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枕邊風

「世子殿下，在下想習武。」

隨著徐涼生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莫白不滿頭黑線，語重心長的說道：「我不遠千裡把你從蘇州送到涼州，可是讓你來做謀士的？怎麼？看了幾次武夫威風和本公子的幾手飛刀，就想做那江湖高手了？」

徐涼生拉開簾子，麵有些蒼白，指了指自己的右和左臂，苦笑道：「總不想被人再打折一條胳膊一條。」莫白會意，但仍是撇了撇，說道：「那嚴明雖然算不得高手，似他那種修為，也就扔進滿是讀書人的江南才掀的起幾分浪花。」看了看徐涼生，見他沒什麼反應，繼續說道：「但畢竟嚴明是武將，一武藝也是戰場上大開大合的路子，在江湖上排不上名號，兵部軍冊前三十裡還是有他一席之地的。嚴明是嚴家次子，四歲習武，天賦不俗，才將將破百歲。」

回頭看到徐涼生一臉迷茫，莫白嘆了口氣，說道：「都說江南道是讀書人的聖地，原來是讀書人死讀書的聖地！武學境界先從練起，而後氣、破百歲、遊離、反虛、無垢、歸真，那嚴明剛破百歲一年，但作為武將，不容小覷。」

眼看徐涼生要開口，莫白打斷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些境界隻是一個略概念，對敵之時天時地利都至關重要，反正你以後都會懂得，境界高的不代表能打的過境界低的，就比如麒麟子不過反虛修為，而且是修道之人的假反虛，不經氣、百歲而是前國師生生灌出來的空中樓閣，在外對陣都不一定是我對手，但若是在欽天監和國子監，就是尋常歸真都懂不得他一汗！」

徐涼生瞪大了眼睛，嘀咕道：「這又是為何？」莫白一頭黑線，出手拍了徐涼生一掌，說道：「你傻啊，麒麟子是國師，國師你懂嗎？與國同修，己雲即國運，在國子監和欽天監，一者國運重地、二者朝廷基，在這兩個地方，除非是能逆天篡運的神仙或是國運崩塌，否則誰都奈何不得他麒麟子。」

「我何時能打的過麒麟子？」聽到徐涼生的話，莫白譏諷道：「這輩子恐怕都不行。」

徐涼生挲著袖，沒在意莫白的嘲弄，說道：「總要練練才知道。」莫白嘆了口氣，回道：「你都過了練武的年歲，骨定型了七七八八，三十年能練到破百歲就燒高香了。」

二人同時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徐涼生說道：「等著右能走路，我想先去軍中。」

莫白猛地停下馬車，裡滿是恨鐵不鋼的意味；「你去軍中做什麼？你要是埋在了西涼的黃沙裡，本世子豈不是虧大了！」莫白狠狠的一揚馬鞭，馬車向前急速行進。

馬車一快起來，不免跌宕，子骨本來就羸弱不堪的徐涼生麵更是蒼白，大概小半個時辰，徐涼生隻覺頭昏腦漲，但仍是不甘心的問道：「世子殿下……」

「好，本世子準了還不行嗎？就把你拉倒司馬禕兵的地盤兒上，蛻了你幾層皮你就知道自己還剩多斤兩了！」莫白拽了一下韁繩，把馬車放緩。

徐涼生乾嘔了幾聲，隻覺胃裡翻江倒海一般，莫白回頭瞥了一眼，呢喃道：「就你這副板，能經得起幾次折騰？」

過了一會兒，莫白突然想起，說道：「我已派人到你家裡送上了些銀錢，也會有死士周全老爺子，你且放心。」

「我命人和老爺子說你去做大，想必老爺子甚是歡喜。」

徐涼生手作揖道；「我爺爺就全賴世子殿下了！」

「好說好說。」莫白嬉笑道。

西北，涼州，敦煌。

莫通山拿起莫白傳回的信件，看了一番，便遞給邊的左賒屠。

「呦，世子殿下好運道，出去轉了一圈竟拐了個狀元回來。」左賒屠絡腮鬍子一抖，嗓門兒甚是洪亮，滿屋子都是狀元回來的四字迴音。

莫通山白了一眼左賒屠，笑罵道：「你個閹貨，就不能小點兒聲？上次你來我這兒喊了這麼一嗓子，把我兒的婢嚇了個肝，回來不把你罵了個狗噴頭？」說話這人正是本朝碩果僅存的異姓王，西涼王。

「殿下你還提這茬？上次世子殿下罵街，那可是當著元柏鳥這群兔崽子的麵兒罵的，老子可是讓這幫小將調笑了兩個多月，我這張老臉屬實是有點兒掛不住。」左賒屠雙目圓瞪，一臉怒。

莫通山哈哈大笑：「行了，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好歹也算我兒半個師傅，罵歸罵了，轉頭不給你送了三壇渡口，連本王都沒來得及上口服。」

左賒屠嘿嘿一笑，也沒回話。

話鋒一轉，莫通山問道：「賒屠，你怎麼看這個徐涼生？」左賒屠故作沉思狀：「這徐涼生啊……嗯……好說歹說也是個狀元，肯定是學富……那個幾車來著？」莫通山恨不得將左賒屠踹翻在地，說道：「給本王好好說話！」

「殿下，您就別拿在下尋開心了，我老左你還不知道麼？上次那個什麼什麼疏，上麵的字兒我就有一大半認不全，你這問我他如何，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啊，您要是強讓我說，那我也就說兩句，咳咳。」故意清了清嗓子，一看莫通山滿是殺意的眼神，左賒屠一臉諂笑的說道：「一個尚未及冠的年輕人，總要先打磨打磨銳氣，不如扔進軍裡先磨鍊兩年？可就怕這位江南道出來的讀書人吃不得這份苦。」

莫通山悠悠道：「現如今的讀書人都以出仕西涼為此生最不如意之事，寧肯在中原做個雜役小吏也不願來我西涼做一方大吏，生怕被人斷了脊梁骨。我西涼從不幹將，卻缺能臣，說來也是個笑話，西海郡作為北部重鎮，我西涼的北方門戶，將軍是你左賒屠，郡守也是你左賒屠。」

左賒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撓了撓頭，又聽莫通山說道：「話雖然這麼說，但現在朝廷的錢糧是一分也不敢的，隻要我西涼不敗家，家底兒肯定是厚實的，將軍可以不懂政務，但持政可不能不知兵！」

左賒屠接道：「將軍的意思是……」

莫通山眼神出一縷微，冷笑道：「要隻是個張口子曰，閉口君子的讀書人，可不就是個肋？」

京城，章府。

麒麟子將麵聖之的一切和盤托出，隻見章讓捋了捋鬍鬚，說道：「幾顆暗棋，殺了便是。」

麒麟子驚呼道：「若是西涼王……」章讓打斷道：「殺了又如何？他西涼王會因為一個書生和朝廷撕破臉皮，多幾分仇恨無關大局，此時況他西涼王也得鼻子認了。」

接著章讓說道：「看起來這西涼也是紙老虎，連個為曾出仕的書生都不放過，狀元之才又如何？有韜略又如何？還能給西涼憑空造出來百萬擔糧草，千萬兩白銀不？」

麒麟子點了點頭，呢喃道：「的確如此。」

章讓又接著說道：「陛下之濾有些過了，但不至於這麼大火氣，國師大人，你且小心了。」

麒麟子這才猛然驚醒，站起來，作揖道：「謝章公提點了。」

章讓轉頭向窗外看去，悠悠道：「看了這枕邊風，真吹進陛下的心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