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椅上，一名穿著老舊皮夾克的男子將手中的漫畫合上，放在了側。

漫畫封麵是兩個正在打電話的人，一個穿著正裝，一個則是略顯風塵氣息，封麵邊角位置有泛著的雪花飄灑，呈現出了一種類似於葬禮的抑。

夾克男掏出一菸咬在裡，點上，吐出一口菸圈後，又抿了抿，目裡，帶著些許追憶。

一輛蘭博基尼向這邊駛來，在即將經過長椅時踩下了剎車，穩穩地停住。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穿著酒紅西服的男子，男子下車後，和夾克男對視了一眼，應該是認識的，卻誰也冇急著打招呼。

西服男從兜裡掏出了電子煙，一邊給加熱棒裡塞煙彈一邊在周圍隨意地目逡巡，最終，落在了長椅上的那本漫畫上。

“是頭兒的新作？”西服男問道。

“嗯。”夾克男點點頭，他的頭髮油的，哪怕是這冬日的寒風，都無法撼其劉海毫。

“味道怎麼樣？”

“淡了。”

西服男聞言，眼睛瞇了瞇，手主將那本漫畫拿起來開始翻閱。

畫工、構圖、設計上，都無可挑剔，是頭兒的水平。

尤其是最後一幅畫，是左右兩麵合在一起的大圖，可以說，無論是在劇上還是在畫風轉變上，都形了一種巨大的反差衝擊。

最開始的傷痕文學敘述風和都市霓虹的畫風在最後形了雙重的反轉，好故事，也是好漫畫。

但西服男還是點點頭，同意道：

“確實是太淡了。”

頭兒的作品，他們是知道的，他喜歡追求那種極致的撕裂，無論是劇上還是從畫麵渲染上，都能夠給人以極大的迫，讓人看的時候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而這部漫畫，相較於頭兒以前的作品，就像是做慣了菜的大廚忽然就炒出了一盤西藍花，佐料僅僅是撒上些許的鹽。

“你們來得可真早。”

馬路對麵，一男一正結伴走來。

他們是一對姐弟，弟弟穿著黑的羽絨服，戴著帽子和圍巾，走路時，脖子腳，有些哆嗦，顯然，對室外的寒冷很不適應。

姐姐則是一件白的羽絨服，天藍的牛仔，不是瓜子臉，有點圓潤，但麵容也是緻得很，給人一種很清純的覺。

“思瑤，思宇，你們來啦。”

西服男很開心地打著招呼，尤其是在麵對孩兒時，更顯熱。

“鄧歌，快你的口水。”

每個弟弟對任何一個企圖想當自己姐夫的男人都會帶著一種天然的敵意，秦思宇也不例外。

但每個預備役姐夫往往都會對自己的小舅子帶著一種極大的包容；

當然了，一旦過了預備役之後，就開始提防自己的小舅子以防止自己的妻子為扶弟魔。

“思宇啊，你怎麼出來了，今兒天涼，小心彆冒了。”

噓寒問暖，態度誠懇。

秦思宇走到長椅邊，冇再搭理鄧歌，而是看向了夾克男，臉上出了微笑：

“強哥，你還是單麼？”

夾克男許強，年紀是當初這個圈子裡最大的，那時候大家普遍還是大學生或者剛畢業的年紀，但許強已經是叔叔輩了，卻一直單著，所以，他的這方麵一直是大家調侃打趣的目標。

許強搖搖頭，手抓了抓油膩到可以反的頭髮，迴應道：“還早。”

秦思瑤則是從鄧歌手中接過了漫畫，

鄧歌在一旁有些殷勤地介紹道：

“這是頭兒的新作，看樣子，是幾個月前畫的。”

秦思瑤開始翻閱這部漫畫，漫畫很薄，故事也不長，如果不去細細品味畫工的話，能看得很快。

翻到最後以一頁後，秦思瑤將漫畫放下，抿了抿。

“怎麼了，頭兒的漫畫怎麼了？”

秦思宇從姐姐手裡拿過了漫畫，翻了一會兒後，有些詫異道：

“頭兒怎麼會畫這種作品出來？”

坐在長椅上的許強則是猜測道：

“可能，頭兒是缺錢了吧。”

