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般若喜上了眉梢，斂衽爲禮道：“般若想借重四姐的與，替我攻破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四姐柳眉微挑，“要對付男人，你手下可有得是人選啊。”

秦般若搖了搖頭，“我的人不行，們一向都在京城活躍，臉面太。四姐你歸多年，又巧於妝扮，所以更蔽也更容易得手。再說了，若論起惹人迷的手段，我手下誰能比得上四姐？”

四姐濃卷長的睫垂下，遮住了閃閃秋波，低聲道：“般若，可我在京城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的……”

“我知道，”秦般若嫣然一笑，“我向四姐保證，你在對付這個男人的時候，絕對不會跟以前相的那些達貴人們有任何的集。”

“哦？”四姐微覺詫異，“與貴們無關？那你要我對付的，到底是什麼人？”

“明日一早，請四姐到京城華容繡坊來，我指給你看。”

四姐輕輕抿了抿朱脣，徐徐轉，在院中閒踱了幾步，似乎在沉思，半天沒有回答。

“若四姐此次援手，日後任憑你天高海闊，小妹再不相擾。”秦般若適時地補上了一句。

“如果……我不能功呢？”

“那又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人，我相信四姐絕對沒有問題。”

“我現在也不比當年了……”四姐幽幽一聲長嘆，“若是辜負你所託，還請勿怪。咱們同出一門，雖然已各自殊途，但終究難以絕。既然你說是最後一次，我也沒有不信之理。好，就依你的安排，明日華容繡坊再見吧。”

秦般若大喜，一直有些黯淡的面頓時神采奕奕，握了四姐的手又殷殷說了好些親的己話，這才重披面紗，告辭而出。

當晚秦般若多日來難得睡了安穩一夜，次日一大早就起，梳洗打扮，換了件樸素的裳，戴上淡青垂紗的帽子，不帶侍，不家中的轎子，自己悄悄出門在街上隨意攔了頂涼轎，很快就到了華容繡坊外。這間繡坊是京城規模最大的幾間繡坊之一，門外沿著院牆，有好些賣染料、針線、綢、花樣子等等的小攤，搭著繡坊的名聲和人氣開了一溜兒，半城的姑娘媳婦們都到這裡來選買紅用品。秦般若裝著挑選綵線的樣子，揀揀看看等了約一刻鐘，四姐婀娜苗條的影便出現在了不遠。

兩人面，只相互招呼了一下。秦般若也不多說，領著四姐沿各個小攤慢慢逛，買了幾針線，幾幅花樣子，然後才順勢進了旁邊唯一的一個售買茶水的涼棚，揀了張靠外的方桌坐下。

“你看那邊，”秦般若春蔥般的玉指自袖中出，慢慢指向了某個方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四姐順著的指引看過去，隔著一條街，與繡坊呈夾角之勢的另一邊，是某宅院挑檐的高牆，靠西邊開了扇黑漆的角門，院樹木蔥蘢，濃廕庇日，綠雲已延出牆，罩了小半個街面。

“看樣子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後門，你要我對付的人就住在這裡嗎？”

秦般若脣邊浮起一清淡的笑容，慢慢搖頭，“四姐於京郊，雖然地方不遠，消息卻閉塞了不。若說這地方的主人，倒不是高貴顯，反而是無爵無職的一介白，買下這宅子也不過半年多的時。可是現如今在京城裡，提起‘蘇宅’二字來，大家第一個想起的，只怕就是這個地方了……”

“你這樣一說，倒讓我好奇，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能在這貴胄雲集的帝京爭得一席之地？”

秦般若握著一方羅帕，慢慢掩在脣前，湊近四姐耳邊，仿若閨閣兒談般竊竊私語了一番，四姐聽了微微容，低聲問道：“既然這位蘇先生也是譽王謀士，與你現在有何不利衝突？你讓我攻破他，是想知道些什麼？”

“不是，”秦般若按住四姐的手背，眼波飄似遊雲，“這位蘇先生高深難測，非聲所能也。若是對其他人，是上計，對他……就是下策了。我倒不敢託大，四姐也不要誤會。”

“那你我來這裡……”

“四姐稍安，再看看就知道了。”

秦般若捧著茶碗遞至脣邊，大約是嫌劣，並不飲，只是微微晃著，看那淡紅的茶。四姐也非急之人，見停住語頭，也隨之靜靜看著蘇宅的後門，並不追問。

半個時辰慢慢流逝，陸陸續續有幾撥人出那扇黑漆木門，有送水的，送每日供擺鮮花的，送果品的，林林總總，都是些日常消耗品。秦般若一直冷眼看著，直到最後，才突然直了直子。

四姐立即察覺，忙凝目看去，只見一輛載滿新鮮蔬菜的小驢車轆轆駛至門前，趕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壯年輕人，穿著製布，袖子挽得高高的，出健壯的雙臂。看樣子他也是常來送菜的，跟守門的人打了個招呼，驢車便直接駛了院中。

“就是這個。”秦般若回過頭，看了四姐一眼。

“那個送菜的漢子？”四姐有些疑，“他有什麼不對嗎？如果說是因爲他經常出蘇宅讓你起疑，我想那些送果子送花的人也是一樣的常來常往吧？”

“四姐說得沒錯，我原本也不覺得他跟其他送貨的人有什麼不一樣，”秦般若面沉了幾分，“如果不是謙叔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我恐怕到現在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你居然連謙叔都請了？是不是也答應他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次若是輸了，那就是一敗塗地，想不是最後一次都不行。”秦般若銀牙微咬，“所以，我只能傾盡全力，備此一戰。”

