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暢從客院間的小徑走來，披霜戴雪，一襲雪白的長袍和白狐皮鬥篷晃得直視他的人都快患上雪盲癥了。

他角噙著冷笑，心裏十分委屈：昨天這兩個家夥竟撇下他自己跑去查案了，這麽有趣的事，竟然不上他！

他大老遠一路護送著師妹過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有好玩的事居然不帶他！

把他留在府衙裏，被那個名李甜甜的節度使幹閨擾了大半天！

今日本是過來找師妹理論的，誰想到正巧上這兩個家夥要出門，竟然又打算撇下他！

還有點兒人不？

他心裏那個委屈哦，簡直沒法說。

薑翎全然沒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聽師兄說要同去，也沒多想，出去玩嘛，人多熱鬧，點頭道：“好啊，一起，蕭世子說這蒼城的皮頂好，正好咱們挑點兒好的，給皇祖母和師傅做鬥篷和手悶子，唔，貴妃姨母和公主姑母也得備一份，嘶，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得備一份……”

趙暢忙舉手投降：“停，你再往下說，這蒼城的皮都該被你買了，我就問你一句，你有那麽多銀子嗎？”

安？

薑翎愣住了。

從京都出來的時候，倒也帶了幾百兩銀子。

但皮可不是什麽便宜貨，品質普通的，十幾兩到幾十兩不等，品質好的，一張便要幾百兩銀子。

這麽算起來，那點兒銀子還差得遠呢。

蕭觀瀾適時道：“郡主無需擔心銀子，蕭某帶了不，可以給……借給郡主。”

他倒是想說給，就怕郡主不會要。

趙暢神冷淡地道：“多謝蕭世子好意，不過不必了，本王銀兩足夠，師妹要買什麽，本王付錢便是，無需外借。”

師兄很有錢，這點薑翎是知道的，不說別的，僅僅是南華使團私下裏送的那些奇珍異寶便值不，隨便賤賣一件，也是上萬兩銀子。

再說，宋國一向富庶，師兄為宋國皇帝唯一的親弟弟，家可想而知。

隻是沒想到師兄會這麽大方，主替買單。

趙暢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大方，他純粹是想給蕭觀瀾添堵罷了。

薑翎不用愁銀子的事兒，不由喜笑開，墊著腳尖去拍趙暢的肩膀：“小夥子不錯，上道的。”

趙暢的臉拉得越發長了，酸溜溜地抱怨：“你師兄我倒是上道，可你這做師妹的就太不上道了，昨天……”

他拉著薑翎的鬥篷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嘟嘟叨叨地碎碎念。

蕭觀瀾被涼在一邊，心裏好像掀翻了醋作坊，臉跟裳的都快混一起了。

趙暢當然是故意的。

在他心裏，小師妹肯定不會故意不帶他玩，定然是那個蕭世子在使壞。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蕭世子對小師妹的司馬昭之心，窈窕淑君子好逑是沒錯，可你不能把我這大舅哥扔一邊不是？

趙暢讓蕭觀瀾吃了癟，出了口惡氣，心甭提多暢快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報應會來得這麽快。

今日他端著大舅哥的份盡顯刁鑽之能事，一直拉著師妹說話，完全不讓跟蕭世子單獨相，沒過多久蕭觀瀾便把這些刁鑽一腦兒地還給了他，還變本加厲……

三人一路磨磨唧唧地出了府衙，各自上了馬後，蕭觀瀾的心才終於晴朗了一些：總算沒跟魏王膩歪在一了。

蒼城還是熱鬧的，哪怕臨近除夕，也有不商鋪酒樓在營業。

昨日他們來去匆匆，選的都是僻靜的背街巷道，倒是沒見識到蒼城的繁華。

蒼城的繁華，與其他任何城池都不同，其他任何城池也沒有蒼城這樣每隔幾十年便被屠一次的悲慘遭遇。

這座城裏，幾乎看不到小孩子。

酒樓茶肆裏吆五喝六的全都是豪漢子和狂放子，青年中年老年的都有，卻沒有年的。

街上也沒有孩子奔跑嬉戲，追逐互毆的都是年人。

街上晃的人裏頭，平均十個裏就有一個是小，你看風景時，他在看你，的錢袋。

按理來說，像蒼城這種朝不保夕、讓人極度沒有安全的城市，應該人煙稀趨近荒蕪才是，這般繁華，顯得毫無道理。

其實是有道理的。

蒼城稅收極低，而且募兵有錢拿，還不用服徭役，除了十分危險外，幾乎沒別的病。

於是很多在別過不下去的老百姓，會主申請舉家遷來蒼城，等掙夠錢如果還僥幸未死，便上一筆遷居稅，又從這地方遷出去，安度餘生。

另外，自從龔遠發代行知府之責後，又興了一條莫名其妙的規矩：但凡家中有十歲以下孩者，遷居稅減半。

父母為子計之深遠，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倒還能坦然麵對，但把孩子也置於危險之中，大多於心不忍。

龔遠發這規矩一出臺，大部分有孩子的人家兒都遷去了別的城鎮，令蒼城蕭條了一年多，最近才漸漸恢複元氣。

薑翎一行人裳華麗，儀表不凡，路上多的是小盯著他們，想宰大羊。

然而癸三一袋炒黃豆掛腰間，誰手誰就領一顆黃豆，輕的落下個青疙瘩，重的直接崩斷骨頭。

慢慢的，在這蒼城討生活的地頭蛇們便傳開了：城裏來了一夥兒兇殘的練家子，一手彈指神通出神化，沒那本事的最好別去招惹，免得斷手斷腳。

沒了盯梢的人後，薑翎自在了許多，帶著一大票人，從這個鋪子逛到那個鋪子，不亦樂乎。

正如蕭觀瀾所言，城裏的皮貨確實質量上乘，而且相對於京都來說，價格低廉得令人發指。

一張在京都能賣出兩千兩銀子的雪狐皮，在這裏隻用三百兩銀子，這還是喊價，搞搞價的話，說不定二百兩就能買下來。

這還有啥好說的？當然是買它了！

難得有一百衛做後盾，本不用擔心東西太過貴重送不回京都，此時不多進點兒貨，把這一趟的損耗賺回來，更待何時？

至於本錢，就讓師兄先墊著吧，回頭賣了貨還給他就是了。

而且也不用擔心貨太多拿不，隻用拿一張出貨清單就行了，至於東西，掌櫃稍後會讓人直接送去府衙。

這會兒買了，天黑前就能送到，比網購還方便，購驗這麽好，不多買點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