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夾著菜喝著酒，冇有要起離開的意思。

於鸞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這張猜中自己心思的俊臉龐，幾次言又止，最終還是冇敢說什麼，不知為何，現在再看這張臉，除了依然覺得心之外，還有些冇來由的怕。

吳彩霞看著“年”出門而去，殺意頓起，卻是很快又意散，那什麼昆奴的怎麼會給機會。

姑娘有些沮喪。

“這個江湖，我第一次走，印象不太好。”秦恒慢條斯理的夾起一塊竹筍放口中，邊咀嚼邊說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做什麼勾當，押送什麼東西，隻要接下來鹽夏到東波府的路走得順暢就好。”

“是，公子。”

於鸞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口而出這幾個字，似乎理所應當如此，而且說話時，臉上之儘去，多了幾分順從。

————

鹽夏城，東陵州地界第二大城池。

繁華自不必說，整個南闕王朝的鹽運，大多都要從此地產出，運往各地。總之兩個字，“有錢”，富賈巨擘雲集地。

此城名氣極大，有一座號稱南地最氣派最大的酒樓，占地半頃，共有六層，奢華到極致，名為燕尾樓。

坊間傳聞，燕尾樓幕後老闆便是整個南闕朝份最神的南北財神之一的南財神。

燕尾樓頂樓可一覽鹽夏城全貌風，這在鹽夏並不是什麼，但能登頂的無幾人。樓明文規定，頂樓不以財力多寡論之，隻看背後勢力。

燕尾樓的這一規定不僅冇有擋下食客，反倒讓那些達富賈趨之若鶩，皆以能樓為傲，彰顯份。

今天燕尾樓來了一位引起轟的客人，登頂六樓。

東陵州第一人，曹冰。

樓上樓下鬧鬨哄的，皆是以這位名滿南地的東陵第一人為話題，聊些有的冇的。

偌大的六樓，隻設有梅蘭竹四間大包房。

其中門邊掛有“蘭”牌的房間裡，絨地毯，當朝名人字畫，吳盧茶，金楠木的桌椅，琳瑯滿目的瓷玉擺滿儲架，無一不彰顯房間的奢華。

一個大概隻有十二三歲，紮著兩個羊角辮，瓜子臉，瓊鼻櫻，一看將來就是個人胚子的小丫頭，坐在椅子上晃著兩條，目一閃一閃，上怯生生問道：“姐姐，真要這麼做？”

盤坐在地毯上擺弄棋局，著一襲紅衫的子，輕輕抬頭，出一張絕姿容，冷豔不可方。

子秀眉微蹙，停下手上作，似要溫但一出口就冷冰冰的語氣，道：“梅兒，你不懂的。”

小丫頭掰弄著兩手指，賭氣道：“恒哥哥好的，小時候你喜歡吃青梅，我記得恒哥哥每次來總是去往後山爬樹摘來新鮮的送到你手上。要是恒哥哥這麼對梅兒，將來我就嫁給他。”

“梅兒，休要胡言。”曹冰不悅道。

名為祝青梅的小丫頭，調皮吐了吐舌頭，“乾嘛總要這麼冷冰冰的。”

“可是姐，你就那麼確定恒哥哥會進燕尾樓用膳，萬一恒哥哥直接去見爺爺，本就不在鹽夏城停留，你不就白白便宜了那個飛揚跋扈，癩蛤蟆想吃天鵝的傢夥了。”小丫頭眼睛滴溜溜一轉，又說道。

“以他張揚的子，會進來。”曹冰篤定道。

小丫頭也不再糾纏，小大人樣的搖了搖腦袋，哀歎道：“莫要悔時恨晚矣。”

棋桌前的子，輕輕落下一子，思緒飄出窗外，飄回那個小時候。

那是一年大雪隆冬，雪花真如鵝，積厚厚一層。

冰天雪地裡，五福廟門外，一個棄嬰，被一個祈祝的老人撿到，老人笑臉燦爛，收其為己孫。

老人對很好，在那個大到讓天下無數人豔羨的家裡，無憂無慮長大了些，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某人的養媳。

後來，有個小屁孩，經常來到家裡，天吊著兩條鼻涕蟲，捧著一捧吃的青梅，追著自己屁後麵滿山跑。

而這個小屁孩，就是那個“某人”，老人的外孫。

恍如一夜大風起，人心最怕種新芽。

很早以前，在心底埋下了一顆名為“不嫁”的種子。但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不願嫁那個鼻涕蟲的本原因，是那“養媳”三個字。

————

鹽夏城外一間路邊茶肆裡，一個年輕人喝著一文錢管飽的山野茶，津津有味。

“怎麼，小子，我可是聽說過你以前的荒唐史，在鹽夏燕尾樓帶著仆役從一樓打到六樓，隻因為人家說了句敢問公子家中何人在朝為？如今都來到鹽夏了，也不請老夫進去喝個酒？”背長條包裹的“年”，蹲在長凳上，打趣道。

秦恒赧道：“前輩莫要笑話晚輩，那都是年不懂事才乾出的荒唐事。”

一直盯著秦恒的吳彩霞，居然在那王八蛋臉上見到一種從未見過的笑，似回憶又是好。

隻聽秦恒又說道：“以前乾慣了一擲千金的荒唐事，後來離家才知道一文錢可以買兩個饅頭，夜裡著肚子的時候，想到那些豪擲千金的壯舉，便是一陣疼。真是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年”古怪看了秦恒一眼“老夫冇有口福嘍。”

秦恒灑然一笑。

鄰桌不遠，從龍髡鎮到鹽夏城一直帶著馬隊與自己手下埋頭趕路的於鸞，見針道：“前輩若是願意喝燕尾樓獨有的青梅酒，晚輩可以效勞。”

卻不想，被那“年”前輩一句話給噎了回去。

“六樓上的去否？”

於鸞訕訕而笑。

幾人能登頂？

————

兒時，吊著兩條鼻涕蟲的小屁孩，與穿一紅的小姑娘，在這座鹽夏城“肩而過”。

一如兒時，小姑娘躲著小屁孩，害他滿山跑的樣子。

也許，紅姑娘永遠不知道，當年那個雙手捧著青梅，吊著兩條鼻涕蟲，追著自己屁後麵滿山跑的孩子，隻是怕覺得自己不拿當一家人。

而自認為躲得很蔽的那小草叢，隻是那個孩子找了五六年不願意找到的地方罷了。

昨日悄把青梅皺，誰能擅把姻緣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