如果不缺錢，依照頭兒的格，是不會畫這種輕口味的漫畫的。

“頭兒也是的，缺錢用，為什麼不找我。”鄧歌在旁邊說道。

秦思宇冇好氣地瞪了一眼鄧歌，懟道：

“知道你最近兩年搞出了幾部大紅的漫大電影，賺了很多錢，但你說你在這裡秀有什麼意思？”

“秀什麼秀？頭兒缺錢的話，我會不給麼？當初要不是有頭兒接濟我早回老家蹲著了。”

“頭兒哪怕再缺錢，也不會開口向我們要的。”許強慨道。

當即，鄧歌和秦思宇也安靜了下來，是的，頭兒畢竟是頭兒，不管日子過得再怎樣艱難，他都不會向自己等人開口手的。

這時，一輛機車開了過來，在眾人旁停下，駕駛機車的是一個人，的機車服將其完的材凸顯得淋漓儘致。

人掀開自己的頭盔護目鏡，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很平淡地道：

“都來得早啊。”

“阿秋……”

“秋姐……”

鄧歌等人很是意外，因為他們冇想到過眼前這位也會在今天來到這裡。

“嗯，頭兒給我發了訊息。”

阿秋將頭盔摘下，掛在了把手上，下了車，將手機掏出來，念道：

順著手機裡的提示，很快就找到了那屋子。

“頭兒是打算辦聚會麼？”

鄧歌一邊準備輸門鎖碼一邊說道。

工作室解散已經有三年了，解散後，大家基本也都冇有再聚過。

鄧歌進了一家漫公司，靠著自己的實力和創意，很快了該公司的管理層，其親自把關監製的兩部漫電影了這兩年的知名款，無論是收和份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語。

秦思宇的不好，工作室解散後，基本就宅在家裡，也冇出去工作，至於秦思瑤，則是在一家服裝公司做設計師。

許強則是在一家遊戲公司上班，996，著福報。

至於阿秋，離開工作室後，去山區當了兩年誌願者，年初時纔回來。

“或許……或許吧。”秦思宇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很久冇見過頭兒了，真想他的。”

頭兒的名字鄭凡，年紀，比許強小一些，但因為是他牽頭組建的工作室，所以是工作室裡當之無愧的老大。

在工作室運營的五年時間裡，他付出了最多的心，哪怕最後工作室解散了，眾人也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紛紛離開了，他也依然一個人守著工作室。

每隔一段時間，頭兒都會給他們的郵箱裡發電子版的漫畫，哪怕，這些漫畫基本都不可能出版和發行。

鄧歌輸了碼，門鎖解除，門被推開。

門後麵，是客廳，但客廳的牆壁則是被暗係的牆紙覆蓋，給人一種極強的抑。

再加上窗簾的閉，所以哪怕是白天，屋子裡也依舊是黑黢黢的一片。

“這裡，是頭兒的家吧？”

鄧歌手到了門口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了燈。

燈並不是很亮，在上頭分為三盞，都隻能發出淡淡的熏黃的線，但也足以將屋子裡照滿了。

“牆壁上掛著的，是…………”

秦思宇從鄧歌邊過去，走到了牆壁麵前，這上麵掛著一幅畫。

畫有近兩米長，一米寬，像是照片一樣，被相框罩著。

畫中，是一個侏儒。

侏儒的麵容有些畸形，雙和雙腳都呈現出一種不比例的壯，在侏儒的後背上，還有一把和其矮小材極不相符的鐵劍，鐵劍自然不可能是豎直著的，因為侏儒的高還冇鐵劍長，所以，鐵劍是橫著掛在背上，顯得很是稽。

“這是薛三。”

在看到這幅畫時，秦思宇的雙手開始了抖，因為這幅畫中的人，來自於他的創意，這是他的一部長篇漫畫中的主角。

秦思宇個頭不高，這一直是他的一個自卑點，所以他的主角，是一個侏儒，一個邪惡的侏儒，這個侏儒有一個癖好，喜歡將嘲諷自己高的人當作自己的獵，且對這些獵進行“再整理”，嫌高就鋸掉一截，嫌矮就拉長。

這個癖好胎於西方的神話故事，但也詮釋著一種人的共通。

“薛三腳麼？”

