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楊》第8章

第三十九章

白新羽撇撇,“說誰不長心呢,我又不是僵。”他歎了口氣,“班長這幾天怎麼樣?有沒有緒特別低落?”

“沒有,跟平時一樣,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的。”

“可是那天,我看班長眼圈都紅了。”白新羽心裡難起來,“如果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不能去了,班長也許不會這麼難,可是這麼就把指標弄沒了,連我都不甘心。”

“班長比你想的堅強多了,你別胡思想了。”

“我想去找班長,可是我有點兒不敢去。”白新羽抓了抓腦袋,“我還是覺得……”

俞風城拍了拍他的腦袋,“都說了這事兒不怪你,你什麼時候這麼大包大攬了,有著力好好放在廚房行不行,天從菜裡吃出小石子來。”

白新羽瞪著眼睛,“放屁,我洗菜沒問題,你牙口不好別賴我啊。”

俞風城彈了下他的腦袋,“等我小舅的消息吧。”

白新羽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等等。”俞風城揪著他的領子。

白新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親一下是吧,來來來,小爺賞你一個吻。”

俞風城拍了下他的腦袋,“想什麼呢,沒看見外邊有人嗎。”

白新羽惱道:“那你要幹嘛。”

“我那天給我小舅打電話的時候,他說我媽想我了,要是我想回去,可以給我想辦法弄一個月的假。”

白新羽眨著眼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俞風城看著他小倉鼠一樣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想笑,他輕哼一聲,“我可以給你也弄一個。”

白新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得險些熱淚盈眶,“真的嗎?”

俞風城開他的手,“我說了一定給你嗎。”

白新羽道:“你、你要怎麼樣才……”

俞風城低下頭,曖昧地邪笑道:“你說呢。”

白新羽下意識地往後退去,“別說讓我子給你上。”

俞風城他的臉,“不然你以為我讓你去炸碉堡?”

白新羽指著他,“俞風城,你他媽太缺德了,我還不至於為了回家這麼犧牲自己,我又不是缺心眼兒。”

俞風城哼笑一聲,“隨你便。”說完也不搭理白新羽,哼著歌走了。

白新羽在原地僵了半天,當他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在衡量得失的時候,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子,他的貞怎麼能用來易呢!就算能吧,就為了一個月的假是不是也太便宜了……

全團大比武下個月就要開始了,很多有實力的兵都在加訓練,希能在這個會有上將來參觀的比試裡穎而出。

白新羽到陳靖那事兒的影響,好幾天都沒心思訓練,再加上天氣寒冷,很容易讓人產生惰,但是後來看看那些無憂無慮地豬們,他又被刺激了,撿起了槍,堅持每天去靶場。

在靶場練了半個小時,他的手指頭凍得都快不聽使喚了,今天的準確度也有一點兒下降,但武清說風雪天是檢驗擊手能力的好時機,他就堅持趴在雪地裡訓練。他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他這兩個月可以說是進步飛速,就算不能一鳴驚人,至績可以拿得出手,到時候他可以去求許闖把他調回連隊了吧。

那天打完靶,他回到廚房,發現炊事班的人正在用爐子烤昨天剩的包子,熱騰騰的包子香味兒四溢,白新羽快凍了,趕跑了過去,一邊兒烤火一邊兒啃起了包子。

武清拿出幾瓶白酒,七八個人一邊兒吹牛一邊兒喝酒吃包子,好不快活。

程旺旺道:“新羽,你怎麼凍這樣,上哪兒去了?”

白新羽著耳朵,“去靶場了。”

“今兒這麼冷你還去靶場?”

“嗯。”白新羽看了武清一眼,笑道:“班長,你不是說了嗎,這種有風的天氣打靶才見真水準呢。”

武清白了他一眼,“見真水準的前提是你真的有水準。”

“我今天打得還行呢。”白新羽吹牛道:“我打了兩個97環,要不是手指頭凍著了,下雪還影響視線,肯定能更好。”

“哇,你都這麼厲害了。”程旺旺驚訝地說。

白新羽得意地哼了一聲,“那是。”說完還不忘了拍一下武清的馬屁,“怎麼說也是武班長帶出來的,是吧,班長。”

武清踹了他一腳,笑駡道:“就你小子會說。”

白新羽笑道:“班長,全團比武開始報名了,你給推薦全槍械擊吧。”

武清看著他,“你真要參加?”

“嗯。”白新羽腦袋,“我……我還是想下連隊。”

程旺旺哼道:“趕走吧,你在這兒也就會幫倒忙。”

白新羽用手肘撞了撞他,“放心吧旺旺哥,我就算下連隊了,也會經常來找你玩兒的。”

程旺旺佯怒道:“我跟你有啥好玩兒的,小沒良心的。”

白新羽嘿嘿直笑。

武清道:“你可得有點兒自知之明,別以為自己多牛了。”

白新羽道:“我知道班長,你就給我報名吧,我都有心理準備了,不行我還接著喂豬唄,還能怎麼樣。”

武清了口煙,又拿那種審視的目看著白新羽,把白新羽看得心裡直發

“班長……我也不是說喂豬不好,喂豬也可以很有……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武清吐出口煙圈,“你們都出去,我和他說兩句。”

眾人都識相地走了。

白新羽頓時張起來,咬了一半兒的包子吃也不是,放下又不捨得。

武清道:“下連隊之後,你打算幹什麼?”

白新羽一愣,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下連隊之後,他打算幹什麼呢?可能就跟錢亮一樣吧,混過兩年回家?反正他既不需要像馮東元那樣為了好的待遇往上升,也沒有俞風城那樣樣都要爭第一的勁兒,他知道俞風城想去雪豹大隊,想去找他小舅,他雖然也跟大多數男人一樣,對神勇無敵的特種兵充滿了崇拜和幻想,可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塊兒料,也遭不起那個罪,他下連隊,只是想和其他的兵一樣,普普通通地度過部隊生涯,不至於回家之後告訴別人他在部隊是做飯喂豬的。

武清早已看穿了他,哼道:“你就是想換個地方混日子,因為你怕回家之後別人笑話你在部隊喂豬,是不是?”

白新羽有些局促起來,他沒覺得這麼想有什麼不對,可是在武清眼神的視下,還是心虛起來。

武清用大鉗子翻著包子,沉聲道:“我知道你找陳靖打聽我去了,那你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了?”

白新羽一驚,支支吾吾地說:“嗯,那個……”

“你知道我的腰是怎麼傷的嗎?”

白新羽搖搖頭。

“七八年前吧,我們在境外執行一個任務,是什麼任務不能說,因為況特殊,那次的任務只能五個人去執行,而我們面對的敵人,是一整個民兵團,大概八百多人。那群民兵,說是烏合之眾,又都過一些軍事訓練,但說他們是軍人,又沒有軍人的素養,拿著的武很多都是退役了的,但是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窮到不怕死。我們用毒藥污染了他們的水源,跟還能行的人在森林裡打了六天的遊擊,六天,我們幾乎沒怎麼合眼,打到彈盡糧絕。我最好的戰友被手榴彈炸傷了,我們流背著他走了二十多公里,走到下一個蔽點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在背著一個死人。”

白新羽聽得大氣都不敢

“那時候我已經不是新兵了,可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戰友的死亡,六天的奔波、張、折磨、傷痛,我以為我會崩潰,結果我發現,當我過了特種兵的種種嚴酷訓練後,我已經沒有了崩潰的能力,我當時覺得,我的意志是那麼堅定,只要活著,就沒有什麼能阻礙我完任務,結果我卻用事了,我堅持要把那個戰友的帶回家,他是家裡獨子,我實在做不到把他的扔在異國他鄉。可以當時的條件,我們的力已經支得很嚴重,本不應該做這個決定。其他人都不同意,但我一意孤行,結果炸彈來的時候就我沒躲開,跟著戰友的一起從山上滾下去了,後來他們把我救了回去,可是我的腰卻不行了。當我從醫院醒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的腰傷了,但我卻知道,哪怕我打槍再準,關鍵時候沒有保持冷靜,拖累了活著的戰友,還讓自己傷,就本不是一個合格的狙擊手。我辜負了部隊對我的培養,浪費了我練擊用掉的那些子彈。”

白新羽咽了口咽口水,他不知道武清跟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但他到一彆扭和心虛。

武清了口煙,在吞吐的煙霧中看著他,目如炬,“知道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嗎?”

白新羽艱地搖搖頭。

“有這麼一種說法,說一個特種兵,是用他等的黃金培養出來的,雖然可能略有誇張,但是為了為一個狙擊手,我數不清我打過多發子彈,幾萬?幾十萬?結果我還沒來得及報效祖國,我就因為一個不理智的決定斷送了自己的狙擊手生涯,你知道我有多悔恨嗎。你說你要下連隊,可你本不知道你下連隊要幹什麼,並不是每個兵都有崇高的理想,但至當你還是個軍人的時候,你應該對得起你在部隊吃的飯,打的槍,你用掉了這麼多子彈,只是為了不去喂豬,你對得起那些子彈嗎?你訓練擊,只是為了離開炊事班,換另外一個地方得過且過的混日子,你何必費這個事?回家之後,你可以盡吹牛,說你在任何連隊都可以,就別提炊事班,不就完了嗎。”

白新羽的手指揪著子,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不願意撒謊呢,為什麼不在炊事班舒舒服服過完兩年回家跟人吹個牛糊弄過去呢,因為你自己也不想就這麼把大好的兩年時糊弄過去吧。”

白新羽神複雜,“武班長,我不知道……”

武清道:“我實話告訴你,你很有擊天分,比起當年的我也不差,但你欠缺軍人的魂,你不在乎軍人肩負的使命,也不想在乎,你又懶、又懦弱,你只想把你的才能扔在糊弄的日子裡,看著別人風你羨慕,可你卻連鬥爭的勇氣都沒有,一開始就把自己否了,因為你只想過舒服日子。”

武清一席話,瞬間把白新羽好久沒被傷害的自尊了篩子,他握著拳頭,肩膀微微發抖,卻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武清瞇著眼睛看著他,“我可以推薦你去參加比武,可以幫你轉回連隊,但如果你下了連隊還是這副得過且過的德行,你千萬別跟人說我教過你,我這輩子都在為沒能回報部隊對我的栽培而後悔,為浪費掉的子彈和我自己的才能後悔,我不想再訓練出一個浪費子彈的孬兵。”

白新羽眼圈有些發紅,“我……他們,他們不也擊,和平年代,又不是人人都能上戰場,難道他們不是也在浪費子彈嗎。”

武清冷哼一聲,“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怎麼知道國家和人民什麼時候需要你?我說你沒有兵的魂,並不是指你沒上過戰場,而是你從來就沒有過上戰場的覺悟,像你這種兵,上了戰場可能也是個逃兵。”

白新羽騰地站了起來,怒道:“我不是逃兵!”