“謙叔查到了什麼？”

“我安置在各府的眼線，突然之間有好幾個人因各種原因而失蹤，我當時已經覺到那並非巧合，所以力請謙叔爲我清查們的去向，同時停了其他眼線的行，想以此保存些力量，沒料到即使這樣也阻止不了況的惡化，到後來我幾乎是完全無法控制。幸好謙叔那邊有些進展，追查到了兩個人的行蹤，我自然想把們捉捕回來細細審問原由，誰知功虧一簣，竟被們逃了，而其中一個人，就是那送菜的漢子親自出手救的。”

“也許他只是英雄救呢？”

“要是這樣倒好，可惜謙叔專門對他進行追查後發現，此人名路，他不僅僅是救了我要追捕的一個人，還跟我其他兩三個眼線斷掉的事有或多或的聯繫。四姐請想，他英雄救，是單救我手下的人嗎？”

四姐略略沉，慢慢點頭。

“而且一個賣菜的，自己住在一個破落院子裡，明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卻連謙叔也查不出他更多的來歷。後來我又發現他日常去的幾個地方中，竟然還有蘇宅，再關聯想想以前的種種，怎會不讓我心驚？只不過，我現在也只知道路常來蘇宅送菜，至於他是否真的只是來送菜的，卻難以確定。”

“連謙叔……都查不確實嗎？”

秦般若無奈地嘆了口氣，“謙叔說，蘇宅就像是一個表面平常，裡無底的沼澤，他本無法接近。如果他查得出更多的東西，我又何必麻煩四姐。”

“你是懷疑……路是那個蘇哲的人，而你紅袖招目前的危機，都是由蘇哲一手造的？”

“不錯。”

“可是……蘇哲也是譽王的謀士，他爲什麼要對付你呢？莫非他知道你心懷貳心？”

“不可能。”秦般若斷然道，“我的貳心，只是在心裡而已。至目前我還沒做過什麼對譽王不利的事。就算這蘇先生會讀心，他連我的面都沒見過，又怎麼讀得出我的貳心？”

“照你這麼說，蘇哲只知道你是譽王的心腹，並不知道你的真實意圖，那這樣一來，他對付你豈不就跟對付譽王一樣了？”

秦般若目深沉如水，慢慢道：“想通了這一節，就會察覺出許多異樣來。這位麒麟才子歸譽王麾下之後，的確有不奇謀妙想，譽王近一年來的勝果，多半是他立的功。可爲什麼在他屢屢立功的況之下，譽王的恩寵反不如以前，實力也不如以前了呢？他來之前，譽王手裡牢牢掌著刑部吏部這兩大中樞部門，軍方也有慶國公，可現在他有什麼？兩手空空，一個虛架子罷了。所謂的朝堂威風，不過是因爲太子勢微反襯出來的，細細察究，沒有半點扎實的基。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難道是這個得法嗎？”

四姐深深地看了一眼，“這些，你可以直接跟譽王說啊。”

“譽王……”秦般若冷笑一聲，“自從我屢次出錯之後，他對我的信任已經大減，而這位蘇先生實在太厲害，我剛纔所說的那些事，樁樁件件他都置事外，本無法把責任推到他上去。我憑空這麼一說，譽王會信嗎？如果譽王忍不住去詢問他，憑蘇哲的深謀巧辯，只怕還沒有奈何得了他，我反倒惹火燒。再說了，有一個問題我沒有查清楚之前，我自己也還拿不準……”

“什麼問題？”

“機。假設是這位蘇先生對我下手，想要斬斷譽王的所有報線，那他的機是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wωw ¤t t k a n ¤C〇

“莫非……他是太子的人？”

“我第一個想的就是這一條。可轉念一想，他京以來，太子什麼境？那是屢出大案，羽翼折盡，連宮中的越貴妃都不再似往日那般榮寵，現在這一陣子更是風雨飄搖，廢與不廢只差一紙詔書。四姐要是看了這位蘇先生扳倒謝玉的手段，就不會認爲他還與太子有任何聯繫了。”

“那他爲什麼又要削弱譽王呢？莫非他無心爭嫡，只是想攪一池春水？”

秦般若擰了手中的帕，深吸了一口氣，“我猜不出，這也不是可以憑空猜的事。四姐，路現在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有突破的地方，還請你……”

四姐遲疑了一下。恰在這時，路已經卸好菜蔬，趕著驢車從院中出來，甩著響鞭悠悠去了。

雖然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但四姐心裡明白，那樣的一個年輕人，哪怕是有如鐵的心志，也終將會被自己煉爲繞指。

並不認爲一旦自己出手會失敗，所擔心的是……

“般若，就算你查出了梅長蘇真正的心思又怎樣呢？從你告訴我的那些事來看，你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是不是對手，要較量了才知道。”秦般若微微揚了揚下，語氣堅定，“梅長蘇確是奇才，但他現在的優勢，至也是佔了些他在暗的這個便宜。我倒要看看，如果突然被拉到了正面比拼的戰場，他還能有什麼了不得的手段！”

四姐櫻脣微張，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又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此時秦般若的狠絕神態，讓恍恍然想起了師父當年。只可惜，族末代公主的驚人智計，只怕是百年也難再出第二個的……

“般若，我答應你一定盡我全力。你……也好自爲之吧。”

淡淡一句話後，四姐喝下了手中已發涼的茶水，隨同未曾出脣的嘆息，一起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