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第十一章 詩箋(二)

翌日又是我定期去看策兒的日子。

穿戴完畢走出臥房,便從樓上看見一樓敞開的窗子。窗欄是大紅,撒花簾是石青的底。大紅配石青很是別緻,一陣細風吹,簾後的人坐在案前低頭翻看名人法帖,若若現的模樣真像是神仙托生的一般。

但這一會兒看著他,我就恨不得一鼓作氣衝下去,把昨晚吃進肚子裡的新筍全吐到他上。

昨天好在必安比較務實,掌了燈勸我趕把飯菜吃了填肚子,不然今早我的怨氣絕對可以拿下大半個幽都的鬼。

狐貍自從和他那如花眷書生哥哥定下了誓約,腳就沒再間半步,所以這一遭去京城還是得我一人。

悲嘆的是,所謂屋偏逢連夜雨,就是我看見策兒後的景。而且這雨還不是普通的雨,是暴風雨:丞相府裡,策兒臥病床頭,小臉紙一樣白,丞相千金宛兒握著他的手哭,零零散散兩三個僕人在旁邊伺候著,一個勾魂鬼卒在床邊等候著。

「差爺,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忙走過去問道。

「哦,這小鬼大限已到,我來勾他的魂。」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鐵索靠近,對著策兒上微微浮出的一縷生魂準備下手。

「等等。」我擋在他麵前,「這必然是哪裡出了岔子,我上次去跟判翻過生死簿,還看見他長壽八十,怎麼現在就……」

勾魂鬼搖搖手,很是不耐煩的樣子:「生死簿這東西不是那麼準的,隨時都可以改,隨時都可以變。這小鬼全家也早都死了,你留他在人世也是罪過,不如早點讓他到下頭與家人團聚。」

站片時,策兒的魂已出來了小半個,勾魂鬼也已蠢蠢。我趕拉住他的手:「差爺,這魂勾不得。」

勾魂鬼看了一眼我的手,又把視線挪到我臉上:「東方大人,您這是在為難我麼?我也是奉命當差,過了這個點兒再勾,時辰對不上,我下去可是會死得很慘的。」

他想甩我的手,但我用力掐著不讓他彈。勾魂鬼原本就是以鬼示人,力道大得不得了,一下就把我掙了,而後大步流星往前一,把鏈子扣在了策兒的脖子上。策兒不管是還是鬼魂都很是混,被他這麼一扣,二者都皺著眉哼了一聲。

宛兒抓著他的手指尖已經發白,一直搖他:「東方哥哥,東方哥哥,你怎麼樣了?」

我嚇得心驚跳,立即化作夜叉出現在他們中間,一掌重重推開勾魂鬼!

「差爺,恕我冒撞了。」

策兒的魂回到了裡去。勾魂鬼往後跌了幾步,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東方,還虧你是鬼門關提督,這般徇私枉法,你,你,回去便有你好果子吃了!你等著,我這就去通報下邊!」

勾魂鬼爬起來,化作青煙回去了。

策兒的魂是回了子裡,但人依舊昏迷不醒。

我在床邊來回踱步,本不知道這時是該回去搬救兵好,還是該留下來守著弟弟以免其他勾魂再上來逮他。

雲蓋住了大半個京城的天,天是烏溜溜的黑。終於有大夫上門看病,為策兒一把脈就搖搖頭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左丞相也回來了,親自過來問了大夫他的病況,大夫讓他直接準備喪事送終。宛兒聽得懵懵懂懂,但大概也知道他們在說不吉利的事,一直抱著父親的大哭,求他治好東方哥哥。

大夫的話或許是沒錯,但我知道如果沒有鬼差來勾魂,人是怎麼也死不掉的。

我堅信了要守在原地,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原已做好和一群勾魂惡戰一番的準備,卻未料到連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都沒有,再來的竟是勾魂鬼差頭頭。

又一團青煙拔地而起,黑白無常出現在房間裡,很大一間臥房彷彿一下就變得非常狹窄。

我和他們麵麵相覷了片刻,謝必安打頭說話了:「聽說在上頭犯離格兒事的人是娘子,我開始還不信。娘子,敢問您這玩的是哪一齣?」

看見必安我稍微寬心了一些,但還是沒有離開床榻半步:「這是我弟弟,前些日子查過生死簿,他不該早夭啊。」

範無救道:「我方纔也去查過,生死簿是改過了,三天前才劃的。」

我吃驚道:「誰改的?為何要改?」

「誰改不重要,重要是上頭既然改了,那說明有上頭的安排。嫂子麻煩讓開,這魂勾不,我們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範無救拿著鐵索就要靠近,我張開雙臂,整個人都擋在床前,上發冷:「你別過來,我不會讓你他的。」又看向謝必安:「必安,你幫幫我啊。」

