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而落，一座三進的院落，白牆瓦灰，琉璃細雕，並無彩塗飾，一水墨環護，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這院落的主人想必十分富有。書趣樓()

慕白花白的鬍鬚，轉過頭對著蘇綠幻輕輕咳了一聲，低聲音，沙啞的說道：「老婆子，咱們今後可算有口福了呢！」

白石鋪砌的甬路上，一男一，俱是花白頭髮，佝僂著背，一襤褸，著灰的短襟和補丁布長，滿臉滿額的皺紋，此刻在海漕幫一個小廝的引路中，緩緩向著院膳房移而來。

當日慕白暗夜離開後，蘇綠幻和蘇梓離設法找到他，又在海漕幫分舵外租了個涼茶鋪賣涼茶，接連探查三日，終於清這個時辰是幫裡守備最為鬆懈的時候，此刻二人正扮作老年夫婦，來幫裡想找個活計，那守門小廝也算良善，可憐二人一把年紀還風雨中來回奔波，這才尋了個領頭問了問，讓他們以後在這燒火。二人經過易容，跟著小廝亦步亦趨，走的很是晃悠。

「這裡就是夥房，不過晚上很開火，通常就是早膳和午膳，這會廚子夥計都不在，你們就在這燒個水備用吧。以後啊你們就住在這隔壁，是間柴房，看你們也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東西，現在是黃昏了，我們兩隊正在外麵拚酒用膳，你們燒些熱水，等他們回來洗漱用。」那小廝雖心地不錯，可說話卻也毫未見客氣。

慕白和蘇綠幻趕佝著腰，使勁點了點頭。待那小廝離開後，二人終於直起子，長長出了一口氣。

「師兄，你說這裡這麼大，去哪找們兩姐妹呀？」蘇綠幻此刻正在整理自己假髮，覺得這服在上，十分的不自在，額上住的紋絡也十分麻，本就十分乾淨，現在為了救一個與本就無關的人，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慕白看到素凈儀容，此刻卻作了老嫗打扮，心尖不由一，很是心疼。

「幻兒乃蘇莊主，如今竟為了我這個什麼都不算的窮小子，風餐宿、提心弔膽不說，此刻還要扮醜著臟，慕白你可真是好本事！」他低頭沉思片刻，轉從桶中舀了一瓢水，輕輕拍了拍的右肩，示意坐到柴垛上。蘇綠幻看看瓢中的水，麵不解，卻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慕白取出汗巾，放到瓢中洗乾淨，擰了一把，然後開啟，對著蘇綠幻額頭輕輕颳了刮，將那些灰塵和豬皮一點點拭下來，接著又溫的將臉頰兩側都拭乾靜，因握劍而爬滿繭子的手，此刻卻和緩，輕輕地一點點在蘇綠幻臉上遊走拭，等如玉的全都出來後，慕白起灑掉瓢洗過汗巾的水，又舀了一瓢，將汗巾放進去，洗滌乾淨，再次一點點一寸寸地凈了一遍。

蘇綠幻此刻呆坐在高高的柴垛上，一顆心一波又一波，如同小時候父親帶玩的投石擊水，不起浪花，但泛漣漪，一圈又一圈，泛起的水波紋悠悠晃晃不停地飄向很遠的地方，的直往心底深鑽去。

待將一頭白髮撕開落，一位農家打扮的人躍然眼前。若白梅，鬢染烏墨，三千青垂臥雙肩，一支青的半玉簪穿髮髻之間，眼波如星辰，皓齒嵌紅，兩人四目相對，臉上一紅，娥首低垂，說不出的熨帖和平靜。

慕白見麵顯紅雲，著臉頰的手指，慢慢停了下來，此刻卻也是麵紅耳赤，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微微生彎，兩人如同俱被磁石引住，懵懂的愫縈繞於心頭，再無法移開抹去。

「師兄，你還沒回答我呢？」蘇綠幻先反應過來，一句師兄，諾諾，如同天籟迴旋繞耳。

慕白打了個愣神，右手刷的一下趕放了下來，然後轉低頭，兩隻手了此刻還著的汗巾，也不顧氣，如同珍寶似的將汗巾慢慢塞進了前的衫中。

待自己靜了靜接連蹦的心跳，這才轉回道：「原本我們隻要熬到晚上，就可以趁他們睡覺，一間間搜尋，可聽那小廝言，晚上這裡會有兩隊人馬看守，萬一有所驚，想要逃出去就很難了，幸好我在來時買了些蒙汗藥，到時候隻要將葯放到他們所飲的茶中即可。」說完似乎覺得自己這個方法不甚明磊落，了後腦勺，去瞧蘇綠幻神。

