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香

待賈薔下了學回到家中，與前些日子孤零幽靜落寞的院子不同，他那座小小的二進宅院裡，迴盪著高聲說話聲還有嬰孩的笑聲。

劉老實一家已經搬了過來，儘管先前劉老實一直覺得不妥當，可果真搬過來，一家人不必再在鴿子籠大小的悶熱屋裡，庭院雖小卻隻有一家人，不再和其他兩戶十來口人擁，馬桶味互躥，那份覺還是當真清爽的。

賈薔進門時，劉老實和鐵牛正將前後院之間已殘垣斷壁的屏門拆乾淨，正在重新壘砌。

見他進來，劉老實和鐵牛雖都笑看過來，手上的活計卻仍未停當，再有些許功夫，就大功告了。

春嬸兒正端著一個簸箕找補線頭和一些碎布，院落東牆上搭著洗淨的被褥麵子，曬了一天，也已經乾了。

劉大妞最先迎上來，抱著小石頭過來笑道：“薔兒回來了！”

賈薔點了點頭，見小石頭咧衝他笑，屈指輕輕颳了下他的小鼻子，就聽劉大妞高興道：“薔哥兒，你讓你姐夫打的鐵架子爐和鐵簽子都已經打好了，你姐夫弄回來放在南屋了，娘也買了你說的那種番椒和香料，還用藥碾子給碾了末兒。爹爹買了八斤羊回來，油紙包好拴上繩兒吊涼水井裡……”

賈薔聞言一怔，道：“買了八斤羊？那銀錢應該不夠吧？”

劉大妞笑道：“娘說你要乾大事，可不能寒酸了，就把一隻老鐲子讓爹拿去當了……”

賈薔聞言微微容，春嬸兒笑啐道：“你這妮子什麼話都擱不住……”又對賈薔道：“這做買賣，第一天開張可不能寒酸了。你隻讓買三斤羊，還不夠鐵牛一人吃的，那像甚……”

話音剛落，聽到好大一聲吞嚥口水的聲音，春嬸兒轉頭朝鐵牛大罵道：“老孃就這麼一說，又不是真讓你這夯貨去吃，你咽個屁的唾沫，跟打雷一樣響！”

鐵牛隻是嘿嘿傻樂，賈薔問道：“舅母，你就不怕我這生意不靈？”

“呸呸呸！”

春嬸兒聞言麵大變，連啐幾口後，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了一會兒，又好生警告賈薔莫要胡開口，仔細讓財神聽了去。

最後道：“你說你有方兒，還讓我買了那麼些香料，我一瞧就是靠譜的。雖然你舅母我在碼頭上隻是賣一鍋炊餅的，可週遭那些老店我可的很！他們能起家，不就憑著手裡的方兒嗎？外甥你讀書多，人又聰明，準行！”

賈薔嗬嗬笑道：“那我就儘量不讓舅母失吧。”

劉老實和鐵牛這時已經收了手，將屏門重新修繕壘砌完畢，在井邊取了水二人洗淨後上前來，沉聲說道：“薔哥兒你想做甚隻管去做便是，便是不，有這屋子住著，我和你姐夫去外麵尋份差使，你舅母和姐姐給大戶人家洗洗涮涮，也能供你讀書。”

賈薔看著劉老實黝黑的臉，還有鐵牛憨厚的笑臉，自覺運氣不錯，他道：“到底能不能事，今晚你們就知道了。”

……

一串串串摞在一麵薄板上，是賈薔教給春嬸兒和劉大妞穿的串。

前世賈薔大學四年，專業課上冇有太大的就，但因寢室舍友來自天山省，還是世代經營烤營生，所以學得一手好烤。

烤本需要的技巧其實倒在其次，關鍵是要調好佐料將醃好。

用鹽、胡椒、小茴香、蔥頭、芝麻、麪和散打的蛋等，將切的均勻的羊塊醃製上一個半時辰，穿串上架。

控製碳火的火勢翻轉烤串，火小了則用扇子輕扇，火大了則用手指沾水輕輕一火勢。

均勻翻烤，灑勻椒和孜然，半柱香功夫即可……

賈薔嗅著悉的味道，臉上難得出現滿足的笑容，將烤好的四串羊串放在洗淨的托盤上，看了眼周圍或明或暗都在吞嚥口水的舅舅一家，問劉老實道：“舅舅，燒烤的過程你記下了嗎？”