武清慢騰騰地著煙,“你是不是,以後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記著,對得起你打掉的那些子彈。”

武清平時是個話不多的人,白新羽沒料到他今天會和自己說這麼多,他在有些憤怒的同時,又到心臟被震得發麻。對得起打掉的子彈?白新羽到一迷茫,他不相信所有都像馮東元或者俞風城那麼目標明確,他不相信就他一個人是來混個部隊背景的,可他對這種得過且過,第一次產生了懷疑。他這麼努力地練擊,大熱天練,風雪天練,為了能夠有足夠的力支撐擊,他甚至養了跑步、鍛煉的習慣,這在他來部隊之前,他想都不敢想,他打掉了那麼多子彈,付出了那麼多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白新羽過了二十多年沒有目標,沒有理想,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生活,人生中第一次,他到沒有目標的人生是多麼的迷茫和焦慮,也是第一次,他開始認真地就這個問題思考起來……

過了幾天,俞風城找到了他,是關於陳靖的事兒。

白新羽滿懷期待地問:“怎麼樣?你小舅那裡有好消息了?”

俞風城雙手抱,表有些古怪,“我小舅那裡確實有好消息了,但是班長這邊出了岔子。”

“什麼意思?”

“我小舅找了不關係,指標的事兒終於有眉目了,但要班長和連長配合著寫個申請,結果班長知道之後,死活不同意。”

白新羽驚訝道:“什麼?為什麼?”

俞風城道:“班長說,他不能靠關係拿這個指標,那他跟搶他指標那個人就沒什麼區別了,他也不想欠我小舅這份人。”

白新羽一拍大,又急又怒,“他缺心眼兒啊!”

俞風城淡道:“班長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不是,這是原則的問題嗎?這事關他的前途啊,班長是想留在部隊的人,可是士往上升多難啊,軍校一出來就是尉,差個十萬八千里呢,這不是他的理想嗎。”

俞風城道:“班長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接這種走關係拿來的指標的。”

白新羽急道:“我去勸勸他!”

俞風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別去了,你說多了他跟你生氣,連長和指導員都勸了一上午了,勸到後來連長都翻臉了,你現在去就是找罵。”

白新羽深吸一口氣,覺自己的三觀又被刷新了,怎麼一個個的……他就覺這部隊裡的人,跟他以前在家裡接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不僅僅是經濟上的差異,還有觀念、思想、原則,全都不是一路人,他覺得陳靖傻、倔、死要面子活罪,可心深,對陳靖又多了一份佩服。也許這才是武清口中的兵的魂,正氣凜然、鐵骨錚錚,哪怕是不公平的命令也不發一句牢,哪怕是對自己有好的,只要不是正當管道來的,就堅決不要,對他這種喜歡投機取巧的人來說,本無法想像世界上有這樣的人。

白新羽歎了口氣,“那這事兒,就真的沒戲了?”

俞風城聳聳肩,“班長自己都拒絕了,還能怎麼樣。”

“那、那明年呢,明年應該還有保送的機會吧。”

“明年班長就超過22歲了,去不了了。”

白新羽簡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了,為什麼有人能為了原則,放棄可能是一生最寶貴的機會呢,他搖著頭,迷茫地說:“俞風城,我不懂,你懂嗎?”

這沒頭沒腦的話,俞風城卻聽明白了,“我懂,尊重班長的決定吧。”

白新羽無力地點點頭,這件事給他的震撼,不亞于那天被武清罵了一頓,在部隊呆的越久,他就越覺得自己在被潛移默化地改變,他看了太多無法理解的事,認識了太多無法理解的人,可當他慢慢能理解這些人做的那些事之後,他就開始產生敬畏,然後懷疑從前的自己,也許這就是價值觀重塑的過程,只是那時候,他還沒看得那麼清楚,他只知道,這裡有很多人影響著他,讓他變得不像從前的自己了。

那天晚上,他還是去找了陳靖,他忍不住,自從上次在連長辦公室樓下那匆匆一面後,他一直沒去找陳靖,他心虛、愧疚,不敢去,現在他把這些都放下了,他就是想找陳靖聊聊,安他,因為他知道,陳靖絕對不像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陳靖看到他也不驚訝,倆人抱著暖水瓶,在樓道裡坐著聊天,陳靖道:“你們幹的那些事兒我都知道了,我很謝你們為我著想,不過我有我做人做事的原則,你明白嗎?”

白新羽苦笑道:“老實說,班長,我不太明白,我替你可惜,但是這是你的決定,我們也沒辦法左右你。”

陳靖道:“咱們本來就是不同的人,你不明白也沒什麼,我不要求你像誰誰誰那樣活著,你只要活好自己就行,我也是,我要活得問心無愧才行。軍校,我確實非常想去,當年我沒考上,所以我來當了兵,就算不去軍校,也不妨礙我當一個合格的軍人,因為這才是我最大的理想,所以我雖然覺得憾的,但還不至於一蹶不振,你們不用為我擔心了。”

白新羽抱住陳靖的肩膀,“班長,你真是個奇人。”

陳靖失笑,“什麼奇人,扯什麼呢。”

白新羽道:“班長,我覺得我來部隊之後,認識了好多奇人啊,就是……明明你們也是人,我也是人,為什麼以前我就沒遇到過你們這樣的人呢。”

“那你以前遇到的都是什麼人?有錢人?”

白新羽點點頭。

“要是他們都像你這樣,我就能明白你

為什麼這麼驚訝了。”

白新羽訕笑道:“班長你兌我。”

陳靖哼笑道:“這就兌你?看來你是太久沒在我手下訓了。”

“真的哎,轉眼我在炊事班也快半年了,武班長雖然也嚇人的,但不像你似的,把人一腳踹地上。”

陳靖嗤笑一聲,“訓不好活該。”

白新羽嘿嘿笑道:“武班長推薦我去參加擊比武了,班長,我一定會好好表現,我爭取回來,還在你手下當兵。”

陳靖也反摟住他的肩膀,拍著他的背,“好好表現!”

第四十章

冬季的新疆,白天和晚上凍死人,炊事班的人每天幾乎都要比其他的兵起得早一些準備早餐,天氣暖和的時候不算什麼,天冷之後,真是一件很遭罪的事兒。

白新羽每天都要穿上厚厚的棉服,再套上雨,去澆地、喂豬,有時候水撒到他腳上,明明隔著靴子,他還是能覺到徹骨的寒意。以前因為他在廚房老出差錯,武清漸漸就不讓他進廚房了,他還沾沾自喜過,可是現在天寒地凍的,能在溫暖的廚房裡工作,簡直讓他羨慕死了。他喂的那些豬,漸漸都長大了,有一隻母豬還懷了小崽,為了能讓母豬順利生產,他們炊事班著書研究了好幾天,嚴格指定飲食,簡直比照顧病人還仔細。要說人有時候也是犯賤,白新羽天天都期待著能遠離這群豬,可是當他養的一頭豬被拉去宰了的時候,他心裡又有些難,連著一個多星期沒吃豬。不過他食不振,很可能也跟最近心事太重有關。

白新羽那天跟武清談完話後,一直在暗暗思考著一件大事——人生的意義,這對他來說太新奇也太沉重了,他一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就不停地回想自己以前的生活,他浪費了多時間,辜負了多期待,這個過程一點兒也不愉快,因為想得越多,他就越為以前的自己到有些愧。可是,他還不是不知道怎麼才能像武清說得那樣,“對得起自己打掉的子彈”,除非他能上陣殺敵什麼的,可是想想就覺得很嚇人,他這麼年輕,還不想死啊,所以這個問題他一直沒想出答案。

軍營生活大部分時候是枯燥無聊的,所以一有點兒什麼活,大家都特別興,就跟小時候上學開運會一樣,覺就像是什麼了不得的盛宴,能讓大家不用上學,還能合法地玩兒,所以不管參不參加比武,所有人都熱忱地期待著比武大會。整個營區都活躍地做著大會前的準備工作,炊事班更是忙著接待從軍區來的領導。

就在這麼忙的時候,武清卻給白新羽放了三天假,白新羽聽到的時候愣住了,“啊?放假?為什麼?”

武清道:“給你時間練習,別天冷就懶。”

白新羽高興地說:“真的啊班長,謝謝班長。”

武清一揮手,“去吧。”

白新羽去申請了槍,就去靶場練習去了,這回,他又撞上了四連長在督查四連的訓練況,四連長一眼就認出了他來,“哎,這不是小白嗎,你們班長呢。”

“班長幹活呢。”

四連長看看他, “你自己來練?”

白新羽點點頭,“我要參加擊項目,班長給我放了幾天假。”

“你參加擊?”四連長把他從頭打量了一遍,“是你們班長讓你去的?”

“不是,我自己想去的。”

“你最近練得怎麼樣啊。”四連長拍拍他的肩膀,“我們連可出了不打槍厲害的,雖然武班長是神槍手,可他未必會教人,我就好奇了,你被他培養得如何啊?”

白新羽覺他語氣裡有點兒挑釁,心裡哼哼著,小爺一定秒了你們,但是表面上還是謙虛的,“一般吧,班長覺得,這種全團的活,我們炊事班也該派人參與參與。”

四連長對這個回答滿意的,“嗯,重在參與,那行,你練吧。”

白新羽也不跟他廢話,練地撞上彈夾,調好瞄鏡,為了不影響其他人的節奏,他跟四連的人趴在一起,等著教的命令一起擊。

第一擊結束後,靶紙那邊開始有人報環,“76、79、83、92、94、86……98!”

四連長一愣,“等等,98是誰?”

四連的人都沉默著,白新羽扭過頭,嘿嘿一笑,“首長,我。”

四連長走過去蹲到了他旁邊,驚訝地說:“行啊小子。”

白新羽故作憾地說:“不行,手都快凍僵了。”

四連長拍拍他的腦袋,“你85打得怎麼樣?”

“還行。”其實他想說可好了,可是部隊裡都流行謙虛,真是愁死他了。

“95呢?”

