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聽聞君上降生時，東方無盡意菩薩就曾親自為其預言，道是君上深慧，大有可為，日後必定不凡。前任青丘帝君子嗣單薄，夫婦倆人得了這麼個資質奇佳的獨子，歡喜厚得很。連著君上的稱謂也是嵌了其青丘始祖名諱中的一梵字，以表夫婦兩人對其的厚澤與期，一降世便瞭如此恩澤，到現今如斯榮耀，當真毫不負青丘國那尊上古神抵的名諱。」

我把玩酒杯的手指頓住了一會兒。

眾仙們紛紛向仙乙，一仙丁道：「姐姐知道的可真細，可還知曉其他？」

仙乙見狀悠悠啜了口酒，又低了語氣說話：「妄論上神可是要雷霆之邢，今日諸位仔細別張揚出去，不知是否因著君上的這個稱謂上嵌了字梵，我聽聞君上的相貌也承了大半那青丘始祖的。君上生的實著，實著俊俏，俊俏。誒誒那位仙友，怎跑了……」

我也不知自己怎麼跑了，索今日不是頂著**殿的名頭到此，不用有所顧忌，坐不住就跑了。

數萬年下來，我一直覺得自己將殤養得很好，卻連慫包得連聽到閑人談論起他都會心口都會堵著難。

我跑一通，等回神的時候，發覺自己竟然站在一棵龐大年長得連樹須都埋土裡，足夠十人合抱的菩提樹下。

我方圓顧了幾眼，除了這棵菩提樹，其餘的花草瞧著都很新鮮規整，顯然是新搭的庭院。

乖乖，我不是跑溜了，順進四梵宮的後院裡了吧？

正在想之際，陡然耳尖聽到對麵有腳步聲，忙著眼去。

隔著菩提樹長短繁複的樹須，前方約出了個墨發白的人影，一陣細風拂過樹須，人影又明朗了幾分，是個青年男子模樣。

步伐不不慢的穿過重重支須直走向我這邊，寬大的袖擺迎風拂，袖口邊沿拿銀綉了圈繁瑣的圖紋。

隨著袖口浮，斷斷續續出一雙白凈修長的手，左手握了卷經書，再細瞧書上刻著的幾字梵文，書著《愣伽阿跋多羅寶經》。

我口鼓得厲害，雙腳愣直著木在那邊，兩隻眼珠子隨著那擺的袖瞧得真切。

那個人披著的一頭發被支須零散勾起，左側臉有一縷青橫在鼻尖上，我以前曾經誇過他的鼻子，猶如雪峰堆。

我努力將眼睛往上挪，終於對上了他的眼眸，那是我記憶中見過最好看的一雙眼睛，瞳眼深邃，得就像幽林中的古譚，看著你時，你會誤以為他要將你看心底，偏偏眼尾微微上挑，眼睛的弧形卻是妖嬈無雙。

哪怕我如何殤如何不願麵對那樁往事，我心頭仍刻著那一雙眼睛，在我懵懂青蔥的年紀裡如何的勾著我滿腔熱不管不顧地妄圖將那令諸多上古神魔甘為下臣的青丘始祖拉萬丈紅塵。

我掙紮又彷徨，眼睜睜看著那道影走到我跟前，出手指輕緩地挑下我臉上的帕子，兩隻眼珠直將著我，我看到他的在張合。

「姑娘可是三十三天青瑤帝姬？」

……

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我的心境變化萬千，腔裡的七竅玲瓏心在躁鬱鼓舞，悲慼，然後最終，歸於平靜。

