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大了，目力所及，白茫茫的一片。

擋風玻璃前的雨刷瘋擺，2.7噸的邁赫像一柄無鋒重刃，嘩地劈開雨幕，遊龍一樣在高架橋上疾馳，甩開一個又一個殷紅的車尾燈。

“趕著奔喪呢？！”有司機出頭來破口大罵。

男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把車開得更瘋了。

“溫度還合適吧？”

“看不看DVD？有《怪史萊克2》。”

“放首歌給你們聽聽吧？新碟，講父的！”

男人和楚子航呆在一起的時候，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

“你聽不出來嗎？這是父親跟孩的對話，你放給我和弟弟聽，不合適。”

楚子航臉上的堅冰，也漸漸融化了。

一週一次的父子相見，隻有一千八百秒……

楚子航按著脈搏，默數時間，像是鬆鼠數它藏在樹裡的果子。

珍視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消逝，剩下的就更顯珍貴。

然而，每當三人齊聚邁赫的時候，楚子川卻總是顯得沉默。

特彆是下雨的時候……

他總是把頭靠在玻璃上，目越過高架橋的欄桿，飛向更遠。

雨在眼前劃過，那雙黑眸像一汪澄淨的潭水，將整座灰藹的霓虹夜城，連同穹頂下偌大的雨幕，都倒映其中。

“雨落……狂流之暗。”

又一遍，他在心底緩緩吐出這幾個沉重的詞。

二十年了，《龍族Ⅱ》裡的細節全忘了，但他還記得這個序章的名字，記得那座高架橋，記得那輛邁赫，記得那位屹立在高架儘頭的……

神。

追憶了十年，楚子川也想不起，原著中的邁赫，是怎麼駛進神之領域的。

他隻記得：高架橋，邁赫，楚子航與楚天驕，神王奧丁，還有……雨！

天上地下的雨！

所以，每次坐著這輛邁赫在雨幕中衝上高架橋，楚子川都會到莫名的心悸。

他很怕忽然看到有黑影，圍在時速高達180Kmh的邁赫旁，舉著猶如黑火炬的長刀，死神一樣，形同垂死者的收魂現場。

“老爹，我們……能不能彆走高架橋？”

早在數年前，他曾經就這麼說過。

但很快就迎來那個男人詫異的目，連一旁的楚子航也不例外。

“子川，你冇發燒吧？”

哥哥楚子航關切地出手，了他的額頭。

他百口莫辯，隻能苦笑。

原著的命運，像是懸在頭上的達克利斯之劍，總楚子川坐立不安。

因為他無奈地發現，雖然他重生了，雖然他能進年級的前十……

但本質上，他卻隻是一位普通人，遠不如哥哥楚子航來的優秀。

重生之前，他是某重點大學的大學生，用高中、甚至大學的知識，來應付初中的考試，簡直是易如反掌。

憑藉前世的知識積累，加上今生的努力，他才得以在仕蘭中學名列前茅。

但哥哥楚子航，卻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到現在的初中三年級，霸占了年級第一整整九年！

平凡的資質，更是讓楚子川曾一度產生自我懷疑。

他究竟有冇有那個能力，去介原著的那些事件？

要知道，《龍族》裡的那些混種，各個都是怪級彆的，普通人一旦被捲，稍不注意，就是死……

前方白漸起。

楚子川瞳孔一，前世的記憶海般襲來。

八足駿馬，青銅甲冑，岡格尼爾，熾烈的黃金瞳，刀躍向神座的影……

與影，蝴蝶一樣紛飛的剪影。

楚子川打了個寒戰。

“停車！”他忽然大喊。

哧——

邁赫停了。

風聲雨聲，楚子川在息。

冷汗打了他的白襯衫，係掛前的指環在搖晃，泛著金。

前麵那個男人大大咧咧地說，“彆怕，老爹車技那麼好，車距控得剛剛好，不會撞上去的！”

清爽的雨汽從左前方灌進來，楚子川錯愕地抬頭。

那個男人開了車窗，正把什麼東西往外遞。

“你冇事吧？”

楚子航總算察覺到弟弟的不對勁。

楚子川看清了前方的東西——收費站，亮著白燈的收費站。

左方的服務檯裡，還立著一位俏生生的服務員小姐姐，在笑，笑他的大驚小怪。

楚子川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虛驚一場。

“一路順風。”小姐姐向車的楚子川揮了揮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欄桿抬起，男人哼著歌，邁赫駛離了收費站。

……

城東，孔雀邸。

“子航，瑩瑩……在嗎？”

楚子航撐著黑傘，詫異地回頭。

邁赫的大燈中，站著那個男人蕭瑟的影。

一說起他的前妻，他的背似乎就矮下去幾分。

楚子航回抬頭，看到彆墅裡的燈大亮著，約還能聽到鶯鶯燕燕的一群人，在K歌鬥酒。

“應該在的，有什麼事嗎？”

男人撓了撓頭髮，往前走了半步，張了張，氣息忽然又弱下去，低著頭，聲細如蚊地說了一句：“冇什麼……好好照看你媽。”

楚子航點了點頭，轉。

“等等！”

“還有什麼事？”他轉，平靜的黑眸裡立著一位窩囊的男人。

雨聲沙沙，楚子川站在男人旁，甚至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許久，男人緩緩抬起頭，對上楚子航審視的目，訥訥地說：“幫我喊你媽媽……下來。就說，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跟談談。”

“非說不可？”楚子航問。

男人點了點頭。

“非不可？”楚子航又問。

“非不可。”男人對上楚子航的黑眸。

“嗯。”

楚子航走進彆墅。

通明的彆墅外，楚子川撐著傘，和男人安靜地立在雨中。

“想複婚？”楚子川冷不丁地問。

男人一震，臉上閃過一掙紮之，忽然又放鬆了。

他的目撇向一邊，“不，是其他事。”

“哦……”

楚子川抬頭，向二樓飄的窗簾。

彆墅的鑄鋁大門忽然開了，出來一陣吊燈的暖，跑出來一位穿著綢睡，材曼妙的人。

“想死你啦！”

脆地大喊著，張開雙臂，燕歸林般跑過來。

男人臉上一喜，迎著走出兩步，剛剛抬起手臂，那個人就風一樣肩而過，隻留下一陣香奈兒的香水味。

他僵地回頭。

“子川，我的寶貝兒子！這麼久纔來看一次媽媽？想氣死媽媽嗎？！”

那個人快勒得楚子川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