“也還行。”

四連長遞給他一把沒組裝的85狙,“試試。”

白新羽拿過狙擊槍,快速地組裝起來,他記得他剛學組裝槍的時候,陳靖拿著一個空彈夾,錯了一步就敲一下手,也不能算很疼,但特別恥,有點像小時候沒完作業被老師打手板一樣,到了武清手裡,雖然不打人,但是拿眼神瞪人,瞪得你無地自容,白新羽覺得自己來部隊八個月,最見長的就是恥心。

他組好槍,對著新換的靶紙打了一槍,那邊兒很快報環了,“9.76環!”

四連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就跟武班長學的?”

白新羽點點頭。

四連長心很是複雜,他其實勸過武清幾次,讓他來當教,武清都不願意,後來他也想通了,武清說得有道理,他會打槍,不代表他能當個好教,武清能教出這麼一個徒弟,不太可能全是武清教得好,這個兵本必然有點天賦,可是這麼有潛力的一個兵,許老三怎麼能把他放炊事班呢?

四連長把白新羽從地上拽了起來,“來來小同志,我跟你聊聊。”

白新羽不明所以,就跟他走到了靶場另一邊,四連長掏出煙來,遞給他一兒,白新羽左顧右盼,不太敢接。在部隊裡,明面兒上是不讓煙的,不過很多人私底下,只要別被發現就行了,當然,這個只針對兵。

四連長推到他手裡,“來吧,沒事兒。”

白新羽接了過來,很久沒煙了,他還真有點兒饞,“首長,你找我是……”

四連長笑道:“你是誰招上來的兵?”

白新羽心說我是走後門兒進來的,他輕咳道:“指導員。”

“老王眼不錯啊,可你們連長為什麼把你放炊事班啊?”

白新羽不自在地說:“我考核績差。”

“哦?我看你擊不錯啊。”

“就擊好點兒,其他都一般。”

四連長笑了,“是嗎,可是但凡是某一項有潛力的兵,我們都不會隨便往炊事班扔,除非是實在怎麼練都練不起來的,我覺得你們連長目的不簡單啊。”

白新羽沒聽懂,“什麼意思啊。”

四連長神地笑了笑,“沒什麼,小白啊,我就直說了,你願不願意來我的連隊?”

白新羽驚訝道:“四連?”

“是啊,咱是步兵連,更需要你這樣的狙擊人才,你來我的連隊,我能把你培養一個優秀的狙擊手。”

“狙擊手。”白新羽心臟噗咚噗咚狠跳了幾下,“我能當狙擊手嗎?”

四連長含笑道:“你為什麼不能?你喜歡擊吧。”

白新羽點點頭。

“你就不想更好的槍?用更好的裝備?你就不想試試實戰,而不是對著靶紙?”

白新羽聽得很是心,狙擊手對大部分軍人來說,都是一個特別牛的詞兒,它代表著萬裡挑一,代表著重金培養,代表著威風、霸氣和其他人的敬仰,能為狙擊手,幾乎是每一個兵的夢想,白新羽也不是沒做過這種豪氣英雄夢,但他始終沒有從自己是個吊車尾兵的想法裡走出來,本想都沒敢想自己能當狙擊手,所以四連長的話,讓他頓時有種被肯定的自豪,同時也產生了嚮往,他咽了咽口水,“想。”

四連長哈哈笑道:“這就對了嘛,我去跟你們連長說去,你這樣的兵,不該埋沒在炊事班裡。”

“啊……”白新羽有些猶豫,他原本是想還能回到陳靖那個班的。

“怎麼了?”

白新羽撓撓頭,“首長,我、我想想吧。”

四連長笑道:“沒問題,你考慮考慮,我也去做做你們連長的工作,這是個好事兒,你不用張。”

從靶場回去後,白新羽一直在想四連長的話,他覺得許闖是不會稀罕他的去留的,那他是不是應該去四連長那裡呢,起碼可以達到他最初的目的——離開炊事班,可是,他還真有點兒捨不得炊事班和以前三班的戰友,還有……要是他去了四連,以後跟這些人面的機會就更了吧,跟俞風城肯定也不能天天見面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點兒捨不得俞風城的時候,他都震驚了,他幹嘛要捨得那個煞星呢,倆人也不過就是互相紓解一下寂寞的關係,俞風城這個王八蛋還是跟他小舅過比較好。

雖然想是這麼想,可白新羽總覺得要是去四連,就是有哪裡不妥,就好像……就好像背叛了三連似的。

白新羽想了半天,就拐到了三班去,俞風城他們剛吃完飯,正在休息,他就把俞風城了出來。

倆人跑到僻靜的地方,俞風城勾著他的下笑道:“怎麼了,想我了?”

白新羽道:“我今天在靶場,拿85狙打了個9.76環,牛不牛。”

俞風城挑挑眉,“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覺得我這績,在比武大會上能不能拿個名次。”

俞風城想了想,“你這績,在咱們連能排前三,全團我就不知道了。”

白新羽朝他眉弄眼,“那比你呢?比你厲害吧?”

俞風城哼笑道:“這可說不準,我也打出過比這好的績,要看臨場的發揮了。”

“你到底參加多個項目啊?”

“好幾個。”俞風城輕描淡寫地說。

白新羽看著他,“你這麼拼命,是為了去雪豹大隊嗎?”

“是。”俞風城的表有一嚴肅。

“你為什麼那麼想去雪豹大隊,特種兵又累又危險,你不怕死嗎。”

俞風城意外地看著他,“你今天是純來找我聊天的?”

“你就說吧,我想聽聽你的理想。”

俞風城嗤笑道:“你今兒怎麼了?”

“說吧。”

俞風城看了他半晌,才道:“我們全家都是軍人,包括我媽,雖然是文職的,藝團的,我從小就周圍所有人的薰陶,長大了一定要當軍人,這裡面對我影響最大的就是我小舅。”

“為什麼?”

“我小舅跟我年紀相差得不多,小時候經常帶我玩兒,我一直以他為目標。”

白新羽鼓起勇氣,又問出了上次俞風城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你不上軍校,是為了你小舅嗎。”

俞風城垂下眼簾,就在白新羽以為他又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口了,“是,我讀完軍校,再到部隊,如果能順利通過推薦、選拔、反復的考核進雪豹大隊,最需要五到六年,那個時候,他很大可能不在雪豹了,我想和他站在同一個戰場上。”

白新羽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不太是滋味兒,敢俞風城這是從小就在追隨他小舅的步伐,一直追到大,甚至為了他小舅放棄去軍校,這對一個想以軍人為終職業的人來說,可是很大的犧牲,畢竟不讀軍校,從一個普通列兵往上升,是難上加難,就算他們家有背景,可要從士,也是件很難作的事,俞風城放棄的是一條扶搖直上的捷徑,他不太高興地說:“你父母就讓你這麼來了?沒阻止你?”

俞風城聳聳肩,“等他們知道的時候,我已經來部隊了,晚了。”

白新羽低聲道:“你怎麼知道你就一定能進雪豹大隊呢,聽說要多級考核,就算進去了,不合格也會給你遣送回來。”

俞風城堅定地說:“我一定會進去。”

白新羽口而出,“你覺得我能進去嗎?”

俞風城失聲笑道:“你?我可以找我小舅問問他們炊事班缺不缺人?”

白新羽惱怒,“去你媽的,今天有人跟我說,我能為狙擊手。”

俞風城哼笑道:“誰?甭管是誰,他在忽悠你。”

白新羽怒道:“你怎麼知道他忽悠我,他見過的兵多了,我績好,為什麼就不可能為狙擊手。”

“你知道狙擊手最重要的是什麼嗎?”俞風城看著他,目有些冷,“我告訴你,百發百中的擊技能只是基本,還有另外一個必須的東西,那就是一顆在任何極端況下都能保持冷靜的、意志極其堅定、頑強的心。這個,你有嗎?”

白新羽愣住了,他突然想起武清的話,武清說,他沒能在當時的況下做出正確的判斷,他用事了,哪怕沒傷,他也失去了做狙擊手的資格。他現在知道武清為什麼那麼沮喪和憾了,對武清來說,他被譽為神槍手的擊能力肯定讓他自認為是個頂尖的狙擊手,可他最後沒敗在技上,卻敗在了心上。

俞風城沉聲道:“我不知道是誰跟你說了什麼,但是你記著,你會打個靶,用幾種槍,只代表你比其他的兵多一些擊方面的天賦,但不代表你能為狙擊手,你的格、你的態度、你的心智,沒有一樣符合狙擊手的最基本的要求。你知道為什麼你剛來的時候,我想把你趕回去嗎,因為那個時候的你,連一個最普通的列兵的態度都沒有,現在的你,也不過是剛剛及格了,你哪兒來的天真,認為自己能為狙擊手。”

白新羽握了拳頭,肺裡鬱結著一團氣,仿佛隨時會炸開一般,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管取得什麼就,在俞風城眼裡都是不值一提的,他給俞風城的印象,大概就是從最開始的爛泥扶不上牆,變了現在勉強算個兵,他平時能吹吹牛的績,到了俞風城這兒,也什麼都不是,或者說,俞風城只把他當一個有需要的時候拽過來玩玩兒的那個人,甚至不是一個戰友。他狠狠瞪著俞風城,覺又憤怒又難堪,但俞風城總有本事堵得他說不出話來,他就算想吹牛,在俞風城這種真牛的人面前,也本吹不起來。

俞風城看著他氣得跟金魚似的臉,哼笑一聲,“不服氣?你不是要參加擊比武嗎,要是你能比出點兒績來,我會和班長一起去求連長,把你從炊事班調回來的。”他白新羽的臉蛋兒,“這樣咱們天天都能見面了。”

白新羽打開他的手,“俞風城,你他媽心裡想的是把我弄回來之後,就能經常找個沒人的地方兩把調劑下生活吧,你把我當什麼?就他媽招-都要花錢呢,你這免費的還裡沒一句好話,老子應該沒欠你什麼吧。”

俞風城的臉沉了下去,“你今天怎麼了?”

白新羽指著他,“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一開始就瞧不起我,你有什麼了不起啊,這次的擊比武,我他媽要贏你。”

俞風城哼笑一聲,“你?”

“對,我,我要贏了你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

“想辦法給我批一個月的假。”

俞風城瞇起眼睛,笑了笑,“可以。”

白新羽使勁了幾口氣,“你不是嫌我孬嗎,你等著瞧。”

俞風城其他的下,曖昧地笑了笑,“今天格外可啊。”

白新羽拍開他的手,“老子比你大,有點兒規矩!”

“哦?你哪兒比我大?”俞風城含笑著把他從頭打量到腳。

白新羽氣得都想殺人了,他狠狠踹了俞風城一腳,“你他媽等著瞧,等著瞧!”說完轉跑了。

他給俞風城氣壞了,回到宿舍後,就撲到武清面前,“班長,班長,我有目標了!”