謝必安道:「娘子,我和範兄向來行事滅燭看家書公私分明,這事真沒得商量,你還是讓讓罷。」

我咬著牙看向他們。

謝必安見我不,又道:「小弟活著也是孤兒一個,在這高門大屋裡頭難免被人欺負,讓他到間和你團聚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還是瞪著他們沒有

這問題我何嘗沒有想過。可是策兒從小頗是仰慕楊雲,他說過,自己以後是要當大將軍的。這孩子抓週的時候拿的是一把斬馬大刀,打從會走路開始便跟初生虎犢一樣渾是勁兒,在書塾裡表現也是班行秀出……男兒誌在四方,如此一個能文能武的好孩子,怎麼可以讓他就這麼……

謝必安大概是念及夫妻之,站在原地沒。範無救卻上前了一步。

我急道:「無常爺,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今天你放過我弟弟,日後東方一定赴湯蹈火報答救命之恩。」

「秉公行事,恕我無能。」

範無救可不像勾魂小鬼那麼好對付了,黑鎖鏈扔出去套住策兒的脖子,策兒的生魂是被他直接拽出了一半。床上的弟弟立刻吐了一口,白的小臉,藤黃的床單都被鮮染紅。

宛兒急得大哭起來:「東方哥哥!你不可以走啊!你不是不相信你姐姐死了嗎,你要真走了,再回來怎麼辦!!」

我立刻撲過去,一口咬住了範無救的手臂!

範無救悶哼一聲,差點鬆了拿鐵鏈的手。我趁勢更加用力咬下去,猩紅的像是夜裡的霧,不甚明顯地在他的黑袖子上蔓延。我瞪大雙眼,惡狠狠地看著他,用力到渾發抖,痛到連自己的牙都快鬆

範無救整張臉都痛得扭了起來,可他還是堅持不懈地往後拖鎖鏈。

後的謝必安竟然隻是錯愕地看著我們,似乎是進退兩難。

策兒沉睡的魂已經出去了大半。

一旦生魂睜開眼,就說明人已經死了。到時候就是黑白無常把魂往他上推,也再沒有用。

我終於別無選擇,在赭石濃霧中現了,順帶把黑無常也拽了出來。

宛兒、孃和一屋子的丫鬟們都大驚失地看著我們,嚇得一

「嫂子,你——」

範無救的手鬆了一些,卻還是沒有放開。

我趁著這個機會推開他的手,一頭往他的前撞去!

黑無常打自當差以來,大概未曾料到自己千斤不倒縱橫間,有朝一日卻在間倒在了母夜叉的一記頭撞之下。

眼見鬼卒們紛紛趕來扶住範無救,我去獠牙上的,像是發怒的野一樣瞪著謝必安:「來啊,你也來啊。」

謝必安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著我長嘆一聲:「娘子,這回問題可真大了。你先別急著下去,我很快就過來。」

他和一群鬼卒把重傷的範無救送回了間。

我站在原地,不敢回頭去看床邊看見我鬼的活人們。倘或策兒看見這樣一隻猙獰的夜叉鬼,就是僥倖逃過這一劫,也會被我嚇死。

正想離去,卻聽見後小男孩脆脆的聲音:「姐……?」

我渾驟然僵

「姐姐……是你嗎?」他又一次喚道。

我轉過,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策兒躺在床頭,前還有尚未乾涸的跡,但顯然神比剛纔好了很多。他的相貌隨我和母親,瓜子臉大眼睛,這一病了看上去更加瘦削——不再是當年那個的小糰子。策兒再過一些年,也該長大了……

我慢慢朝他走過去,他周圍的丫鬟媽們都嚇得連連後退,唯獨宛兒還坐在旁邊,睜大眼睛看著我。

待我走到他麵前時,已經變回了原本人的模樣。

「策兒,姐姐……」我頓了頓,原想說什麼,一顆眼淚卻落在了他的臉頰上,「姐姐很想你。」

他忽然也哭了出來,手不知所措地抓著我的長發,卻隻是一直哭,沒能說出一個字。

「姐姐。」

我的人不是策兒,是一邊的宛兒:「你是東方哥哥的姐姐嗎?」

「是的。」

「你……是仙人,還是鬼呢?」

我含淚而笑:「你說呢?」

「你現在像是仙人,可是剛才……」停住了,沒敢說下去。

「這不重要。」我策兒的頭,「以後我不會再有機會陪東方哥哥了。所以,宛兒你要替我照顧好他,他以後也會保護好你,好不好?」

宛兒用力點點頭:「好!」

「不要!」策兒大哭著抓住我的手,「姐你不可以再離開我了!策兒一個人活著很孤獨,要和姐姐在一起……姐,求求你了,別走……」

我強忍著即將決堤的淚,慢慢把手從他的手裡出來,小聲說:

