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晃過去多日，林靜晗同幾位姊妹間越發悉，在書學齋的學習也漸漸跟上了。

隻有二房的五娘林靜嫻會時不時出言冷諷幾聲，但林靜嫻基本不會接的話，隻沉默不語。

林靜嫻更加變本加厲，撕壞課本，往靜晗上澆上茶水，墨漬、毀壞紙筆等等。靜晗皆隻默默承，不與林靜嫻起衝突，漸漸地林靜嫻自個兒覺得冇趣，隻想起來再捉弄靜晗一番。

最開始是林靜嫻因為出言諷刺了靜晗，被二孃林靜絮打了二房的臉麵，二夫人顧氏不顧金小孃的哭鬨將林靜嫻著了頓鞭子，下手不重，隻讓林靜嫻躺了三天，隻是讓同金小娘母倆消停了幾日。

靜晗明白同五妹妹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任如何冷嘲熱諷，不理便是了。若是正麵衝突起來，就憑林靜嫻母親金小孃的鬨騰勁，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如今自己孤立無援，明哲保為上。

況且，每次在林靜嫻書學齋裡了什麼委屈，下學回到禧守院後，老太太便會差蓮生送來新的用品，隻會比原先的更好。

老太太也晦的同靜晗說起此事，說這樣做的很好，姊妹間的衝突不宜用強的手段解決，隻會落下不好的名聲，隻讓再忍忍，若是林靜嫻太過，便給大伯母王氏懲戒。

靜晗自是應了。

每日下學後靜晗都會去往鬆風院看母親弟弟，隻是薑氏一直對閉門不見。

自阿父下葬後，靜晗再也冇見過薑氏了，聽雲嬤嬤說，薑氏在鬆風院安置了個佛堂，將阿父的靈位放在裡麵，每日都在裡麵誦經禮佛，再未曾踏出鬆風院一步。

靜晗每次來都吃閉門羹，也不生氣，隻往側邊弟弟的居住去了。

八月十一就是旻哥兒的四歲的生辰了，林府的規矩，男丁四歲後就單獨撥付院子仆人，不與母親同住。

如今薑氏連一雙兒都不聞不顧了，雲嬤嬤到底年紀大了，不可能事事心到位，旻哥兒尚年，若是同薑氏分離，還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旻哥兒在雲嬤嬤的照顧下越發茁壯，靜晗每次都會陪他玩耍一會兒，直到暮食前回禧守陪老太太食晚食。

這時旻哥兒總是哭著鬨著不讓姐姐走，靜晗走的時候不敢回頭，隻能快步離開，怕自己回頭就不捨得走了。

六月的最後一天，靜晗帶著晚桃從也鬆風院回到禧守院，老太太晚上的菜上好後，靜晗便如往常般起打算給老太太舀碗湯，先侍候老太太用些飯食再自己用。

老太太手虛擺下“誒，四丫頭，今日你不必侍候我了，坐下吧”

靜晗遲疑了下，蓮生連忙上前接過靜晗手裡的碗，替老太太布起菜，靜晗這才坐下，想來老太太是有話要說。

“四丫頭，你來我這兒也有幾月了，你那個母親，哎不提也罷，我總要為你打算一些”老太太拿起筷子給靜晗夾了塊卷放到靜晗碗裡“你雖在孝期，但是三年後也才十一歲，未雨也該綢繆一番”

靜晗右手拿起筷子，桌子底下的左手握了襬“祖母對四孃的疼，四娘自是明白的”

老太太接著給自己夾了塊卷“五娘欺負你的事，你可怨祖母冇有為你出頭？”

靜晗連忙放下筷子“祖母說的是哪裡的話，難不蓮生每次送的品不是給我的嗎，更何況五妹妹年，哪有什麼欺負，最多就是小捉弄罷了，我是決計不會放在心上的。”

老太太笑道“我知你是個好的，秉純善，不願與五娘結惡”

靜晗隻笑笑，心中有些忐忑。

老太太複又笑道“我也有事要囑咐你，也該教你該知道如今的局勢了，畢竟整個林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著打發了婢，讓蓮生去守著，不讓人靠近。晚桃擔心靜晗，被靜晗打發回了屋子。

“當今太後出自瑯琊王氏，先皇後也出自瑯琊王氏，太子珩是先皇後所出，陛下萬不會再讓他娶個出自瑯琊王氏的太子妃的，如今幾大世家蠢蠢起來”這個機會林氏也要去掙一掙。

後麵的這句話倒是不好在靜晗這樣的想小輩麵前說出口。

隻是靜晗是個聰慧的人兒，即刻便明白了，且不說自己還有三年孝期，何況自己才八歲，而太子已經十七歲了，老太太必定是想讓大姐姐和二姐姐中的一個去爭一爭。

隻是林氏遠不如其他世家，太子妃是肖想不了的，可能是太子側妃。

果然，老太太接著說道“太子妃雖不會出自瑯琊王氏，但是也到我們閔林氏，我讓一娘二孃去搏個前程。”

靜晗垂眸“祖母既然這麼說，自有祖母的道理，不知四娘能否幫到祖母什麼”心中狂跳，雙手拽住自己的襬，有所預。

隻聽老太太歎了口氣“我那個早早去了的不孝子，你的父親，不愧是我閔林氏的郎君”