武清正研究母豬產後調養呢,給他嚇一跳,“發什麼神經啊你。”

白新羽激地說:“班長,我要拿第一!”

“什麼第一?”

“這次擊比武的第一,我今天著四連長了,他誇我有天分,績好,他說我能當狙擊手呢。”

武清拍了下他的腦袋瓜,“你當個屁的狙擊手,看見豬都嚇得滿地跑,看見炮筒槍管對著你,你能趴在原地一嗎?”

白新羽傻了傻,似乎沒考慮這個問題,他抓了抓腦袋,“我可以練……”

武清站了起來,雄壯的一下子把白新羽籠罩在了影裡,“你想當狙擊手,我問你,你能為了等一個狙擊目標,三天趴在一個地方不彈,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不管是39度高溫天還是吐口吐沫都結冰的酷寒天,吃維持最低熱量的食,拉撒都直接在尿布裡嗎?你能眼看著老鼠蠍子蜘蛛往你臉上爬,你一嗎?你能一個人躲在冷的蔽工事裡,哪怕天上直升機在飛、下邊兒瞄鏡在找,你都做到不被發現嗎?即使這些你都能忍,你他媽能眼看著戰友要死了你為了不被發現就是不能去救他嗎?你能嗎!”

白新羽被武清嚇得快跪地上了,整個宿舍的人大氣都不敢,炊事班一些老兵是知道武清的過去的,也都知道“狙擊手”這三個字是他們武班長的大忌,白新羽這小子平時二百五也就算了,今天也不知道是發什麼神經了,居然敢找班長說這個,眾人都同又無奈地看著他。

武清看白新羽驚慌的樣子,冷靜了一點,他拎著白新羽的領子,“站直了。”

白新羽趕站直了,心裡開始大罵俞風城,都是那個孫子刺激他,害他一衝,跑到班長這兒找

武清沉聲道:“我最開始教你擊,是因為你說想訓練,我也不能不讓你訓練,後來你說想參加比武,我也讓你參加,可我告訴你,不是會打槍就能當狙擊手,你這種半吊子的個,沒有哪個部隊敢把重要的任務給你去執行。”他似乎想起了從前的事,眼神黯淡了下去。

雖然說得話不一樣,但是武清和俞風城表達的卻是一個意思,白新羽心裡無比地難,他越來越無法忍被否定的覺了,他整個人生簡直快了反面教材參考書了,他做什麼都不行,幹什麼都不如別人,他原本以為他已經習慣了周圍人對他的失,他只要有錢花、有妞泡,照樣瀟灑快活,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了,他覺得一事無的自己,很丟人。

武清看著白新羽泛紅的眼圈,大概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輕咳了一聲,拍了拍白新羽的腦袋,“你今天什麼刺激了?就四連長鼓勵了你幾句,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白新羽委屈地說:“我、我不提狙擊手了,但我想拿第一,班長,我能拿第一嗎?”

武清看著白新羽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的眼神,就好像那是他最後一稻草了,如果自己說個“不”字,這小子就要崩潰似的,他道:“有可能。”

白新羽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嗎?”

“嗯,你的水準,如果當時發揮得好,至也是前五名。”

“我不要前五名,我要……我就要第一。”他不知道俞風城會拿第幾名,反正第一只有一個,他就要拿第一,一想到他贏了俞風城時,那個煞星會是什麼表,他就興得渾發抖。

武清大概對自己剛才的態度有點兒後悔和愧疚,就道:“好,我幫你拿第一。”

白新羽用力點了點頭,眼中燃起熊熊鬥志。

第四十一章

臨近比武大會那幾天,武清天天出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指導白新羽擊,尤其是針對風雪天的風速和彈道計算方面的知識,傳授了很多普通部隊裡本用不著的知識,白新羽腦瓜子並不笨,就是不學,可現在他憋著一勁兒想要贏過俞風城,簡直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在學習、訓練著,就連喂豬的時候都著本彈道學的書在那兒研究,那勤的勁兒簡直是白小爺此生僅有。

比武大會終於開始了。

軍區的領導檢閱全團兵的時候,炊事班的沒參加,他們正忙得暈頭轉向地在準備吃的,但是從廚房裡,能聽到士兵們嘹亮的咆哮聲,那種鏗鏘有力的聲音真是非常振人心,哪怕不用看,是用耳朵聽,也能到共和*人威武的氣神兒。

第一天的比武全是能項目,炊事班的人只要一閑下來,就趕跑去場看熱鬧,看長跑、散打、障礙,個個比得彩絕倫,全團兵的參與度和熱,都不亞於奧運會了,沉悶了大半年的軍營,也因為這次的比武大會熱鬧了起來。

白新羽拿著兩罐兒飲料,七扭八拐地找到了馮東元和錢亮,倆人都參加了項目,不過一個結束了,一個明天,現在都在看熱鬧。

白新羽把飲料塞到錢亮手裡,“哎,障礙怎麼樣?”

錢亮嘿嘿笑道:“別提了,拿了個倒數第三。”

馮東元笑著說:“重在參與。”

“現在比什麼呢?負重越野?”

“嗯。”

“咱們班……”白新羽意識到不對,改口道:“3班誰參加呀。”

圖爾。”

“啊?他?”白新羽對圖爾的印象,還是那個一米七出頭,長著洋娃娃一般大眼睛和可的小梨渦的維族男孩兒。

“別小看人家,他在耐力方面真是不簡單,喏,他們回來了。”

負重越野的人跑了一圈一萬米已經回來了,他們上的裝備加起來超過30公斤,這對能是個相當大的考驗,白新羽自認一萬米能跑下來,但如果負重的話就不好說了。只見三兩個兵背著沉重的裝備從白楊林深跑來,白新羽一眼就認出其中最矮的那個,肯定就是圖爾。

梁小道:“唉唉唉,來了來了,大家準備好給圖爾吶喊助威啊。”

大熊道:“我嗓門兒大,大家跟著我喊。”

“好。”

圖爾目前排在第四位,前面三個平均比他高半頭,都是人高馬大的型,只有他一個小個子,那裝備在他上,就跟小孩兒馱米似的,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忍心,可是圖爾咬牙關,眼神堅毅,儘管上臉上全是汗,到了最後衝刺的關頭,卻依然開始慢慢提速了。

圖爾,加油!圖爾,必勝!”大熊大喊一聲。

圖爾,加油!圖爾,必勝!”三班的人跟著用力吼了起來,白新羽也是扯著嗓子在喊。

其他比賽者的戰友自然不甘落後,也紛紛給他們的戰友吶喊起來,一時加油的聲浪能掀翻天,可謂群

離終點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圖爾加快了速度,力朝著終點進發,一下子就超過了兩個人,跑到了第二名。

三班的人都激得心怦怦直跳,他和第一名只差個一米多了,只要再加把勁兒……

前面那個兵還是先圖爾一步抵達了終點,倆人當時的距離也就差個三四步,眾人失地歎了口氣,但馬上就跑過去,遞水的遞水,汗的汗,圖爾累得倒在地上,他得說不上話來,就直傻笑,看上去還是很開心。

白新羽到熱沸騰,想到明天自己也要站在比賽場上,會不會也經歷這麼驚心魄的比試呢,他能贏過俞風城嗎?

馮東元道:“怎麼樣,咱們小圖爾厲害吧,你看他個子最小,負重是最困難的,但是他是真能跑。”

白新羽由衷地佩服,“厲害。”他道:“今天三班還有誰比賽啊。”

“好幾個呢,俞風城,大熊,梁小……哎,你不是跟俞風城好的嗎,你怎麼沒去看他比賽?”

白新羽腹誹道,傻才和俞風城好呢,他道:“沒空,忙著呢……”他沒忍住,問道:“他比得怎麼樣?”

“你沒聽廣播啊?”錢亮喝了口飲料,“這小子真是個神經病啊,他今天到目前為止比的六個項目,拿了四個全團第一,一個第二,一個第三,哎,要不說人比人氣死人呢,不怕人家又帥又有出,就怕人家又帥又有出本人還比你牛。”

白新羽聽在心裡,真是嫉妒得牙都酸了。

馮東元笑道:“風城確實很努力啊,不服氣不行,三班有這麼一個能包攬一堆項目的兵,班長肯定很高興,恐怕這一年的先進班級都要住在我們班了。”

錢亮羨慕地說:“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兒來的這勁兒,他要是想往上升吧,為什麼要放棄讀軍校呢,他要是不想往上升,他這麼拼命幹嘛呀。”

白新羽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放棄讀軍校了?”

“嘿,伍第一天,我在火車站聽到連長和指導員聊天。”錢亮勾著他倆的脖子,悄悄地說:“我當時聽他們的話,就猜出來,俞風城肯定有背景,想來想去,軍委裡姓俞的不就那麼一個嗎,你們懂吧。”

馮東元嚇了一大跳,音量跟著降了好幾度,“不、不可能吧,真是那個人的孫子,怎麼會跑到新疆來當兵。”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能說,俞風城可不就是那個人的寶貝孫子,這麼風地放棄軍校,跑到新疆這麼偏遠的地方來當兵,就是為了他那個了不起的小舅,哼,真是有病。

錢亮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這麼一猜,未必是真的,你們就當八卦聽聽吧,別和別人說。”

馮東元點點頭,他心裡也不怎麼信,所以就沒太當回事兒。

白新羽當時想,如果他和俞風城不是在部隊,而是在北京之類的地方相遇,沒有這裡的特殊環境,俞風城會怎麼對他呢?要麼就是和他做個點頭之,太子黨之間,面子上過得去就行,要麼可能對他本不屑一顧,畢竟倆人的背景差距也大的,反正,肯定不會一眼就看上他,出了部隊,回到燈紅酒綠的世界,什麼樣漂亮的男人沒有,俞風城怎麼會對他特別興趣呢。這麼一想,白新羽就到了一悲哀,俞風城是沒得選了才來招惹他的吧,雖然一邊瞧不起他,但一邊又想著只有他還算對胃口,真夠蛋的,幸好倆人只是j□j,互相鳥,他也沒吃虧,就當找了個免費的鴨子吧,誰這兒沒人呢,這麼想的話,他心裡舒坦多了。

第一天的比賽結束後,俞風城了全團的風雲人,滿載而歸,雖然得獎之後送得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兒,暖壺啊、水缸子啊之類的,但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卻能得到首長賞的一杯酒、一句誇獎,以及全團兵的注目,這對很多軍人而言,可比任何獎品都珍貴多了。

白新羽看著被到軍區領導那桌敬酒的俞風城,那意氣風發的俊帥模樣,讓很多人都自慚形穢,當時白新羽正站在後廚傳菜,倆人之間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可是食堂裡人坐得滿滿的,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廚房忙碌的那些人,俞風城更不可能看到他,明明相隔沒多遠,白新羽卻是第一次,到他和俞風城之間的差距很大、很大。俞風城簡直是用飛的速度在進步,而他卻只是不不慢地跑,這樣下去,他們之間會差出一條鴻,他在俞風城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永遠被瞧不起。白新羽暗自握了拳頭,他一定要在俞風城面前爭回一口氣來。

第二天的下午,是擊項目的比試,白新羽忐忑地站在靶場,心裡很是張。

突然,一個人拍了下他的後背,白新羽回頭一看,正對上一雙戲謔地眼眸,相比他的不安,俞風城卻是閒適得很,好像勝券在握,真是恨的人牙

俞風城道:“看你這樣兒,很張?”