「你要健健康康地活著,長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知道嗎?」

…………

……

近日地府還算太平,孽障臺上乾乾淨淨沒幾縷幽魂。

月滿南樓,苔痕裹石,瑩瑩寒水池。我最後一縷幽魂在祭池上方飄來盪去,奄奄一息地飄了二十九天,才總算允許親屬探

遠遠走來一個白人影。

倒映在謝必安白凈的臉上,看那裝束應該是剛當差回來。他看了我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上次在丞相府,你真是把我範兄的膽都快嚇破了。我也從來沒見過人這麼兇狠的模樣,真是名副其實的母夜叉。」

我料想自己此時披頭散髮的模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便隻在空中對他笑笑,沒說話。

謝必安抬頭看著我,道:「閻王爺派人洗了他們的記憶,那天看見你和範兄的活人都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了。」

「嗯。」

「托福你還有個能耐的爹,可以不必去無間地獄打一趟了,但你還要在這裡待二十天,才能回幽都。」

「嗯。」

「至於你弟弟,你不用再擔心了。花公子直接去和都大帝談了這事,保了他的命。而且,花公子還讓個仙人老友去給皇上託夢,讓他好好照應東方策,現在你弟弟已經被接到皇宮裡去了。」

我用力點點頭:「嗯。」

「不過,十年你也不能去間看你弟弟。」

「……十年?」

「十年你不能投胎,也不能再在府當差,這是最輕的懲罰。」

「……嗯。」

謝必安盯著我半晌,突然轉過頭去看著別:「過一會兒小王爺和姬就來看你,我二十天後再來接你。」

扔下這句話他便走了。

其實我還想問點其他事,想了很久,卻還是沒住他。

七七四十九天期滿,我總算回了停雲閣。

卿是過來探我最多的人,但我回去以後,他依然是最激的一個。我還沒來得及和老爹說話,他已撲過來賞了我個熱的擁抱,並把的淚水在我的臉上:「夫人,你終於回來了!」

「所幸你算是提前回來了,為父還能趕得上投胎追你娘親。」老爹直接把卿拖走,拍拍我的肩,「生死有命,你何苦強求。你啊,就是太寵策兒。差點害死自己。」

「爹您真是策兒的親爹麼?」我一臉鄙夷。

老爹一下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姬卻在一旁玩弄著銀的發梢:「娘子真是吞了枯炭黑了良心,嶽父這麼說,不正是因為更向著你麼。」

老爹板著臉:「我是不樂意這臭丫頭欠別人太多人,別扯臊!」

姬毫不畏懼地扭扭脖子:「還能欠誰的人啊?」

「自然是花公子,這回得多虧花公子幫忙,不然啊,你現在已經被煎鍋炸乾油了!」爹用力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又指了指牆角的花子簫,「還不趕去道謝!」

從進房門那一刻起我都沒瞄花子簫。他從一開始就在默背一口凍石鼎上的詩,然後把詩摘抄到一疊鬆花箋上,那麼專註的模樣彷彿房間裡就他一個人。直到爹這樣提點了,他才應聲抬起頭來,沖我們彬彬有禮一笑:「夫妻本是一寸同心縷,這點事再計較便太見外了。」

「也罷,有什麼私房話留給你們小倆口自己談,為父便不再手了。」老爹拍拍我的背,那兩下我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帶勁。

花子簫倒還真是個把麵的人,從我們和他說話後,他便不再搗騰花箋,哪怕我們同其他人說話,他也隻是含笑看著我們。直到老爹神神叨叨地把另外三個夫君一一叮囑,最後卻把他們都帶去打麻將後,他才收拾好手裡的東西:

「娘子,等你沒事了來我房裡一下,我有東西想給你。」

我趕去廚房泡了一壺茶,用的是舊年鄉臺積存的雨水。然後回房研碎了紫茉莉花胭脂香料,在麵上撲了撲,扶了扶頭上的金釵,才下樓去敲了敲花子簫的門。

「請進。」

聞聲後推門而,花子簫剛放下案上的兔毫筆。

「沒事,你忙,不必管我。」我把泡好的茶放在他旁邊。

茶香四溢,花子簫重新拿起筆,輕吸一口氣:「這六安瓜片泡得很有講究。」

果然和必安說的一樣,千年老鬼不好對付,這麼淡的味道都能聞出來。他扶著右手袖子,在花箋上題完整句詩,然後將它放在一邊。

「花箋是你自己做的?」

「是。」花子簫立即謙恭地站到一旁,「娘子要不要也來題字玩玩?」

我看了看案上的花箋,有蔥綠、胭脂、廣花、桃紅,花樣有寒梅、百葉紅、金玲、栗玉,都做得相當新異。

滿院冷煙,梨花落案,風了撒花石青簾。腦中幾乎立刻就有了作詩靈,但看了一眼花子簫,我提了筆,寫下的卻是李商的詩句:「秋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花子簫在我側垂頭讀出詩句,又道:「娘子好字。」