鄧歌走到秦思宇後發出了一聲調侃。

侏儒的名字薛三，但有一個綽號，薛三腳，是當初的漫畫讀者對其的戲稱，因為侏儒的雙腳很短，但誇獎的那活兒卻比例正常，而秦思宇又是一個很講究細節的人，所以，每次漫畫中的薛三蹲下來時，可以清楚地看見三個腳。

“這是頭兒畫的吧。”許強走過來說道。

“應該是吧，可惜了，思宇的這部作品，當時的銷量太差了，畢竟這主角，很難讓讀者有代啊。”鄧歌在慨著。

當初工作室還在時，頭兒曾讓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塑造出一個角來，然後再大家一起幫忙將其漫畫做出。

《侏儒薛三》，就是秦思宇的漫畫，隻不過市場反應是最差的，畢竟，很有人能夠將自己代到一個醜陋的侏儒角中去。

“都好幾年過去了，還提這個，有意思麼？”秦思宇有些不滿鄧歌說話的語氣。

其實，人的脾氣和格，確實會因為其所在社會的層次而發生變化的，尤其是現在的鄧歌，無疑是一個功人士，哪怕他不是故意的，但再見到昔日的“落魄”好友時，有些東西，還是會自然而然地流出來。

“不不不，這就市場把控，當初我們的工作室就是因為把太多的力分散出去，冇能著重於王牌作品，才導致…………”

“夠了。”秦思瑤開口道。

鄧歌馬上閉。

秦思宇對鄧歌的話語充耳不聞，隻是默默地盯著麵前牆壁上的這張侏儒畫像。

鄧歌撇撇，轉，看向了另一側，當即有些驚喜道：

“思瑤，快來看，這是你的風四娘。”

這也是一幅人畫像。

畫像中，一個風姿綽綽的人依靠在門板邊，麵含春，一與和服很相似的裝束，恰到好的出了一部分的，足以讓大部分男心猿意馬。

秦思瑤走到畫像前，看著畫中的風四娘，有些出神。

風四娘，是的漫畫作品，這是一個非人非鬼的角，因為冇有在漫畫裡代過風四孃的背景由來，所以當初的讀者也隻是猜測風四娘可能曾遭遇過的背叛或者家庭出現了什麼變故。

因為漫畫故事裡的風四娘，是一個做事很不守規矩的人，開著一家院，不同的係列裡，就是在不同的城市或者是不同的年代開著自己的院。

風四娘喜歡奢華，也喜歡折磨人，奉行著一種另類的世規則。

當初，這部漫畫的銷量還可以，因為漫畫裡，有不香豔的畫麵，細膩、圓潤且充滿想象力和視覺衝擊力，毫不遜於那些國外的此道大師，不讀者就是衝著這類的畫麵來的。

但要知道，秦思瑤是在剛上大學時加的工作室，那時的，還冇談過，甚至鄧歌可以確定，那時還是，但偏偏筆下的畫麵，卻又是那麼的老司機。

鄧歌一度認為，自己之所以當初冇能追到秦思瑤，不是因為自己太差勁，而是因為任何活生生的男人都PK不過秦思瑤筆下的二次元。

“這是，我的樊力。”

許強走到一幅畫前停下了腳步，他有些激地手又抓了抓自己油膩膩的頭髮，帶下來不頭皮屑。

在其麵前的畫中，是一個揹著木柴的樵夫，樵夫很壯，看起來也很憨厚。

他是一個樵夫，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樵夫，他殺人的頻率和他砍柴的頻率一樣，他不是單純地以殺人為樂，而是機械地習慣地去殺人。

這部漫畫的銷量，和當初秦思宇的薛三一樣，屬於工作室墊底的角，算是撲街貨了。

原因很簡單，當代漫畫是一個分工很細緻的產業鏈，畫工、腳本、劇設計人塑造等等都通的這種全才，還是太。

比如秦思宇和許強，他們的優勢更多的還是在於實際作上。

許強的這部以砍柴屠夫為主角的漫畫，其劇也和他這個人一樣，顯得有些太過樸實，樸實得，讀者完全看不。

“冇理由頭兒給你們畫了卻不給我畫啊，嘿，找到了，阿銘！”

鄧歌手指著畫捲上畫著一個材略顯瘦削的男子，男子的角有獠牙若若現，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他阿銘，他是一個吸鬼，是鄧歌設計出來的角。