白新羽哼了一聲,“你從哪兒看出我張了,我不得快點兒開始,讓你看看小爺的實力。”

俞風城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低聲道:“知不知道哥哥這兩天拿了多個第一?”

“哥你個頭啊。”

“知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一下。”俞風城出兩手指頭,比劃了一個八,明晃晃地在白新羽眼前晃悠,晃得他眼睛疼。

白新羽故作輕鬆地說:“什麼大不了的,你也就這八個了。”

俞風城趁著沒人看,快速親了白新羽臉蛋一下,“讓我看看你究竟漲了多本事吧。”

那邊的準備已經結束了,參賽人員開始就位。

他們每個人都要經歷臥姿、立姿、匍匐擊、移靶等等的比試,全團一共選送了22個人,這22個人都是各個連隊的高手,白新羽相信這裡面沒有一個是炊事班出的,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全團2000士兵,不知道想參加擊比賽的有多,而他又沒有過往的優秀記錄做參考,班長為了能給他拿到這個推薦名額,恐怕是費了心思的吧。

白新羽集中神,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到了遠的靶心上,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手裡握著的不僅僅是一柄槍,更是他賭上的尊嚴和吹出去的牛,如果不能在這裡倒俞風城,不僅俞風城瞧不起他,他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

那一刻,他的心臟變得出奇的平靜,周圍所有的吵雜聲都變了虛妄的背景音,他不再去想自己在部隊這個幾月的經歷,不再去想那群總是張大要飯吃的豬,更不去想俞風城略帶嘲弄的笑容,所有的這些都被他阻隔在思想和耳之外,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手裡的槍,和過準星看到的紅的靶心,他覺自己全都充滿了力量了,那是自信的力量,專注地力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集中那顆正紅的中心!

砰地一聲槍響,白新羽打響了他的第一槍。第一槍打完之後,他整個人漸佳境,行雲流水般把第一的比試打完了。

績很快出來了,99.6環!

白新羽興地大一聲,他朝著場外的武班長又蹦又跳,高興得跟猴子一樣。

武班長皺著眉,做了個讓他冷靜的手勢。

白新羽前前後後比了個七八個人,都沒有一個人超過他。這讓白新羽信心倍增。

很快,就到俞風城上場了,俞風城表現得極為冷靜,看也沒看白新羽挑釁的眼神,練地裝槍、臥倒,開始了擊。

擊結束後,靶紙那邊傳來報環:99.4環。

白新羽一拍大,爽得差點兒飛起來,他比俞風城高,哈哈哈哈哈哈他比俞風城高!

俞風城淡笑看了他一眼,道:“還沒結束呢。”

由於比賽人數不,專案進行得很緩慢,白新羽在臥姿、遠端狙擊兩項上分別拿了第一,俞風城則在立姿、匍匐擊上拿了第一,倆人的分數只差0.2環,俞風城暫時領先,最後的移擊就了比試的關鍵。

這個時候,整個擊場的人都開始注意白新羽,俞風城他們是早就悉了,可是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和俞風城較勁兒的兵是誰?問誰誰都說沒見過,但都說很眼,最後對了一圈,發現他居然是炊事班的,這讓眾人大跌眼鏡。

只要最後一項不靶,比賽的一二名肯定就在俞風城和白新羽倆人之間產生了,這時候,俞風城也到了一張,白新羽更是緒不穩定起來,他人生中從來沒在任何比賽中穎而出過,應該說他就從來沒參加過任何比賽,運會、學習競賽,全都沒他的份兒,他沒有試過為了某一個目標和人死磕的覺,很多時候他既懶得努力,也因為害怕就算努力了也功不了而乾脆放棄,可是現在不同,他終於找到了能讓自己為之驕傲的長項,他喜歡這種爭奪的覺,這一刻,在全場都在矚目他和俞風城決賽的這一刻,他到熱沸騰,裡屬於男人的爭強好勝的本能被徹底啟了,他想贏,想站在勝利的舞臺上,想為讓其他雄仰視的那個牛人。

俞風城提著槍,第一個上場了,經過白新羽邊的時候,他笑著說:“你讓我很意外。”

白新羽雙眼發,俞風城的一句話,讓他覺整個人都被漲得滿滿的。對,就是這樣,他就是要讓俞風城意外,讓所有瞧不起他的人意外,他還要讓他爸媽、他哥都到意外,因為現在的白新羽,是敢像男人一樣拼搏的白新羽!

靶是所有擊項目中難度最高的,卻也是最近接實戰的,敵人可不會站著不給你當靶子打。

俞風城半跪在地上瞄準,他標準的擊姿勢、刀削般俊無匹的側臉和冷靜、專注的眼神,被無數宣傳兵收錄進了相機裡,很多年以後,這個營區的兵們都能在一些宣傳圖上看到當年俞風城令人驚豔風采。

十個移靶打完後,俞風城的績是97.1環,完全不出意料的好績。

白新羽一聽到這個數字,頓時覺到力有些大,他打移靶時,最好的績是97環,但也僅僅只那一次上過95環,就算是武清這種幾十萬子彈喂出來的超級神槍手,也不敢保證每彈皆中紅心,俞風城在領先他0.2環的況下又打出這個績,他必須至打出97.4環才能贏……

幾個士兵流打過後,很快就到白新羽了。

武清這時候走了過來,拍拍他的後背,“張了?”

白新羽道:“有點兒。”

“移靶不好打,不過你只要記住我告訴你的規律,計算好靶子移的時間,跟固定靶也差不多,這玩意兒畢竟是勻速的機,不是滿地跑的人,別張。”

“班長,你第一次打真人的時候,不張嗎?”

武清想了想,“當然張,不過我一想到那是威脅咱們國家和人民的壞人,我就覺得他怎麼看怎麼該死,所以我就開槍了,一槍,正中右噴得滿地都是,我當時的覺是,真他媽爽。”他用力拍了下白新羽的後背,“就把那些移靶子都當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去吧。”

白新羽出手,和武清一擊掌,笑道:“班長,等我給你贏個熱水袋回來!”

武清笑了笑,“我等著你的熱水袋。”

白新羽深吸一口氣,穩步走了過去,他經過俞風城邊的時候,笑道:“我還會讓你再意外一把。”

俞風城微微一怔,白新羽的臉上浮現一抹自信的笑容,雙目炯炯有神,他見過白新羽各式各樣的表,窩囊的、畏的、膽小的、耍賴的、撒的,但獨獨沒有過這樣自信滿滿的、鬥志昂揚的,這笑容讓白新羽整個人都發一般亮了起來,俞風城到心臟猛地跳了一拍,看著現在的白新羽,他幾乎有點想不起來這個人剛進部隊時候的樣子了,明明不到一年的時間,一個人可能變得這麼多嗎?

就在俞風城怔愣間,白新羽已經就位,沉著地拿起槍,對著慢慢來的移靶,扣了扳機……

十發子彈很快就打完了,白新羽站起,心臟怦怦直跳,他在等著那個最終的績,他能贏過俞風城嗎?他能嗎?他這個人失了二十多年的草包紈絝子弟,能幹一回讓自己都驕傲的事兒嗎!

“97.5環!”

白新羽瞪大眼睛,隨即反應過來,瘋狂地大吼了一聲。

贏了!他贏了!他贏了俞風城!他贏了全團的兵!

他興的又吼又,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一下子跳到了俞風城上,抱著俞風城的腦袋興地大喊:“我贏了!我贏了!”

俞風城被他那音量震得耳都疼,他托著白新羽的屁,笑看著他,“恭喜你,你贏了。”

白新羽回過神來,才發現整個擊場的人都在看著他,大概都在想,這小子就贏了個熱水袋,怎麼跟得了奧運冠軍似的那麼激

白新羽臉一紅,從俞風城上跳了下來,俞風城在他耳邊低聲說:“咱們兩個人獨的時候,你要是也這麼主就好了。”

白新羽暗暗拿手肘撞了他一下,然後趕跑到武清和陳靖邊,蹦得跟個兔子似的,“班長,班長,我贏啦。”

武清和陳靖都含笑看著他,很是滿意。

馮東元和錢亮過人群,激地抓著他大喊,“新羽你太牛了,太牛了!當初怎麼沒看出來呢。”

白新羽得意地大笑起來,“怎麼說話呢,小爺這深藏不,哈哈哈哈哈——”

三人高興地又蹦又跳的,都為白新羽的到真心地喜悅。

四連長這時候走了過來,笑著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小同志,很了不起啊,團長可是一直在關注這個比賽呢,聽說你是炊事班的兵,團長驚訝得半天沒合上,哈哈哈哈。”

白新羽笑道:“謝謝首長。”

四連長笑道:“怎麼樣啊,我上次說得事,你考慮好了嗎?”

