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在裴元灝的喊聲中，大家慌不擇路的從那石壁的缺口飛奔而出，可是隨著大壩的一陣搖晃，我站立不穩差一點跌回去，輕寒一個箭步衝上來拉住了我的手，而後，裴元灝也一把扶住了我。

倉惶間，他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但什麼都沒有說，同時抓著我往外跑去。

可是，我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一聲聲的轟鳴，如果是在過去，我或許還會以爲那是雷聲，但這一刻，我已經完全明白了，那是佛郎機火炮的聲音，母親在大壩部，用最後剩下的那一點燈火，點燃裡面的佛郎機火炮。

沿著那條傾斜的小路往上飛奔，這一路上不斷的有砂石從頭頂落下，砸得邊的一些人都哀聲連連，可這個時候誰也不顧上那一點傷，大家都抓了最後的時間往上衝，可還是有一些護衛猝不及防，被巨石砸中，連慘聲都來不及發生，就滾落了下去。

我們已經來不及去看，甚至來不及去想，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念頭。

離開這裡！

我失去了思考的力量，只看著周圍的沙塵飛揚，碎石滾落，人好像在一個洪荒的世界裡，我聽不到周圍的人的呼喊慘，也覺不到地面的震盪搖晃，我只聽著自己重的呼吸和沉重的心跳，隨著那一聲聲炮火的轟鳴，幾乎要把自己擊倒。

母親……

這短短的一段路，我們每個人卻都好像跑了半生，終於看到出口就在前方，我甚至還看到地上還有人躺著，雨水混著往下流淌，是剛剛他們在外面拼殺後的結果，守在路口的人驚恐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更不停的朝我們手大喊。

在他們恐懼的目中，我們後的路，在飛快的坍塌，江水噴泄而出，一瞬間就涌滿了大半個通道，幾乎已經淹沒到了我們的腳跟。

“快啊！快——！”

江水冰冷，好像無數冷的蛇衝上來，纏繞住了我的腳，我只覺得一步比一步更沉重，甚至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下一刻幾乎就要倒下去，可是兩隻手卻被那兩個男人的抓著，他們兩覺到了我的遲緩，只回頭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而是更用力的抓了我的手腕，將我往前拖著。

就在我們只差幾乎就要到路口，可是頭頂那一塊巨大的石頭已經開始鬆，發出令人驚恐的聲音，他們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手攬住了我的腰，抱著我用力的往前一躍。

“啊——！”

我發出了一聲驚呼，被他們推著躍出了那個路口，重重的摔倒在地。

而他們兩個人，都在了我的背上，一時間煙塵從坍塌的路口裡瘋狂的涌出，一陣轟鳴之後，碎石飛濺，打在了我們的面前。

可是，沒有一顆石頭，打在我的上。

我被那漫天彌散的煙塵嗆得說不出話來，連連咳嗽了幾聲，上的兩個人才慢慢的撐起來，將我扶了起來。

大雨瓢潑，頃刻間就將那些煙塵了下去，可是當我回頭的時候，卻看到了更令人恐懼，甚至讓我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場景。

那座巨大的，如同山川一般的大壩從中間開始塌陷，巨石滾落，原本已經因爲開閘而傾瀉了一部分的江水這一刻徹底的沒有了障礙，洶涌而出，一瞬間就把那坍塌的大壩吞沒了大半。在那震耳聾的巨響聲中，我還能聽到一聲一聲的轟鳴，甚至還有火，從洶涌的江水中冒出來。

但是，立刻就被吞沒了。

那巨大的堤壩，在我們的眼前一點一點的分裂，坍塌，被江水卷裹著，巨大的石塊也像是水中的飄萍，只在浪頭吞吐了幾次，就被徹底的淹沒。

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江面上騰起了巨大的水霧，幾乎衝上了雲霄，更急的一陣傾盆大雨狂落下來，一瞬間將我們所有的人都淋溼了。

我呆呆的看著洶涌的水流，只是頃刻間，什麼都被吞沒了。

什麼……都被吞沒了。

我的眼淚，此刻已經不知是不是淚，只覺得江水腥，雨水冰冷，可落在臉上的時候，卻有陣陣滾燙，不斷的侵襲著我，讓我整個人從心深開始戰慄，抖。

我上前一步，但終究已經支撐不住，跪在了江邊。

母親……

|

大壩的坍塌，對西川來說就像是塌了半邊天，沒過多久，附近的人就跑到了江邊，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看到那原本固若金湯，如同山川一般矗立在這裡，甚至，所有的人都以爲，它會像山川一樣永遠的矗立下去的那座三江大壩，徹底的消失了。

只留下川流不息的江水，無的流淌過去。

而我看著那湍急的江水，只覺得自己好像也置在冰冷的水流當中，不一會兒就承不住那種寒冷迫的衝擊，昏了過去。

雨，一直沒有停過。

即使在昏迷之後，一片漆黑當中，我好像也能覺到那種冰冷，刺骨的冰冷，讓我不斷的瑟戰慄，全都蜷在了一起，也得不到一點溫暖。

我好像，就要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失去一切，失去生命了。

可是，就在我幾乎快要放棄，快要吐出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有一陣溫暖的熨帖了上來，一開始是額頭，然後是口，最後慢慢的蔓延至全，那種溫暖又溫的，好像春風一樣將我包圍了起來。

我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手去將那溫熱的來源抱住，輕輕的說道：“不要離開我。”

“……”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

“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一陣溫的風吹拂在我的臉上，似乎也帶著一悸，過了好一會兒，我到脣角被輕吻了一下，一個比春風更溫的聲音低聲的在耳邊道：“不要害怕……”

“……”

“會有人，陪著你的，一直陪著你。”

“……”

“別怕，我在。”

這個聲音雖然那麼溫，卻不知爲什麼，竟然帶著一哽咽，好像有一點哀傷，卻在不經意間，被掩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