他急切的對小廝說：“去尋計先生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算了，你回來，本王親自去。”

計先生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算子，有一步算百步的稱，前幾年被安樂王聘回王府做謀士，安樂王深知自己要文沒文要武沒武，能在上京混了場滔天富貴，全靠投了個好胎，因此凡有大事都必先尋計先生商議。

這計先生也真是個有本事的，數次安樂王都靠著他化險為夷。

“計先生，依照那傅所說，陛下要在宗族里選嗣子的事，你如何看？”

計先生年歲在五十上下，蓄著把凌的山羊胡垂到口，道冠，道袍，作道人打扮。

聞言計先生著胡子答道：“傅丞相沒有把握絕不會將這事說出口，依貧道看來十有八九為真。”

安樂王大喜，宋氏一族歷來子嗣單薄，興許是宋太祖當初殺伐太重，族每家府上多的三四個孩子的只有可憐一獨苗。

偏安樂王天賦異稟，特別能生，膝下兒子足有二十余，若真要選嗣子，人數優勢再加上傅丞相在文中的地位，那麼嗣子人選很有可能就會出在安樂王府，若不是自己年紀太大了，那安樂王也不介意去給昌同帝當一把老兒子。

安樂王越想越激，他已經看見自己兒子將來呼風喚雨的樣子了。

“王爺，那傅丞相可有說條件。”

安樂王被潑了盆冷水，怏怏的開口，“傅想讓我做那蛋和羅青山那塊茅坑里的臭石頭上一。”

這也是他擔憂的，羅青山是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將軍，皇帝跟前的第一紅人，就他這點胳膊真上了免不了一個頭破流。

人沒有不敢做的事，只要利息和足夠大，安樂王咬咬牙問：“先生可有什麼妙招？”

計先生瞇起眼睛，“王爺那登聞鼓許久沒響了。”

安樂王大驚失，失聲道：“先生真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登聞鼓設在今午門邊上，有冤難申者可敲之，挨過一百杖后可直達圣聽。

已有近百年無人敲響。

“傅丞相要的是一件足以震上京的大事，不然他為何要冒著偌大風險告知王爺陛下即將挑選嗣子？又為何幫王爺？王爺，不付出足夠的代價不了大事。”計先生正道。

燭臺上的火燭燃了一半，蠟油順著燭流下，凝固在燭臺上，像混濁的琥珀，一只蜘蛛被困在琥珀中，彈不得。

外頭天大亮，安樂王一咬牙，“那就讓傅看看我的誠意！”

小君子宋凌有樁煩心事，他不知道該如何與自己新鮮出爐的先生相，或者說突然改變的關系讓他手足無措，從需要警惕防備只做做面子功夫的名義上母親直接到了需要真心戴的先生，這度實在有些太大了。

宋凌覺得自己在祠堂里定是被下了降頭，跪的那般干脆，如今那子勁兒過了，自然坐立不安，他看了眼正在繡帕子的餃子，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餃子，你可知道夫人喜歡什麼？”

餃子手上作一頓，收起繡帕看向宋凌問道：“二爺是要給哪位夫人送禮嗎？”

宋凌對田氏恭敬有余完全沒有親近的意思，每日里除了請安，連落霞院里出來的狗都要繞著走，餃子本沒往田氏上想。

大夫人喜經文，四夫人喜金銀，五夫人喜醫書，餃子默默回想著。

“三夫人。”

三夫人，三夫人喜歡什麼來著，等等三夫人？

餃子月初大小的眼睛瞬間到了十五，一時失語，半晌才說道：“奴也不太清楚三夫人喜好。”

宋凌給田氏做了學生這事在府里沒幾人知道，田氏不說，宋凌也沒有逢人就提的好。

宋凌點點頭，也不管還在失神的餃子去了書房，書房里古董名畫隨可見，宋凌環視一圈嘆了口氣，這些東西都是羅家的，不止這，除了宋凌這個人，他穿的戴的都是羅家的。

他穿著布麻來到羅府，換上了不屬于自己的綾羅綢緞，別人家的服遠不如布麻舒服。宋凌心里頭有本賬，待他高中狀元后定要將羅府花在他上的一針一線百上千的還回去。

要是讓羅家的各位長輩知道了他這般想法非得吐三升，他們寶貝著的二爺還把他們當外人呢。

翌日。

宋凌走在去落霞院的路上，后餃子化為實質的目差點把他厚厚的披風燒出個來，他轉無奈的說道：“餃子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餃子兩眼放，“二爺為何想給夫人送禮呀？”

宋凌早猜到了想問什麼，斟酌再三答道：“近日得夫人關照，想送禮答謝夫人。”

餃子眼里包上了兩嘬淚花子，哽咽道：“爺，夫人是最良善的人，對奴婢們也寬容，夫人只是一時間接不了，爺的至純至孝奴都看在眼里，總有一天夫人會接納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