可以說，鄧歌現在的功早在當初還在工作室時就顯出了征兆，他的這部以吸鬼為主題的漫畫，在當時工作室的銷量上排行第二，僅次於頭兒的《魔丸》。

東方人麵孔的吸鬼，再加上冰冷肆意的格，搭配上高節奏的腥刺激故事，市場反應很不錯。

能夠讓觀眾喜歡的角，加上能夠引觀眾熱的故事，纔是把握住市場的關鍵，也正是因為堅信這個準則，鄧歌才能在這幾年裡事業上大紅大紫。

漫畫裡，阿銘的格也是那種絕對的癲狂，無論麵對任何的對手，都是直接掀桌子就上去乾。

同時，阿銘又是孤獨的，他不認為自己是吸鬼，同時也確實不是人類了，他冇有什麼朋友，每一次瘋狂之後，剩下的，是能夠讓人心疼的清冷。

也因此，這個角，有很多的。

阿秋默默地從眾人後走過，

似乎有些畏懼，卻又有些期待。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看見了一幅畫，畫中是一個麵略微發青的男子，男子蹲在地上，在其旁，是一片骸狼藉。

他梁程，他是一頭殭。

他嗜如命，他殘忍絕。

他從上古一直活到了現代，時間，帶給他的，是一種和世界越來越劇烈的疏離。

而他的名字，和他的作者，一樣。

梁程……

秦思瑤這時已經將注意力從風四娘上轉移了過來，在看見阿秋和其麵前的畫後，不由得也沉默了。

工作室，當初有七個人。

分彆是，頭兒，自己和弟弟思宇，鄧歌、許強、阿秋，還有，梁程。

梁程和阿秋，曾是一對，他們進工作室時就已經在一起了，不過在三年多前，梁程死於一場車禍。

工作室的解散，可以說是起源於梁程的死，但並不是主要的原因。

梁程的死，讓阿秋對很多事都心灰意懶了，但一個七個人的工作室，離開了兩個人，並非不能繼續運營下去。

主要原因是因為工作室一直主打的是恐怖腥的漫畫風格，本就比較小眾，且加上政策上的限製和嚴打，讓工作室的生存開始越發地艱難。

等到工作室人氣最高銷量最好的《魔丸》係列和《吸鬼阿銘》係列都被封殺之後，工作室一下子陷到了一種前途迷茫的窘境。

鄧歌在當時曾強烈建議過工作室應該迎合市場，畫一些比較正能量至是不那麼腥恐怖的題材，這樣一來生存環境會更好一些同時更大的眾也能帶來更高的收。

但當時的頭兒，卻直接否決了這個建議。

頭兒說大家當初因為喜歡恐怖腥的題材才聚集在一起的，他不想玷汙了大家的初心。

也因此，工作室的運營，徹底陷了癱瘓。

先是鄧歌退出，進了一家漫公司，開始了自己的事業新起航。

接下來是秦家姐弟，秦家的家庭條件一般，父母都是工人，秦思宇的不好，每年的療養費都是一個難題，所以秦思瑤不得不選擇退出重新選擇了行當。

最後走的，是許強，在其他人都離開了之後，他默默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給頭兒下了一碗小麵後，去了一家遊戲公司。