「和花公子比,怕是蒹葭倚玉樹了。」

聽見我如此稱呼他,花子簫好像也沒太大反應。我為他的淡漠懊惱,但轉眼又恨自己不爭氣,明明想和他保持距離,卻又期盼他有所反應,真是連自己都有些厭煩。

我清了清嚨道:「我先幫花公子倒杯茶罷。」

我轉為他沏茶的時候,他也從窗邊端來一個大荷葉式的翠玉盤,裡麵裝滿了折枝桃花。

「娘子,這是我想送你的東西。昨天我看院子裡的桃花都開了,想你今天便會回來,折了一些給你。」他把花枝取下來,抖了抖花瓣,「我替你別上?」

「……嗯。」我的頭垂得很低,眼睛突突跳得很難

他取下我的金釵放在硯臺上,替我輕輕上了桃花枝,扶了扶我的髮髻,微微一笑:「真好看。」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眉眼在春霧中如夢似幻。我忍不住了,又了一張花箋,在上麵寫下剛纔想到的詩。這過程中我的頭髮了下來,花子簫靠近了一些,把我的發撥到背後,然後順著我的作一字一句念道:

若似墨煙青花,又何畏頃刻春華……娘子這詩不錯,我也獻醜了。」

而後持筆,也花箋在上麵題了詩:

誰道寒雪太無,一年一歸最癡心。

——完全牛頭不對馬

這不解風的混賬,他本就沒看懂我的意思!!

我如何都想不到,花子簫擱了筆居然說的又是另一碼事:「娘子,這一回我已盡了力,但都大帝說你若不現還好,現了,十年獄如何都不能免。」

「是麼。」完全無力回答他。

間十年。你可有想好接下來要做什麼?」

「沒想好。我提督的差事也丟了,接下來恐怕得想辦法掙錢混滿這十年了。」

「十年如此漫長,豈是說混就混的。」花子簫輕輕笑了,「室人之事想好如何理妥當了麼。」

卿想必是會提前投胎的,姬過些日子可能也會回他的狐貍窩。可能十年隻跟必安得久些,畢竟他在地府裡當差。」我盯著花箋,停了一下又道,「至於花公子的事,還是請自己定奪。」

花子簫應了一聲,竟也跟著我一起看向花箋,在我耳邊低低地說道:「我還是喜歡娘子的詩。若似墨煙青花,又何畏頃刻春華。真不錯。」

此時他這樣□地把詩念出來,就像是一顆心都被剖開了擺在麵前。我鼻尖有些發酸,卻轉著眼睛不讓淚水掉下來:

「無奈春華有隨流水,流水無落華。」

「春華隨流水……」花子簫在我邊很近的地方淡淡地重複著,「一隨十年麼。」

我深深埋下了頭,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不想再一次被他冷漠地推開。可是再次抬頭時,卻正巧迎上了他勾下頭的臉,我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後退,已經被他吻住。

地扣住我的手和腰,像是瘋了一樣狂吻著我,不時還像是在發泄怨恨一般,在我上咬了幾下,然後順勢吻到我的頸項。

「你……你這是……」我呼吸混,很是錯愕。

「我不管了。」他在我的頸間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什麼都不想管了……」

細吻如初夏的暴雨,集地順勢往下落……

後來,書桌上的文房四寶全部都被打散在地,墨水濺滿了石青的簾、落地的衫。他褪去我的衫,又抱我上桌。我從來沒見過他這般失控的模樣,汗水染了彼此的膛,在花箋上、大片的生宣上暈開。

其中一張花箋上的字也糊了,糊的是花子簫之前題寫的八個字:

一寸芳心,十年醉夢。

作者有話要說:更鳥更鳥~~

之前的稿都截鳥,現在有時間可以寫奈何了厚厚。

奈何不是我不想快,是快不起來,這篇文要慢慢磨啊,很苦的……

所以乃們催文是歡迎滴,但請溫一點,最好催文的時候再加點評論想神馬的,我就很有力填坑鳥……>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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