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冇有進過學堂，不識字也不會說漂亮話兒，但他依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比藏在朦朧煙霧裡的三月春花還好看、還，是他見過的最最好看的姑娘了。

應該被人嗬護著，而不是到這樣的地方和他說話。

年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忽然張起來，手指收，到了指腹下糙的皮和糲的泥塊，心底驀地一陣失落，繃的軀又緩緩癱下來。

冇用的冇用的，誰會看得上他呢？他又臟又臭，還帶著一雙赤紅的不詳雙眼，冇人願意把他這個喪門星賠錢貨接回去的。

小姑娘偏了偏頭，嗓音清脆又乾淨：“喂，會說話嗎？”

年又張起來，他接二連三的意外讓他意識到，今天和過去每天都不一樣。

他眼眸閃爍，張了張口，然而許久不曾說話隻能艱難的從嚨裡發出破碎風的呼嚕聲，像是一隻企圖向好心路人尋求一溫暖的流浪狗，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卻又笨拙的討好。

小姑娘被他的反應逗笑，丫髻在頭上微微搖晃，清脆如鈴般的笑聲傾瀉而出，流了年心間。

“我就要他了，喜兒，付錢。”

付款，收錢，人牙子從來對他尖聲鄙的語調聽起來緩和又興，年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子，直到見到小姑娘將一份什麼文書收進懷裡，纔有些恍然的想：啊，買下他了，那是他的奴籍。

翌日，天轉好，雨暫歇。

還是那個角落，“哢噠”一聲，鐵籠應聲打開。

“出來，”人牙子拍著鐵籠，“關傻了是不？也不知道你這東西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被藺府的小小姐給看上了……喂！快出來！”

經過一夜，人牙子已然知曉昨日來人的份。

藺府的千萬寵長大的小小姐。

年將這幾個字收攏到心底，手掌撐地，慢慢從鐵籠裡爬了出來。

因為長時間彎腰屈抱一團，他手腳和軀已經完全麻木，一下都是鑽心的疼，但他不在意，每一下都那麼堅定。

——他要去藺府。

人牙子將年簡單收拾了一通，送去藺府。

年不敢說話，一路沉默。他努力起板，腳步堅定，好似能把那條臟汙的小巷甩到後，藏在永遠不會被提及的過去。

藺府在江城北邊最豪華的地段，高門大院，白瓦朱牆，領年進門的管事福伯眉間褶皺深得能夾死蚊子。福伯年近花甲，鬍鬚皆白，子骨卻朗。瘦小一老頭往年邊一站，竟比年看著還神。

福伯帶著年七拐八拐，給了他一套服送去澡堂：“洗乾淨些。”

年著乾淨的服，神難安。

管事看出他的遲疑，眉頭一挑：“想見小小姐？”

年點頭，垂頭盯著地麵。

青石板鋪就的路麵，連隙裡也清掃得乾乾淨淨，一雜草也無，他像是誤聖殿的醜角，侷促難安，與這裡格格不。

“有的是你見小小姐的機會，洗乾淨點，可莫要臟了小小姐的眼！”福伯推了年一把，待人進去後輕啐了一口，如何也想不通。

據喜兒說這人是小小姐親自選的人，他就說那樣的地方不是小小姐該去的！小小姐那般天真單純，不定是被這臭小子怎麼哄騙了呢！

如此愚笨，還有那雙藏著猩紅之的瞳孔，仿如最冷嗜殺的野，他看一眼都覺得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一樣，渾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