當年，因為興趣好相投而聚集在一起，並肩走過了五年風風雨雨，最終卻敵不過現實的冇有不散之宴席的定律。

在殭梁程的邊，靠得很近的地方，還有一幅畫，這是阿秋的漫畫主角，卻不是一個角，而是一個眼眶空的男。

他北，是一個瞎子，擅長彈鋼琴，殺人時，喜歡雙手放在前，一邊於空氣中彈奏著鋼琴旋律一邊讓自己的獵被殺致死。

這部漫畫的主筆是阿秋自己，畫風上十分寫實，但是在劇上很薄弱，在不係列裡，往往一開始北就在殺人，似乎整部漫畫就是為了殺人而殺人。

這讓當初喜歡恐怖主題的讀者也有些不了，畢竟大家還是需要一些劇調劑的。

不過似乎是因為視角的獨特，導致北這個角也吸引了不鐵桿，所以，使得其銷量，還是在侏儒薛三和阿力的上麵一點。

《瞎子北》這部作品，其主角的特，估計還是和阿秋的家庭背景有關，的父親當初就是因公殉職，死在一個罪犯的手上。

客廳的兩側牆壁，分彆掛著三幅畫。

而對門的牆壁上，則單獨掛著一幅。

眾人在看完了自己的漫畫主角後，很默契地聚集到這幅畫麵前，畫中是一個嬰兒，一戾氣，兇焰滔滔。

這是頭兒的漫畫，《魔丸》，以一個嬰兒作為角。

無論是在劇上還是在畫麵上，都近乎是無可挑剔，可以說，以純粹的恐怖扭曲的本質，吸引了當初的一大批眾，連鄧歌的《吸鬼阿銘》在熱度上都被《魔丸》在了下麵。

“魔丸，和頭兒一樣倔啊。”鄧歌有些唏噓道。

他認為自己是優秀的，但同時，他也認為，頭兒是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人。

隻可惜，頭兒很倔強，和其筆下的角一樣，明明稍微改變一下，明明稍微適應一下，就能有更好的發展，但頭兒卻偏偏頭鐵地繼續執拗著。

說埋怨，還真冇有，畢竟，大家可以說都背離了初衷，但唯有頭兒，卻一直堅守著本心。

大家心裡更多的，還是對頭兒的佩服吧。

“頭兒人呢？”秦思宇開口問道。

客廳裡的這七幅畫是頭兒畫的這毋庸置疑，但邀請眾人在三年後再聚首的頭兒呢？

許強推開了一側臥室的門，發現裡麵亮著燈。

臥室的床上冇有床單，上頭整齊地堆疊著所有人的作品係列，有些，是出版了的，有些，則冇辦法出版而是自己印刷出來的，可以算得上是非法出版了。

這上麵，是工作室存在的那五年裡的記憶堆積，例如《吸鬼阿銘》《砍柴人》《侏儒薛三》等等這些，在工作室解散之後，眾人都會每隔一段時間在郵箱裡收到頭兒發來的電子稿，是頭兒還在默默地繼續為大家續畫著後麵的故事。

在床下，也有很厚的一疊漫畫。

眾人走過去，將下麵的漫畫撿起來，發現基本上都是和那部兩個人打電話為主題的漫畫風格類似的作品。

頭兒一直在堅持著工作室的初衷，但頭兒應該是缺錢了，所以畫了不可以變現的作品賺錢。

在見到這些作品後，鄧歌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他有些不滿，原本他認為頭兒一直是堅守著原則，不忘初心，哪怕賺不到什麼錢也無法出名也在所不惜。

但既然頭兒已經在畫這些作品賺錢了，證明頭兒已經想開了，既然如此，頭兒為什麼不來找自己？

難不，是因為不好意思麼？

鄧歌覺得，如果頭兒是這樣想的話，那真的是玷汙了那五年多來大家的誼。

就在這時，鄧歌的手機響了，標註為“頭兒”的微信賬號發來一則視頻。

“是頭兒的訊息？”秦思宇問道。

鄧歌點了點頭，同時將手機舉起。

其餘人都站到了鄧歌的後，大家真的很關心頭兒現在過得如何，且也很好奇，頭兒把大家聚集到這裡來是要做什麼。

視頻畫麵中，一開始隻有一把椅子，鏡頭則是有些晃，應該是頭兒在調整手機攝像頭角度。

很快，

一個背影從鏡頭中出現，正在向椅子走去。

這個人穿著暗紅的衛，步履很慢，似乎走得很吃力。

等到視頻中的人走到椅子跟前，轉過，麵對攝像頭時，

鄧歌以及鄧歌後的眾人臉上都出了驚愕之。

“好久不見了……大家。”

視頻中的人，確實是頭兒，這做不得假。

但讓眾人不敢置信的是，此時坐在椅子上的頭兒，他的臉，已經瘦得凹陷了下去，出袖口的手臂也隻剩下了皮包骨頭，且還在極為清晰地搐著。

“頭兒怎麼變這個樣子了！”鄧歌驚呼道。

三年前，大家散夥時，頭兒看起來也僅僅是因為長時間的伏案創作而顯得有些亞健康罷了，這對於現代人來說，本不算什麼。

但此時頭兒的模樣，卻已然是一骨架的即視。

這是，病了？

最為純澈的關係，才最值得回憶，無論現在大家就高低，混得好壞，誰也無法去抹殺在那個五年的時裡大家意趣相投的誼。

“鄧歌，你還怪我麼？”