我活了這麼久，稱呼無數。

阿爹為我取名青瑤，洪荒時長輩我小夭阿瑤，外頭同階位的神仙尊我一聲帝姬，小輩神仙們敬我一聲青娘娘不等，楞是沒人喚我過一聲「姑娘」。

我緩慢做著深呼吸，瞪著眼前這張活生香的臉皮暗自搖頭，他不是白梵，我十幾萬年前就已經深刻地清楚一件事，白梵沒有了，不會再回來了。

我強製將神識拉回。

「正是，不知尊駕是……」

「青丘國新任帝君梵，恭候帝姬多時。」

聲音似過十萬億佛土隔了迷繞萬年的梵音般浮沉，卻一字不落的鑽進了我的靈臺。

原是青丘的那位小帝君，席上那些仙們的傳言有誤，哪裡是與白梵長得相似，分明是同一張臉皮。

他的的一雙眼珠仍舊絞在我上，我才發現他的右眼尾下方微近眼瞼落了顆赤的淚痣，襯著那雙狐貍眼妖孽又無邪，愈發勾人，似乎隻消一眼便能將人拉萬丈紅塵。

白梵臉上白白凈凈的，果然不是同一人。

我暗自吐了口氣。

仙界倒是出現過小輩返祖承了同族長祖的麵貌亦或能，許是返祖現象讓他承了白梵的麵相，修道之人講究一個大徹大悟的極致之路，麵相不過棲皮囊。

我手了下道：「喲，好說好說。」

一團細風在樹須打了個迴轉，帶了許些菩提葉的馥苦清香。

一時無話。

梵看我的眼神約帶著深意，我頗不自在，主開口找話：「你眼尾的淚痣好看的，初遇的時候你還是隻小狐貍，那時被皮遮住我都沒發覺？」

梵微曲著手指指在右眼角，忽然瞇著眸眼朝我笑，弧形妖嬈的狐貍眼笑得純良無害，驟地衝撞出一子無邪魅。

「帝姬說這個，這倒不是一出生就有的，是前陣渡了上神的雷霆天劫之後顯現出來的，倒不知因為什麼。」

本帝姬素來鐘意，人尤甚。當即被他那笑容給打晃眼了，也無空理他在我麵前的自稱，趕在心中默唸清心咒。

轉而努力讓自己笑得慈和一些：「喲，說來還未向帝君道喜，昔時見你時還是隻小娃娃，如今此等年有為，本帝姬瞧著寬得，寬得。」

梵忽然皺了一下眉頭，好像不習慣我這樣的口氣：「有勞帝姬掛心，帝姬可記得昔年鍾郢山初見帝姬，我向帝姬求娶之時帝姬提的條件。」

該來的總是躲不過，我將兩隻手的袖口攏在一起，起脯做好被當羊宰的準備：「自然記著，你隻管開口提便。」

「我不負帝姬所，先了尤央帝君昔時的年數修上神位階，青丘國立於洪荒，雖比不上九重天，但我為青丘帝君，在九重天的地位總不算差。九尾狐族生來就在麵相上佔了不便宜，我這皮相在外也拿得出手。」

梵說著又近了一步。

拿著那雙狐貍眼著我的，眼尾的淚痣了點引的意味，兩片淡的瓣緩緩張合，話裡音微帶著一沙啞。

「在青丘除了宮抵，我還另外在一清凈幽僻的地方築了竹舍，住著清凈閑適，帝姬若是覺得乏淡了，這四梵宮倒也富麗堂皇，帝姬若是剛開始不習慣，不若遷去三十三天**殿也。我的一雙父母心隨和，青丘族民十分仰敬帝姬名，族中長老也好打發。」

他頓了頓，以一種更為緩慢的音調講道，「帝姬看我如何？」

我的靈臺迴轉了兩迴天，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這個「意思」有點兇猛吶，本帝姬覺得頭有點暈：「你……你這意思，你……你可是要娶本帝姬我？哦，許是我聽錯了，對，聽錯了。」

「帝姬沒聽錯，我在向帝姬請婚。」梵角微勾，兩隻眼珠賊晶亮地掛著笑，分明生出幾分春花秋月的勾引意味來。

我能覺到腦子現在在打轟雷的聲音，這青丘的小帝君越了歲月的鴻瞧上了足夠歲數當他祖宗的本帝姬我了。

五萬年前梵向我求娶我隻當他是孩子心，如今五萬年過去了，這執念還不消停，莫不是到了凡界所說的青春叛逆期，一定要將我娶上一娶才肯罷休。

「我以為那是你時戲言，不做數的。」

「字字真心，不曾戲言。」

「然我同你又不識，你想啊，論夫妻相，脾上的互補是很重要的，我這人壞病一堆的。」

梵毫不為所，「我讓著你便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比你大了一十三萬歲。」

「哦，我不嫌這個。」

我頓時被哽住了，孃的，這是你嫌不嫌的問題嗎，我幾歲還用你嫌？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本帝姬凝起氣神緩緩吐了口氣，麵上端得一派肅然，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與你婚的。」

「為什麼？」

我瞟了一眼他左手廣袖下的書著《愣伽阿跋多羅寶經》的經書，一字一頓道：「因為本帝姬這一生最不喜的便是狐貍，尤其是修佛的狐貍。」

梵料是如何也想不及我會有此作答，竟給愣住了。

本帝姬趁著他愣神的功夫做了一件丟臉麵的事，本帝姬遁了，轉趁其不備掐訣瞬移溜得沒蹤影。

想來今天真沒個麵活兒，連著遁了兩次，讓阿哥知曉了必定又要笑話我。

一十七天不大，然而宿在這裡的神仙也不多，總共隻有兩宮抵，一南一北，南方正是新建的四梵宮，至於北邊的，是為我前方的那仙澤團繞的宮殿。

我這一通跑竟跑來這兒了。

九重天人人皆知，一十七天有個境玊宮，裡頭住了位避世清修輕易不得晤麵的西方太極勾陳上宮天皇大帝。

勾陳帝君煮得一手好茶，我今日跑了這麼大半天也有些了，便打定主意爬去山頭討茶喝。

到了宮門口也不敲門，兩下直接翻了牆進去。

如我所料，偌大的宮殿，人卻很，我在裡頭轉了一圈，才揪出一位在牆角打瞌睡的小侍。

這位小侍我認得，圓眼睛包子臉，清秀可得不得了，做生，是勾陳帝君的隨侍。

生見著來者是我倒不顯得多訝異，隻了眼皮，轉而笑盈盈朝我拱手道：「青娘娘可好些日子不來鏡玊宮了，莫不是手頭有事，忙得不開喲？」

我笑罵回去：「許久不見你倒又頭了不，娘娘我能有甚事兒忙，要是能到我忙起來，九重天可不得出大事，話說你家主子呢？」

「後院小山坡上的紫薇今日開得很盛，主子在那兒賞花呢，生這就領娘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