武清佯怒道:“你怎麼回事兒,跑我這兒挖人來,老許知道嗎。”

“哼哼,許老三把這麼有潛力的兵放在炊事班裡,你說呢。”

白新羽想起那天俞風城和武清說過的話,又看看邊的陳靖、馮東元和錢亮,他一是覺得,俞風城和武班長說得都有道理,四連長可能是為了讓他過去,所以才多有點兒誇張的分,他槍打得再好,格也不是狙擊手的料,再者,他也捨不得三連的這些人,他道:“謝謝首長賞識,但是我……我還是喜歡三連,喜歡我這些兄弟們,我想留在三連。”

四連長無奈地笑了起來,“真是讓我失啊。其實吧,我早已經去跟許老三要過人了,結果你猜怎麼著?人家不放,說什麼都不放,問原因也不說,就說不給我,你說氣不氣人,不過現在我算是反應過來了。”他看了武清一眼,“許老三別看表面是個莽漢,還真是有勇有謀,他把你扔到炊事班,恐怕是早就計算好的,你要是依然像在新兵連似的那麼爛泥扶不上牆,那麼讓你去炊事班喂豬也不委屈你,但是如果你心裡還有那麼點兒志氣,武班長就是能激發你潛能的那個人。所以他不放人,我也能理解,你們連長,也算是用心良苦。”

白新羽愣住了,看著遠遠的主席臺上,那個總是對他大呼小,從來沒給過他半點好臉的男人。真的是這樣嗎?這一切,連長都別有深意?

作者有話要說:喲喲~小白今天揚眉吐氣了一把

第四十二章

白新羽被幾人擁簇到了一邊,有巾和飲料伺候著,終於會了一把英雄凱旋的覺,他都要上癮了,他眉飛舞地描繪著自己剛才彩漂亮的幾槍,整個人春風得意,恨不得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他爸媽和他哥……哎!白新羽突然想起來,俞風城答應過他,要是他贏了,就給他弄一個月假!

想到這個,白新羽怎麼都坐不住了,開始左顧右盼地找俞風城。

錢亮道:“你找什麼呢?”

“俞風城呢?”

“他還有一個項目,可能休息去了吧。”

“我有點兒事兒找他。”白新羽站起來,“他去哪兒休息了?”

“不知道,營區這麼大……你去宿舍找找吧。”

白新羽一路回到了俞風城的宿舍,宿舍裡不只他一個,還有幾個戰友在給他按、放鬆,俞風城顯然了三班的英雄,到了大家的一致優待。

見白新羽來了,俞風城笑道:“我就知道你得跑來跟我炫耀炫耀,進來吧。”

白新羽哼了一聲,“誰跟你炫耀,績擺那兒呢,你自己知道就行。”

有個白新羽不認識的戰友不服氣地說:“風城昨兒比格鬥的時候胳膊拉傷了,要不績肯定更好。”

俞風城笑道:“沒這種說法,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哥幾個出去吃點兒東西唄,我跟他說說話。”

幾個戰友都走了,宿舍轉眼間就剩下他們倆人。

白新羽看著俞風城含笑的眼神,反而有些彆扭,“你胳膊真拉傷了?”

俞風城轉了轉胳膊,“不影響什麼,你來找我幹嘛?”

白新羽道:“上次說好的,我贏了你給我弄個假,我想回去看看我哥。”

俞風城挑眉道:“你對你表哥可真是深意重啊,大老遠跑回去就為了看他?”

“我也得看我父母啊……”白新羽皺起眉,“不是,你有臉說我,你對你小舅不更是深意重。”

俞風城冷哼了一聲,“我答應你的事兒我會辦到的。”

白新羽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一想到能回家了,他心裡別提多高興了,終於暫時不用喂豬了……可是他的小豬崽給誰喂比較合適呢,可別給他喂瘦了……

俞風城斜眼看著他,看著看著就笑了,“今天表現不錯,來部隊這麼久了,第一次發現你還像樣的。”

白新羽心裡竊喜,表面上卻哼道:“喲,誇人還這麼惜字如金,誰稀罕啊。”

俞風城低笑道:“把門關上,過來。”

白新羽心臟猛跳了幾下,“大白天的,幹嘛呀。。”

“過來嘛。”

白新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關上,走了過去,俞風城一把把他拉到床上,讓白新羽坐到了他上,倆人面對面那麼抱著,俞風城淺吻著他的,“今天帥的,看得我都了。”

白新羽笑駡道:“靠,你個死變態。”

“這麼誇你滿不滿意?”

“勉強滿意吧。”白新羽拽著他的耳朵,“說,今天服氣沒有。”

“嗯,服什麼?”

“小爺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讓你再敢瞧不起我。”

俞風城道:“你還要再努力一些,讓我看到你像個真正的軍人。”

白新羽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就是個真正的軍人。”

俞風城笑了,輕輕撅了撅,用眼神示意他。

白新羽也跟著笑了,捧著他的臉,了上去,在馬上就要上的時候,他道:“我告訴你啊,這是為了那一個月假,你要是沒弄來……”

俞風城一把按住他的後腦勺,堵住了他的,用力親吻著……

晚上吃飯的時候,白新羽正在後廚忙活,陳靖突然跑了過來,朝白新羽招手,“新羽,來。”

白新羽跑了過去,“班長,你怎麼來了?”

陳靖笑道:“洗洗手,團長要見你。”

白新羽驚喜道:“真的?”

“快呀。”

白新羽趕扔掉圍,洗了把手就出去了。

許闖陪著喝酒的那桌,就是軍區來的領導,白新羽能認出他們團的團頭還有師長,其他就不認識了。

白新羽一走過去,許闖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但眼神已經不似以前那麼嚴厲,他跟邊的團長說:“團長,就是這小子。”

他們團頭是個黑胖的中年人,別看現在有點兒發福了,當年當兵的時候也是一號猛人,到現在團裡還流傳著他一些傳說。

團長站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新羽,笑了起來,“小夥子長帥啊,小許啊,你們這屆是不是招模特隊呢,這麼多好看的男娃娃,一來當兵,不知道多小姑娘要哭啦。”

一桌人都笑了起來。

團長笑道:“你白新羽?”

白新羽有點兒寵若驚,立刻敬了個軍禮,“是,首長好。”

“不簡單啊小白同志,我還說擊場上哪兒殺出個程咬金,居然是個炊事兵,把我幾個連長氣得,都覺得自己手裡的兵能拿第一,結果風頭都被三連搶了,小許啊,你這回可得罪人嘍。”

許闖哈哈笑道:“就要讓你們幾個眼饞。”

幾個連長紛紛要罰他酒。

團長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多大了?”

“22.”

“好年歲。你們連長和指導員,還有你們班長,都給我說過你的事兒,你這是典型的後起直追,不管你以前是什麼樣兒的,進了部隊,大家一視同仁,誰都有機會爭先進,誰都有義務報效祖國,你的表現讓培養過你的這些領導很是欣。”

白新羽激地說:“謝謝、謝謝團長,謝謝連長,謝謝指導員,謝謝班長。”

陳靖拍了拍他的腰,含笑道:“張什麼。”

白新羽無法不張,因為他覺食堂裡很多人都在看著他們。就跟昨天團長賞好幾個優秀的兵喝酒的時候一樣,當他站在廚房看著俞風城的時候,他希自己也是那個備嘉獎和賞識的人,現在他真的站在了這裡,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自己爭取來的榮耀,名車、豪宅、一擲千金的優渥生活,從前能夠讓他得意萬分的東西,本沒有一樣是靠他自己得來的,唯有現在的榮譽是他自己的,哪怕他收穫的獎品僅僅是一個熱水袋和幾句誇獎,但他特別驕傲。

團長往廚房看了一眼,突然低聲音,“你們武班長在廚房呢?”

白新羽點點頭,“有空多開導開導他,啊。”

“是。”

團長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無非是要他不驕不躁,掌握好擊本領的同事,其他的素質也要相應提高云云,最後,給了他一小盅軍區特供的茅臺,白新羽拿著那酒,一飲而盡,辛辣的白酒灌進嚨裡,一路暖到了胃裡,口腔剩下的是醇厚的酒香,他眼眶一熱,覺得很多事都值了,過的苦、流過的淚,都值。

那天吃完飯後,王順威來找他了。

白新羽預到了什麼,果然,王順威道:“你的表現沒讓我們失,也給自己爭取到了機會,你下連隊的事兒,連長已經同意了,我們的意思是,過完年就把你調回來,怎麼樣?”

白新羽用力點頭,“謝謝指導員。”

王順威笑道:“讓你過完年再調,是陳靖的注意,他說一來,過年期間炊事班最忙,武班長對你這麼好,你好歹幫幫他們再走,二來,做事有始有終,你那母豬快生了吧?”

白新羽乾笑道:“指導員,你這話聽著怎麼不太對勁兒呢……”

王順威拍了拍他的腦袋,“嘖,我說你喂的母豬快生崽了吧,你就再多伺候伺候吧,也沒幾天了。”

白新羽笑道:“我明白,我沒意見。”

“小白,這八個月,我們是一路看著你長起來的,我在部隊這麼多年,你算是給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個兵了,別人進步是進步,你這進步可是改造啊。我不知道你的潛能還有多,但是我非常期待你的發展,別讓我們失,也別讓把你送進部隊的父母失。”

白新羽用力點點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白新羽失眠了,這一天發生的事充斥著他的大腦,讓他到了深夜依然地狀態。他就聽著對面床的武清也在翻,他悄悄問了一句:“班長,你是不是睡不著啊。”

武清半天才“嗯”了一聲。

“熱水袋你墊腰上了嗎?”

“墊了。”

白新羽小聲說:“班長,謝謝你,今天是我來部隊最開心的一天。”

武清又“嗯”了一聲。

白新羽角揚起一抹微笑。

他來部隊到了很多好人,儘管也有討人厭的,可是大部分都是善良又正氣的好人,想起剛來部隊時死活想回家的心,跟現在真是天差地別,當時的自己怎麼會想到,他會在這個貧瘠枯燥的地方,找到了一種歸屬

比武大會忙完之後,接下去就該忙新年了。一般的兵要伍兩年之後才會有探親假,這就意味著絕大多數的人要在部隊過新年。白新羽年前也走不了,一是年前假太不好批,二是年前這麼忙,他不好意思走,他絞盡腦也想不出報答武清的辦法,所以只能努力幹活兒。

臘月二十七那天,白新羽焦急等待的消息終於來了,俞風城跑來告訴他,假批下來了。

白新羽興壞了。

“但是,只有半個月。”俞風城道。

“啊?怎麼變半個月了?”

俞風城聳聳肩,“一個假變了兩個假,所以咱們平分了,就這樣我小舅還罵了我一頓呢。”

白新羽還是高興的,“半個月就半個月,初幾走?”

“初二,正好有部隊的飛機去烏魯木齊,我們到那兒再轉機,可以省下坐火車的時間。”

白新羽連連點頭,“那不是當天就能到北京了?”

“嗯。”

“太好了!”白新羽道:“你也回北京?”