蘇綠幻自小長在山莊，被保護的很好，從沒有人告訴過，如果打不過還能下藥，不由地有些吃驚，微微張開了。不過片刻，臉上一暖，崔然一笑道：「對啊，這樣咱們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逃走啦！這海漕幫勾結府，斂財無度，咱們不傷他們命，給他們下點汗葯再加點豆之類的就算給他們小懲大誡了！」

慕白眼睛眨呀眨，本來這種鬼祟伎倆就不是大丈夫所為，之前怕被蘇綠幻瞧不起，就一直沒說。此刻見簡單純真，一副自認不如、甘拜下風、真心佩服的神，心下放鬆卻也覺得有些好笑，一個沒忍住，輕聲笑了起來。

「幻兒，來將假髮蓋在頭上吧，我剛剛出去聽那小廝說，那群人已經快到別院了。」一邊說著，一邊手將假髮輕輕覆在了蘇綠幻頭上。

蘇綠幻雙手舉過頭頂，慢慢整理了片刻，低聲音問到：「師兄，那些人會飲茶嗎？」

慕白蹲下來，將兩鬢的碎白髮攏了攏道：「會，傍晚那小廝不是說了，他們今天是拚酒去了，海漕幫雖然名為江湖幫派，卻隻對黃金白銀有興趣，今日定是又有銀子進賬，這才這般慶祝，飲酒必然口，這一大鍋水我都燒開了，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待會我就將茶壺都提滿水，下好葯給他們送過去，你就呆在這裡，哪都別去，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蘇綠幻答的倒也乾脆。

是夜，月凝霜，覃漫別院。別院外寂靜寥落，院中和廳卻高朋滿座、熱火朝天。

「快點，上茶。」那小廝橫眉冷對，人是自己找來的，都這會了卻還在磨蹭，自己好不容易發次善心，再這倆老東西連累就得不償失了。

慕白手持托盤，佝僂著，一步步向著廳走來。

廳前的小院酒罐子多如牛，東倒西歪，院中臨時搭建的斑駁酒桌，或是推杯換盞、劃拳行令；或是自斟自酌、酩酊大醉，如此醉酒，迷糊百態，讓自小居於無憂島的慕白也算開了眼界。

開啟閉的門，一濃重泛著吐出的惡堵之的腥臭味撲麵而來。看著在滿桌酒罈子中間趴著安然睡，喝得東倒西歪的領主們，慕白麪朝門外深吸了一口氣，轉皺眉走了進去。

他們喝的太狠了，也不知今日有何樣的喜事，居然庭中連看守都沒留著，首領下屬俱是喝了個爛醉如泥。桌麵上至橫七豎八的躺著三四隻空罈子，一隻酒罈許是因為撞擊迸裂，瓦片碎了一地，看來是外麵沒有喝夠，回來後又取出了佳釀。

那幾個領主就這樣趴在流滿酒漿的長桌之上，或是安穩淺眠，或是鼻息雷鳴。

慕白深出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敲了敲托盤的邊沿，角上揚，笑了一笑，心道：「看來我這藥茶要浪費嘍。」

「還愣著幹什麼，趕的呀，給我們大人們將解酒茶都灌進去。」那個小廝真是盡職盡責，這種時刻忠心依舊。許是跟府打道太久，那小廝居然無意識地開始稱呼領主們為大人。

慕白淺笑片刻，蹣跚地走過去，將茶盤放到一張還算乾淨的桌子中間，將茶水依次倒好端起，和那小廝一起，一杯杯、一個個接連灌了進去。那個小廝甚至細心地輕輕地拍打著喝嗆的領主們的後背。

「或許他也是為了生活所迫，不得不委於此，行事才會如此謹慎小心，過了今夜，待我們救走那兩個姐妹，怕是他命不保。」想到此，又念起這名小廝白日帶他們進門的善意，慕白當下有些心虛，手握拳放到邊輕輕咳了一聲。

待廳領主們都灌了熱茶，慕白來回三趟，又將夥房熱水填滿茶壺，給院中的宿衛們都放了一杯熱茶在手邊。趁著那個小廝勸飲他們茶水的一瞬，慕白一個勾手，順走了一小半罈子酒水，轉步履蹣跚地向著夥房走來，轉過角門後，他一抬手，酒罈的老酒順著咕咚飲了半口進去，酒漿回味悠長，窖香濃鬱。他笑了笑，分手一擊，咣當一聲響，酒罈子碎了一地。

「幻兒，走！」二人起，牽手飛快地從夥房中奔了出來。

「我們分頭找，這樣快一些！」蘇綠幻說完這句轉就離開，卻不料一隻手被慕白輕握著，並未放開。

「不行，這裡太危險，我們需得在一起，幻兒，今日若能救得們兩姐妹自然最好，如若不能，我更加不能讓你出事。」說罷也不管蘇綠幻眼中閃耀如星火的芒，牽著從南廂房開始了一間間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