靜晗抬頭，不敢置信。

老太太冇有看“西邕之事已傳至上湯，你父親拚死戰，阻止了敵人南下，陛下本是有封賞的，隻著如今多事之際，封賞暫時擱置了，但你父親到底是在陛下麵前留了印象的，說不得，年底時，陛下會接你同你母親，弟弟一齊去上湯封賞。”

靜晗已是淚流滿麵“我寧願不要什麼封賞，隻要我阿父活著”

老太太也紅了眼眶“好孩子，人死不能複生，咱們還是應該向前看”

說著作勢拭去眼淚“你那個母親是個不管事的，你弟弟旻哥兒尚年，你又是個兒家，三房如今立不起來，我這心中難啊”

“祖母，是四娘同五郎冇有用，不能承父誌，振興林家”

老夫人看向靜晗“四丫頭啊，你大伯母雖出自瑯琊王氏旁支，但是也頗有名聲，你若常年教養，必定能有個好名聲”

靜晗此時纔算是明白老太太的打算，隻是人微言輕，老太太這哪裡是同商量，隻不過來通知結果罷了。

握的手鬆開，低下頭“能得大伯母教導一兩句是四孃的福分，隻是母親尚在，這於禮不和。”

老太太徐徐道“你那個母親，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本按著林家的規矩，旻哥兒四歲後就要單獨撥院子去住，隻你母親這樣子，若旻哥兒離開了，說不得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老太太搖搖頭“我那個侄，癡啊”

靜晗隻覺得渾發涼“母親同祖母姑侄深，有祖母替母親打算，四娘很是放心，況且，從前母親子骨就不好，如今憂思過度，更是需要細養著，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

老太太似思考後點點頭“你說的在理，可你小小人兒，獨自去上湯，便是有丫鬟仆人，我這個當祖母的如何能放心。”

靜晗的手在桌子底下微微抖，“祖母，還請祖母幫四娘同大伯父說說，請大伯父大伯母幫忙持下事，若大伯父大伯母能帶著四娘一同前往國都上湯，是再好不過的，林氏也會有名傳出。”

老太太點點頭“嗯，這倒不失為個好辦法，我會同你大伯父好生商量的，你自放心。

好了，說這麼多，飯菜都涼了，還是彆再用了，傷胃。我讓蓮生再拿份熱飯菜去你房中，你回去再吃。”溫和的語氣，但是靜晗就是覺得冷，遍生寒。

待靜晗走了好一會，老太太才換來心腹李嬤嬤扶自己去歇息，歎了口氣“蘭娘啊，四娘怕是徹底同我離了心啊”蘭娘是李嬤嬤年輕時的閨名。

李嬤嬤寬道“老太太，四娘人小，還不能明辨是非，不知道誰纔是真正對好的人，慢慢教導就好”

老太太搖搖頭“我這個孫，同他父親是一模一樣，年早慧，心裡明明白白，況且，我的確存有私心”

李嬤嬤冇有接話，知道，老太太就是想說出來。

“用一個兒子的死去給另一個兒子鋪路，威脅自己的孫為另一個孫搭線，我既將這事說的出口，便早就想到瞭如今的結果”老太太心中悲涼“希四娘不要太過激進，剛過易折”

另一邊，蓮生將熱的飯食送至靜晗的屋子裡。

送走蓮生後晚桃將門關上，很是擔心的問“姑娘，你晚上不是在老太太那裡用飯食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靜晗流著淚，搖搖頭“晚桃，翠生呢”

晚桃不解“翠生姐姐下午下午有些不適，我讓早點去歇著去了，是有什麼問題麼”

靜晗搖頭，流著眼淚，撲在晚桃肩膀上“晚桃，怎麼辦，我好怕，為什麼，為什麼母親都不保護我”

晚桃不知怎麼安，隻跟著一起流眼淚“姑娘，夫人就是一時的悲傷，很快就會跟從前一樣的”實則自老爺的事去了已經大半年了，夫人依舊是不理世事的樣子，兒全部都不管了，說出這話，晚桃也是有些心虛。

靜晗抬起頭“晚桃，從今往後，我們在府中真正是如履薄冰了，有些事，有些話，不要說，不能說”

晚桃慎重的點頭。

靜晗轉，“我不想吃，這飯食你吃了吧，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你吃完就早些歇息吧”

晚桃還是不放心“姑娘，真的冇事嗎，你今日不太對勁”

靜晗看著，乾眼淚，笑笑“真的冇事，冇有什麼能打倒我，你家姑娘我當年可是能打倒西邕小霸王的林靜晗，隻有我欺負彆人的份，哪得到彆人來欺負我”

說罷就轉放下床幔，歇息了。

晚桃嘟囔著“都被林五娘那個臭丫頭欺負到頭上來了，都不見打回去的，要是換在西邕，穆小郎君和秦二郎君早就幫你找回場子了。”

靜晗在床上躺著自是聽見了晚桃的嘟囔，隻是抿著，一聲不吭的默默流淚。手裡握著當初穆平奴在金沙鎮送的那個小麪人。

靜晗心中覺得分外難過，曾經以為祖母是能夠信任的人，冇想到纔是往自己心口紮刀子的人。西邕的事本就存疑，當初阿父不肯走肯定是有問題，如今整個林氏想要踩著阿父的骨上位，也不看看林靜晗答不答應，在西邕之事未水落石出之前，所有想從中某得好的人，都有可能是幕後黑手之一。

林靜晗在心中發誓，終有一日，我會將真正通敵之人救出，讓西邕之事大白於天下，為阿父及無數無辜喪命之人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