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雅最近這幾天已經砸壞好些個杯盤碗盞了，伺候的宮太監們見到，無不戰戰兢兢，連大氣兒也不敢出，唯恐被公主遷怒。

前幾日，有兩個其他宮裏的小宮因得了賞錢，笑得過於開心了些，被路過的德雅公主撞見，愣是給倆扣了一個大不敬的罪名，挨了一頓好打，至半個月下不來床。

德雅會這般暴躁，起因是在正月初三那一日。

嶺南進貢了一批膘壯的活鹿，據說是用特殊方法飼養出來的，質細膩，十分味，是冬季養生滋補的佳品。

皇帝給各宮各院都賞了一頭，坤寧宮得了兩頭。

皇後留了一頭自行食用，另一頭則給大皇子和德雅兩兄妹另行炮製。

德雅今年三月就該及笄了，到了可以議親的年齡，且心裏也早就有了一個人，自是時時刻刻惦念著。

年節時下，那人極進宮，算起來竟有半月不曾得見，想念得。

於是便提議把鹿烤著吃，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如廣邀賓客，讓更多人共這絕世味。

大皇子覺得，此舉可以籠絡人心，增進自己與勳貴子弟們的，一頭鹿便能換來好評與激，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便毫不遲疑地應允了。

兩兄妹當即給各個府上的年輕一輩下了請帖，林林總總邀約了二三十位男，鎮南王世子蕭觀瀾自然也在邀之列。

然而那幾十位充做添頭的客人們倒是都來了，德雅真正想邀請的人卻沒來。

二三十人分食一頭鹿，人多，德雅沒吃盡興不說，還沒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心怎麽好得起來？

更令德雅崩潰的是，鹿宴散場後，特地讓人找蕭靈兒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蕭世子竟然是跟玉一起去了漠北！

德雅當時就被氣得七竅生煙，一時沒忍住，一堆諸如“臭不要臉”“賤人”“狐貍”之類的話，便當著宮太監們的麵衝口而出，令苦心經營若幹年的人設，一夕崩塌。

崩人設這種事，隻有一次和無數次。

德雅在宮太監們麵前崩了人設後，索也不裝了，天訓斥這個，嗬斥那個，一個不對還要掌，鬧得玉蓉院上下人心惶惶。

金嬤嬤領了皇後的差使來到坤寧宮旁的玉蓉院，讓德雅邊的大宮麥冬進去通稟後，又在穿堂了等了好一陣才見麥冬出來請進去。

廳裏地上水漬未幹，德雅才剛剛砸碎了一套上好的青玉如意雕花鎏金茶，這可是賜之，若被人看見，就算貴為公主，也是要吃掛落的。

再不濟也會被皇後一頓訓斥，因此忙讓人打掃幹淨了才敢讓金嬤嬤進來。

金嬤嬤並未多想，上前給主位上端坐著的德雅公主行禮：“奴婢叩見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德雅笑容溫和，聲問：“金嬤嬤怎麽來了，可是母後有什麽吩咐？”

“公主殿下果真天資聰慧，連這都料到了，娘娘請殿下前往坤寧宮說話。”

德雅角了，心道：就這，天資聰慧？拍馬屁都不走點兒心，當本宮是玉那二傻子呢？

臉上掛著特的笑容，問：“是有什麽急事嗎？本宮早上去請安的時候，母後也沒說什麽呀？”

金嬤嬤一頓眉弄眼，湊近了小聲道：“皇後娘娘今天在忙玉郡主跟周公子的親事……”

德雅大喜，“噌”的一下站起來，急忙忙奔向坤寧宮。

等到了坤寧宮，見到皇後，才知道事沒有想的那麽好，玉那二傻子竟然全盤否定了以前做下的蠢事，溜得讓人無從下手。

德雅不由得抱怨：“母後您就不能直接下一道懿旨，給他們賜婚？”

皇後看著眼前越長越像外祖母的德雅公主，沒由來地一陣心煩，嗬斥道：“賜婚？你當慈寧宮那位和鄭國公府的人是泥的不？能不能長點兒腦子，盡說蠢話！”

德雅自寵，還沒被皇後這般疾言厲地罵過，雖然廳裏隻有一個金嬤嬤在，可依舊覺麵損，且無比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也癟了起來。

皇後也知道自己急之下說話重了些，緩和語氣安道：“是母後太心急了些，你別往心裏去，本宮的小魚兒是個聰明的姑娘，你能把玉哄住一次，定然能哄住第二次，你表哥能不能娶到玉，就要看你的了。”

德雅公主閨名薑瑜，名小魚兒，不過自有封號以來，這個名基本就閑置了，皇後借此來表達的寵溺和愧疚。

德雅疑道：“以前母後您和外祖母大舅母不是都看不上玉嗎？現在怎麽……”

皇後笑得高深莫測：“此一時彼一時也，你且仔細去辦這件事，待事了，本宮再跟你細說個中因由，知道的人多了，容易壞事。”

若不小心傳出去，讓其他人知道玉有富可敵國的嫁妝，那恐怕就真沒他們什麽事兒了。

德雅困不已，領了這個差使出了坤寧宮後才想起來，自己差不多跟玉撕破臉皮了，這會兒再去跟說這些，豈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可不了這委屈！

再說，表哥能不能娶到玉，跟有什麽關係？

就算有什麽好，那也是周家的，頂破天便宜一下大皇兄，這薑家的兒，可以說半點兒好也不會有，何苦費力不討好？

德雅心安理得地把皇後安排的事擱置了，不過也沒打算放過薑翎。

咬牙暗忖：今日已是正月初十，離元宵燈會還有幾天時間，到時候再讓那死丫頭去水裏好生涼快涼快，冷靜冷靜，要讓知道，有些人不配惦記！

而且，如果玉再一次落水，還是和表哥一起落水的話，旁人隻會覺得是故技重施，同樣的手段，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輿論便把跟表哥綁在一起了，如此一來，倒也勉強算完了母後代的任務。

德雅打定主意後，隻覺得神清氣爽，多日以來的霾仿佛都煙消雲散了，高高興興地回了玉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