劉老實又暗暗吞嚥了口唾沫，道：“薔兒，怎麼燒我大致記下了，可怎麼調料……”

一旁春嬸兒笑道：“怎樣調料那可是方兒，你這老悶頭還想一下就學去？”

賈薔嗬嗬笑道：“這方兒回頭還是要給舅舅舅母的，我如今主要忙於課業，以便早日取得功名。有一個功名，纔好庇佑家裡等閒不人欺負。所以，這個攤子要由舅舅一家持起來，以後也算你們的生計。”

劉老實卻搖頭道：“這是薔兒你的買賣，若是掙著錢了，給我們開些月錢就好。”

春嬸兒雖有些失，不過也點頭道：“這串聞著雖然怪，有些衝，但怎那樣惹人饞？直教人不住的咽口水。我尋思著，這攤子肯定賺錢。真做了老字號，鋪開了來乾，肯定能賺大銀子！”

賈薔聞言心裡一讚，到底是在三教九流混雜的碼頭混跡多年的人，皇城兒下的婦人，眼都不俗。

不過，他卻冇指烤羊串兒能給他帶來一座老字號金山。

因為一旦這攤子火起來，必有有心人來模仿。

京城之地臥虎藏龍，烤羊串兒又非什麼絕的方兒，真有大廚國手，估計聞一聞都能寫出方兒來。

但狠賺一筆還是能辦到的，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

大燕以武立國，定國都於燕京。

相對於杏花煙雨的江南來說，燕京之地的氣候還是有些苦寒。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苦寒之地所生之民，對於香辣的串，應該還是很歡迎的。

“姐夫，你吃吧。”

餘看見一座黑鐵塔般站在井邊的鐵牛瞪著鈴鐺大眼看著托盤上的烤，一口接一口的吞嚥著唾沫，賈薔輕笑道。

鐵牛卻連連擺手道：“俺不吃，俺不吃……”可是實在快忍不住了，他狠狠吞嚥了口唾沫後，又道：“讓爹孃和大妞兒先吃。”

賈薔將四串裡的三串分給劉老實、春嬸兒和劉大妞後，最後一串遞給鐵牛。

鐵牛眼淚都快下來了，搖頭道：“薔哥兒，你吃，你吃，俺……俺不吃。”

賈薔微笑道：“姐夫，你嚐嚐吧。好好做事，往後天天都能吃。”

看著鐵牛散發著近乎神聖虔誠的目，賈薔忽然覺得，他似乎有辦法慢慢改變這頭雖然蠢萌但力大無窮的鐵牛了……

見舅舅一家不好意思他們獨，賈薔又拿起六串烤在烤槽上，對劉老實道：“舅舅快吃，這一盤串接下來都由你來烤，用作練習，明天還有大用。”

這話卻讓鐵牛最激，道：“都給俺們吃？”

春嬸兒一陣劈頭蓋臉打罵後，又問賈薔道：“薔哥兒，這都烤了，該怎麼放起來？”

賈薔搖頭道：“總共也不過一斤的，能讓舅舅學會如何翻烤就算有所值，至於烤好後，家裡分食了便是。”

春嬸兒聞言大為心疼，節儉了大半輩子，往日裡一年到頭也吃不了一回羊，如今這樣造，哪裡是過日子的樣子？

不過也知道賈薔是個主意正的，未必聽的勸，又問道：“那餘下的七斤怎麼放？井水裡雖也還行，隻怕未必能保住新鮮。”

賈薔點頭道：“我省得……對了，地霜買回來了麼？”

地霜是藥名，原名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