“我回秦皇島,有人去北京機場接我。”

白新羽斜睨著他,“那……近哈。”這麼說倆人能在部隊以外的地方見面了?說起在部隊以外的地方見面,白新羽一下子就想起了在鎮上的一夜,總覺得……好像有點危險啊。

俞風城微瞇著眼睛,“秦皇島到北京,確實很近。”

“沒什麼事兒你就別煩我了啊,我回家一堆朋友,肯定特忙。”

俞風城哼了一聲,“這話是不是該我說?”

“得,那咱誰也煩不著誰,謝謝你幫我弄的假啊。”

俞風城皮笑不笑地說:“你該謝的是我小舅,以後說話客氣點兒,知道吧?”

白新羽嘟囔道:“知道了。”

因為馬上能回家了,白新羽又是HIGH得好幾天找不著北,因為俞風城跟他說了走之前不能聲張,所以他也沒跟太多人說,眾人就以為他還在為擊比賽第一的事兒高興到現在。

二十九那天,整個營區都放了假,手機信號也不再遮罩,這幾天讓戰士們盡地給家裡打電話。戰士們全都出,大掃除的、辦年貨的、窗花的、掛燈籠的,全團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

白新羽長大之後,對過年的新鮮早就不再了,好東西平時就能吃,好服平時就能穿,過年對他來說,似乎只是家人一起吃個飯,他常常大年夜陪完家人,就和同樣覺得無聊的朋友出去喝酒,“年”對他來說,承載的意義已經越來越淡。可是在這裡不一樣,他還是第一次覺到如此濃鬱地年味兒,戰士們離開家人,不遠萬裡來到祖國邊疆,因為緣分彙聚到一起,他們無法回家看親人,但有這麼多戰友跟他們一起過年,他們也不覺得孤單。

過年期間炊事班簡直忙得不可開,很多戰士都自發地來炊事班幫起了忙。

白新羽此時正穿著棉服雨,蹲在豬圈裡,著母豬的肚子,心裡想著:這到底什麼時候生啊。這些豬都已經悉他,他現在在豬圈可是來去自如,揮一揮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程旺旺問道:“怎麼樣?出什麼來沒有?”

白新羽搖搖頭,“我連人類懷孕的肚子都沒過,哪兒能出豬來啊,反正肯定是不小一窩。”

程旺旺笑道:“你見過剛生的小豬崽兒沒有?嘟嘟的,可好玩兒了。不過這天冷啊,生下來也不好活。”

白新羽站起,踹了種豬“俞風城”一腳,“都是你幹的好事。”

程旺旺歎了口氣,“一想到你年後就要下連隊了,我這裡心裡還怪捨不得了。”

白新羽無奈道:“旺旺哥,我走了就得你喂豬了,你是捨不得這個吧。”

“你小子,不然我還捨不得你什麼,你天仙啊。”

白新羽翹著蘭花指朝他眨著眼睛,“我俊不俊?”

程旺旺舀起一瓢泔水嚇唬他,白新羽哈哈笑著跑了。

除夕夜,三連100多名兵,都在食堂裡吃起了年夜飯。

食堂被打掃得煥然一新,到張燈結綵,眼盡是火紅火紅的,特別喜慶。

許闖講話的時候,眉飛舞、喜氣洋洋,年前的比武大會上,三連是得獎最多的,給他在軍區的領導面前賺足了面,他自然高興,大大把他們誇獎、鼓舞了一番。

吃完年夜飯,電視上放著春節晚會,他們在食堂裡以班級為單位出節目,有唱歌、跳舞的、有吹口琴、拉二胡的,那些維族、蒙古族兵真是能歌善舞,民族服飾一穿,跳得有模有樣,兩個東北哥們兒合演了一個小品,把眾人逗得前仰後翻。

只有在異地他鄉,才能明白“每逢佳節倍思親”是什麼,白新羽長這麼大,是第一次不在父母邊過年,他今天給他爸媽打了電話,也發了短信,甚至鼓起勇氣給他哥打了電話,可惜關機了,他特別想他們,特別想念那些年他覺得無聊的除夕,能和家人呆在一個過個年,是多麼珍貴啊。

幸好,一百來人一熱鬧起來,不戰士的鄉愁,都在笑鬧中消散了很多。

到了晚上11點,全連開始發起來包餃子,有幹活兒的就有負責搗蛋的,在白新羽把一瓢水倒進面盆,徹底廢了一盆面之後,武清把他踹出了廚房,他就跟著其他人去準備禮炮去了。

部隊就這點爽,別的地方過年放煙花,咱部隊不僅放煙花,還放真槍真炮,那才帶勁兒呢。

快12點的時候,他們吃上了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離新年還差幾分鐘的時候,所有兵都跑了出去,整點鐘聲一敲響,頓時煙花、禮炮、槍聲齊鳴,整個夜空被徹底照亮了,高遠的昆侖山上,一群年輕而滿載夢想的戰士們,歡呼雀躍著迎接了新一年的到來。

白新羽左顧右盼地,想找那個悉的影,可人太多了,他一時本找不到,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幹嗎的時候,有點兒鬱悶,乾脆不找了,專心欣賞煙花。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白新羽驚訝地轉過頭,就見俞風城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側,正跟所有人一樣,抬頭看著煙花,角含著微笑。白新羽心臟猛跳了兩下,小聲說:“新年快樂。”

俞風城笑道:“新年快樂。”嗓音低沉聽,即使是在漫天火炮聲中,依然清晰地了白新羽的鼓

白新羽抬起頭,看著那一朵朵在夜空乍現的煙火,心想著,昆侖山的天真高啊,廣袤地星空是那麼乾淨、純粹,他想起了許闖今天說的話,許闖說:這就是祖國的邊疆,離你們大部分人的家都非常非常遠,你們今天不能回家過年,是為了讓更多的同胞們能安然和家人團聚,所以你們要為自己在這裡做的每一件事到驕傲,為你們為軍人這件事,到驕傲。

聽著耳邊轟響的禮炮,白新羽的心深,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自豪

“白新羽你這臭小子,弄到假了不早說!”程旺旺叉腰站在白新羽床頭,氣憤地看著他收拾行李。

白新羽笑得角都合不攏,“哥,別這樣,說吧,你想要啥,我回來給你帶。”

程旺旺轉著眼珠子,“真的?”

“當然了。”

“就你上次給我那煙不錯,外國文的,不知道什麼牌子,班長也特喜歡。”

武清道:“那煙貴,你別攛掇他。”

“沒事兒,不貴,我給你們帶!”白新羽朝程旺旺飛了個吻。

錢亮湊過來,“新羽新羽,你給我帶好吃的就行,我也就這點兒好了。”

“沒問題。”白新羽看向馮東元,“東元,你呢?”

馮東元笑笑,“我沒什麼需要的。”

“哎呀你跟我客氣什麼,北京什麼都有,你喜歡什麼我都給你帶。”

馮東元躊躇了半天,小聲說:“你能給我帶幾本參考書嗎?”

“啊?什麼參考書?”

“高考用的……”馮東元有點兒不好意思,“我帶來那些習題都被我做完了,我要是不複習,我怕我有一天都忘了。”

白新羽才想起來,馮東元很想上大學,他道:“我一定給你帶!”他大聲道:“弟兄們還有什麼想讓我帶的東西,都說出來啊。”

宿舍角落裡有人幽幽來了一句,“能給我帶個媳婦兒嗎。”眾人頓時都笑噴了。

“新羽!”炊事班一個兵著急地沖了進來,“新羽,母豬要生了!”

“啊!”白新羽猛地跳了起來,旋風般沖出了門。

程旺旺咧一笑,“哎呀媽呀,這勁頭,就是自己老婆要生了也比不上啊。”

武清拿一本厚厚的養豬指南敲了敲他的腦袋,“又說屁話。”

程旺旺嘿嘿笑道:“走,咱們助產去!”

給母豬接生的是他們連兩個從小家裡養豬的兵,經驗非常富,白新羽按照他們的指示又是備熱水又是備流食的,把他看書鑽研的知識都運用了起來。

最後,母豬順利地產下了七個嘟嘟地小豬崽兒,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放進暖房,看著那眼睛都睜不開、皮都沒長全的小東西,程旺旺歎了口氣,“這養大了可怎麼捨得吃啊。”

白新羽也跟著歎了口氣,“我都好久沒吃豬了,吃不下去……”

程旺旺道:“白新羽同志,你把小崽兒養大了,把懷孕的母豬伺候生崽兒了,看來你是真出師了,以後就算你下了連隊,也要時不時回來指導我們養豬技啊。”

白新羽幽幽地說了一句:“滾。”

第四十三章

初二一大早,俞風城和白新羽背著行李,坐車到了軍用機場,白新羽是第一次做軍機,看著眼前那個漆的大飛機,很是興,“哎喲真酷。”

俞風城神地笑了笑,“坐著更酷。”

白新羽沒讀懂他的表,天真地問了一句,“真的嗎?”

俞風城笑笑,沒說話,倆人上了飛機。

一上飛機白新羽就有點兒傻眼,這是個運輸機,平時主要不拉人,可也不能連個像樣的座都不設吧,就靠著機艙壁地方有兩排板凳,機艙壁上有安全帶,看上去極度不安全。

除了他們倆,飛機還載了幾個軍,早已經就坐了,各個看上去悠然自得。

俞風城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的樣子,坐上去就自扣上了安全帶。

白新羽坐到他旁邊,小聲問:“軍用飛機都這樣?”

“不都這樣,不過大部分這樣。”

“你做過?”

“嗯,小時候。”

白新羽出行向來頭等艙,從來沒做過如此簡易的飛機座,不過想想這可比火車好多了,也就不挑了,“不錯,新鮮。”

飛機起飛了,白新羽狠快就明白俞風城說得“坐著更酷”是什麼意思了,這開飛機的哥們兒當這是戰鬥機呢?忽上忽下的,也沒有個溫可人的空城小姐在廣播裡說遇到氣流請大家注意顛簸,這顛簸完全是人為的吧!白新羽被那過山車似的飛法折磨壞了,開始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地想吐,臉變得越來越蒼白。

坐他對面的軍笑笑,“第一次坐啊。”

白新羽點點頭,“這是不是開得……太猛了。”

“哎,駕駛員的家屬來探親了,人家趕著回去和老婆孩子吃午飯呢,你理解理解。”

白新羽翻了個白眼,靠在機艙壁上,心裡什麼阿彌陀佛都念起來了。

俞風城湊到他耳邊,戲謔地一笑,“坐著爽不爽?”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

在吐了兩回之後,飛機終於降落在了烏魯木齊,如果按照民用飛機的飛行速度,他們至要比現在晚一個小時到。倆人在烏魯木齊換了民航飛機,直飛北京。

大年初二出行的人,頭等艙就他們兩個人。白新羽癱在座椅上,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俞風城從空姐手裡接過一杯溫水遞給他,“瞧你這點兒出息,坐個軍用飛機,還是運輸機都能暈。”

白新羽目呆滯,“我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暈機。”

俞風城把藥塞進他裡,“趕吃啊。”

白新羽就著水咽了下去,“還有多久到啊。”

“剛起飛,早著呢。”

想到馬上就能回家了,白新羽又神了起來,“我媽肯定想死我了,就是15天的假太短了,路上就要佔用兩天。”

俞風城斜了他一眼,“你沒打算回去就不回來了嗎?”

