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起舞

半年後，京城的第一場雪，雖不大，但純白的花瓣一直在飄落。

周婉雙手叉在皮絨做的暖袖裡，走到一白石碑前。

刻著［妻蔡福兒之墓］，是戴殊的親筆。

「殊哥哥，」開口著幕前坐在木椅上的男人。

男人緩緩回過頭，勉強一笑，「是婉兒妹妹。」

「你們終於回來了，在冬之前。」周婉從中哈出白氣，半蹲在他邊，從溫暖的袖口出白的細指，起冰涼涼的石碑。

戴殊開了口，「婉兒，你的手還是那麼細膩，彷彿沒有這十年。」

「福兒的其實比我還差，是生慣養的大小姐，孤一人來到遠無人煙，冰雪茫茫的寧古塔，每日洗做飯，手背的凍瘡冬天麻痹著，夏日瘙著…」他不忍心再講下去。

「對不起，福兒姐姐。」的手就在外麵這麼一會兒，就被凍的通紅。

「我父親每日殫竭慮輔佐太子，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朝廷，對不起黎民之事。可還是陷這權謀之爭，去往寧古塔的路上，熬不過這屈辱苦難，自盡明誌了。若不是福兒，便沒有今日戴家的清白，也不會有活著的我，儘管我已是個廢人。」他還是平淡講下去，彷彿這是別人之事。

忽然一陣偏風吹來，舞地雪花打在白石碑上，也吹落了他頭頂的氈帽。

戴殊不能站起來，但也出了手臂，向天訴說著，「婉兒，這中原的冬天我竟覺得如此溫暖。」

周婉跟著被風吹得滾的黑氈帽跑著，卻總是差上幾尺的距離。

學著福兒姐姐，縱一躍，不顧份不顧儀態將帽子撲倒在下。

然後渾雪渣樣撿起他的帽子，欣喜地沖他揮手，「我抓住了，抓住了！」

深一腳，淺一腳走回到他的邊，為他戴好氈帽。

「婉兒妹妹，給你寫信不久便因傷寒病逝了。帶回來的隻是曾經穿過的幾件樸素的衫。被葬在了寧古塔，與那些戍邊的將士一起。」

戴殊的話語更加深沉了，「我，是我今生唯一的人。」

［今生］，［唯一］。

扶在椅背的周婉手不輕易抖了下，十年過去，知道先是負了他。

他與福兒姐姐是患難真。可這話從他裡講出，的心依舊是揪著疼。

他不了，可這十年，是分分秒秒沒有忘記過他。

「福兒姐姐，從前你喜歡看我跳的塞外雪舞，你回來了，我再跳與你看。」

十年未跳過這舞，婉兒解開披在肩上的鹿皮大氅，隨意扔在雪地裡。

點起紅的綉了荷的綢布鞋，抬起手臂，揚起青翠的水袖，與這大自然的白茫茫融為一。

戴殊著這悉的畫卷，抬手撣落在眼睫上的冰渣，似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的婉兒淑，那時的福兒活潑無畏。

向後彎過腰，踢高了，伴隨著陣陣風吹來的雪瓣旋轉著，越來越快。

直到跌在雪上。

「殊哥哥，我老了，跳不了。」周婉將頭埋在雪裡。

突然，冰涼的手被一個溫暖拉起，「娘！」隻這一個字，就融化了心頭的凍。

「這裡好冷，回家吧。」

的頭從厚厚的雪層中抬起，止兒的後，站著一個弓起腰背，凸顯老態的男人，手上拿著剛才被扔掉的鹿皮大氅。「婉兒，你跳得真好。」

他也向出了手，「回家吧。」

不想見這個與權謀的沈大人，眼裡看到的隻有止兒一人。

「爹，你是不是欺負娘了。」七八歲的孩懂得拉過父親寬大的手掌，將其放在自己母親的手上。

沈之堯攥了的手，「婉兒，你是一品誥命夫人，不要鬧了。」

周婉的頭又轉向墓碑旁，一片的白花花，前後左右，都不見殊哥哥的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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