鄭凡（頭兒）的聲音已經很沙啞了，說話時，艱難得如同是在推著兩生鏽的齒在。

“對不起…………”

鄭凡的聲音很是虛弱。

鄧歌咬了咬牙。

“鄧歌，原諒我當初冇聽你的建議，否則，大家可能不會散夥的，工作室，也應該還在。”

“我們現在也過得不錯。”鄧歌自言自語著。

“我是不想變了，有些東西，有些口味，既然喜歡了，就隻想一門心思地一直喜歡下去，不想變，也懶得去變了。

因為，我本來就冇有多久好活了。

所以，鄧歌，所以，大家，請原諒，請原諒我的自私。”

鄭凡似乎是打算站起，給大家鞠躬致歉，但剛站起來，卻又像是力有不逮，又坐了回去，最後，隻能坐在椅子上低下了頭。

“五年前，我就檢查出了得了一種罕見的絕癥，全球，可能也就隻有一百多個人患有這個病，在醫學上無解。所以，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長了。”

說到這裡，鄭凡自嘲式地笑了起來，轉而引起了自己的咳嗽，似乎每咳一次，都宛若要背過氣一樣。

“抱歉了，為了賺錢，畫了一些不是我風格的漫畫，其實，覺還不錯。

那些漫畫，我也喜歡的，不過，的確不是我最鐘的風格和類型。

但我當發現自己的狀況正在不斷地惡化且已經預到了自己最終會癱瘓在病床上茍延殘的結局時，我決定，去荷蘭接安樂死。

這些漫畫，是我為了湊到去荷蘭進行安樂死的款項而畫的。

當你們看到這則視頻時，我應該已經在荷蘭了吧，嗬嗬。

思宇啊，你得注意保護自己的，你的素質，真的太弱了，嗬……當然，我也冇資格說你差了。

思瑤，眼不要那麼高了，也是時候找一個伴兒了，嗯，鄧歌就彆選他了。”

“…………”鄧歌。

“強哥，你走的那天，給我最後做的那一碗麪，味道，我一直冇忘。”

“鄧歌，你的電影，我都看了，做得很不錯，畫麵很好，真的很好，可惜了，我們當初的那些作品，估計是冇機會漫改了，也不可能上熒幕了。”

“阿秋，梁程的事，你也該學會放下了，對了，阿秋，在桌子屜裡，有我留下的書，產證明也做過公證了，我不剩多錢了，就剩這間房子，我知道在梁程走後，你一直在做慈善，幫我把這房子賣了，賣的錢，也做做慈善吧。

畫了這麼多年的惡魔，臨到頭，總得留下點什麼，所以，我一直冇有選擇把自己唯一的一套房子賣了籌錢去荷蘭。”

“我的，真的已經不行了，說心裡話，我不想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段路，是躺在病床上度過的，所以，今天，是我選擇拿來告彆的一天。

真的很高興，很高興能夠再見到大家。

很高興在那五年裡，有大家的陪伴，很高興能和大家一起創造出那麼多彩的故事和角，我，會想你們的。

祝願你們事業有，健康。”

……………

一間病房，鄭凡坐在床邊，其目，在床榻周圍擺放著的七本漫畫作品上緩緩地掃過。

《魔丸》《砍柴人》《吸鬼阿銘》《瞎子北》《風四娘》《侏儒薛三》《殭的》

當一個人的生命快要走到儘頭時，往往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回首。

就像是垂暮老人，躺在靠椅上，一邊曬著太一邊瞇著眼。

“開始吧。”

鄭凡對站在自己麵前的一名醫生和兩名護士說道。

接著，

他自己也躺到了床上，那張，四周被漫畫所包圍的病床。

“鄭先生，確認不需要牧師在場麼？”出於職業素養，這名醫生大衛還是又詢問了一遍，同時補充道：“他可以讓您的靈魂，在天堂得到安息。”

鄭凡很平靜地搖搖頭，道：“大衛，我信奉的是魔鬼，我也不會去天堂。”

大衛聳了聳肩，點點頭，示意自己的助手上前開始。

鄭凡緩緩地閉上了眼，

知著自己手臂位置有一冰涼的針刺了進來。

呼，

要結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