白新羽愣了愣,“為什麼?”隨即他自己就意識到了什麼,剛去部隊的前幾個月,他一直嚷著要回家,誰要是能把他弄回家,他都願意給人家下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放棄了回家的念頭,現在甚至覺得,過完元宵就得回部隊呢……

俞風城笑了笑,“你已經不想著離開部隊了嗎?”

白新羽腦袋,“我確實好久沒想過要離開部隊了,覺就是……部隊裡有好多事兒等著我幹呢,就算是洗菜種地喂豬,那也是我的活兒,雖然我都不喜歡,但是……就是我的活兒啊。”

俞風城眼含笑意,拍了拍他的腦袋,“不錯。”

“不錯什麼?”

“你終於有點擔當了。”

“呿,怎麼說話呢。”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我困了,睡一覺。”他把椅子放倒,蓋上了毯子。

俞風城也躺了下來。

白新羽剛閉上眼睛,就覺俞風城在拿手指頭他的背,“幹嘛呀。”

“轉過來。”

“轉過來幹嘛呀。”

你轉過來就轉過來。”

白新羽無奈地轉過了,見俞風城正深深地看著他,他呼吸頓時有些張,“怎麼了。”

“在新兵連的時候,你整三個月都是背對著我睡的。”俞風城看著他,“這回可以面對著我睡了吧。”

“你還好意思說,你天找我麻煩。”

俞風城輕哼一聲,“誰你一副窩囊樣,看著就來氣。”

白新羽從毯子裡出手,朝他比了個中指。

俞風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賽進了自己被子裡。

白新羽嚇了一跳,小聲說:“咱們在飛機上。”

“我知道。”俞風城拿毯子蓋住了倆人握的手,“睡你的。”

白新羽不自在地撇了撇,被俞風城這麼看著實在讓人怪不好意思的,他乾脆閉上了眼睛,大半天的勞累和暈眩,讓他很快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飛機已經到了北京,白新羽看著窗外悉的航站樓,激得差點兒熱淚盈眶。他終於回來了!八個月啊,他終於回來了!

一下飛機,白新羽就迫不及待地提上行李,走了出去,老遠地,他就看到他爸媽站在出口左顧右盼,臉上的表焦急中又帶著期待,簡直穿。

白新羽興地跑了過去,可直到他走近了,他爸媽才如夢初醒地認出他來。

“新、新羽?”夫妻倆驚訝地看著兒子,一時之間有點兒不敢認。眼前的白新羽,穿著一俐落地軍裝,皮比以前黑了一些,短短的頭髮顯得整個人非常神,他的五沒有什麼變化,可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得英姿颯爽、乾淨俐落,腰板得直直的,走路紮實從容,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再沒有了從前縱-場時候的渾噩和混濁,就連以前一直在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懦弱和懶散都不見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當他信步走來的時候,人好像在發,充滿了剛之氣。

白新羽眼眶一熱,“爸,媽,我回來了。”

白慶民和李蔚芝瞪大眼睛看著兒子,真是無法置信,看白新羽發回來的照片的時候,還沒有這麼直觀的,可看著兒子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時,那種天差地別直擊人心。

“爸,媽?”白新羽在他們臉前揮了揮手,怎麼都都愣住了?

李蔚芝一把抱住了他,仰起脖子,熱淚盈眶,“兒子,真的是你嗎?”

“是我啊媽,你認不出來嗎?我就是黑了點……”

李蔚芝突然哭了起來,也不說話,就是抱著他使勁哭,把白新羽嚇了一跳,“媽?你怎麼了這是?這個……有點兒誇張啊,你看大家都看我們呢……”白新羽拼命朝白慶民使眼,想讓他爸控制一下他媽,機場人來人往的,尤其俞風城還在後邊兒站著,多不好意思啊。

白慶民歎了口氣,一時間難自,眼圈也紅了。

白新羽傻眼了,他長這麼大除了爺爺過世,從來沒見他爸紅過眼睛,他爸是典型的的北方爺們兒,流流汗不流淚,雖然也是富家子弟,可跟他截然不同,所以他爸特別看不上他,他能明白他爸的心理,覺得自己一輩子得志,唯獨獨生子沒教育好,他怕他爸,也跟他爸不親。看著他爸突然有老淚縱橫的意思,他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就磕磕地說:“爸,你、你怎麼了?你們都怎麼了這是?啊!”他瞪大眼睛,“不會是——”

李蔚芝捶了下他的膛,哽咽道:“別瞎說,不是。”

白新羽松了口氣,“那你們怎麼了?一見我就哭這樣,比我當初走的時候哭得還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呢。”

李蔚芝抬起頭,泣著說:“心肝兒啊,你怎麼變這樣了?”

白新羽自己的臉,聲音突然降低了八度,驚恐地說:“媽,我變醜了嗎?”

俞風城在後面沒忍住,噗嗤一笑。

李蔚芝也被他逗樂了,邊哭邊笑著說:“沒有,我兒子還是那麼帥,媽媽是太高興了,看到你變這樣,太高興了。”

白新羽笑道:“我變化很大嗎?我自己看,就是頭髮短了,皮黑了……”他眼睛一亮,“媽,我現在有和腹了,來,給你。”說著當場就要掀服。

李蔚芝拍了拍他的腦袋,破涕為笑,“傻小子,你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比以前神了、俐落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氣質大變樣,看著更像個男人了。”

白新羽眉開眼笑,“真的嗎?”他看向他爸,“爸,真的嗎?”

白慶民笑著點點頭,“真的,你長這麼大,今天是看著讓我最滿意的一天,看來當初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白新羽笑得都合不上了。

白慶民注意到白新羽後的俞風城,“這位是你的戰友嗎?”

李蔚芝這才發現後的人,“哎呀,這不是俞風城啊?我看過照片的。”

“是。爸,媽,這是我戰友,俞風城,是俞將軍的孫子。”

“哦,你好你好。”夫妻倆分別跟俞風城握手。

俞風城風度翩翩地一笑,“伯父,伯母,你們好。”

李蔚芝邊眼淚邊道:“小俞啊,我們家新羽你照顧了。”

“伯母,在部隊都是互相照顧。”

白慶民道:“你家不是在秦皇島嗎?有人來接嗎?用不用我們派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伯父,司機在機場外面等我了。”俞風城笑道:“你們也回家吧,祝你們新年快樂。”說完,朝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我想走了。”

白新羽點點頭,“哦,那個……”一想到十多天見不到俞風城,他突然還覺得有點兒不習慣,但猶豫了半天,當著爹媽的面兒也不能說什麼,便道:“回見。”

“小俞啊,有空來北京找新羽玩兒啊。”

“一定。”俞風城說完,往大門走去。

白新羽了一聲,“俞風城。”然後追了上去。

俞風城轉過頭,笑了笑,用白慶民夫妻倆聽不見的印量低聲說:“怎麼了,捨不得我啊?”

白新羽哼笑一聲,“我想再跟你說聲謝謝,不管怎麼樣,我真的很需要這個假,謝謝你了。”

俞風城出拳頭,捶了捶他的肩膀,小聲道:“記得想我。”

白新羽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俞風城走後,李蔚芝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歎道:“哎呀,這孩子怎麼長的,這麼好看。”

白新羽摟著李蔚芝的肩膀,“媽,看我啊,你這麼帥的兒子你不看,看別人家的幹嘛。”

李蔚芝笑道:“你我當然要好好看看了,來讓媽媽看看瘦了沒……”

回到家,他家保姆也是又驚又喜,看著他直眼淚,白新羽頓時有種自己剛從監獄裡改造回來的覺,他心想至於嗎,有點兒傷自尊啊,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差啊。

到家剛好趕上吃完飯,看著一桌子飯菜,全是他吃的,家裡的傢俱、擺件,全都是他記憶中再悉不過的,他終於有種回家的真實了!

一家人上了飯桌,白新羽大快朵頤起來,其他人則笑瞇瞇地看著他吃,白新羽吃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你們看我幹嗎,吃啊。”

“兒子,你比以前能吃多了,你以前挑食挑得厲害。”

白新羽嚼著裡的飯菜,嘟囔道:“部隊裡一天天累得要命,吃得哪兒夠消耗啊。”

白慶民笑道:“能吃好,男人不能吃飯怎麼行呢。”

白新羽一邊兒吃,一邊眉飛舞地講起自己在部隊的經歷,當然,省略了一開始幾個月呼天搶地要回家的細節,而著重筆墨描寫他後來擊突飛猛進,得了全團第一的壯舉,把他爸媽高興得不住地點頭。

吃完飯後,一家三口坐在起居室聊天,白新羽馬上問起了他哥的事兒。

一提到他哥,李蔚芝的臉就了下來,斷斷續續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自從簡隋英被小林子和他同學坑了一把,投資失敗之後,小林子著他哥底價出讓公司份,他哥為了公司員工和其他東的利益,最後妥協了,然後消失了好一段時間,誰也不見,後來大年夜那天,聽說在簡家家宴上出現了,很是給了小林子和小林子的媽一頓難堪,看樣子可能人是好點兒了,李蔚芝正打算這幾天就去看看。

白新羽聽得極其生氣,“我他媽這兩天去找簡隋林去。”

“你算了,這時候別惹事。”白慶民歎道:“咱們家也有份在隋英的公司,你得罪簡隋林,我們也沒任何好,關鍵是你就算把他揍一頓,也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李蔚芝握住白新羽的手,“你爸爸說得對,咱們這時候要把主要的力放在你哥上,幫著他早點兒好起來,但是我現在找不著你哥,他電話經常關機,也不知道住在哪個房子。”

“我哥每年都要去秦皇島看他爺爺的,你給簡家老爺子打個電話,說不定我哥早就去了。”

“哦,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李蔚芝馬上拿起電話,給簡老爺子打了過去。

白新羽道:“爸,小林子這麼幹,他爸不管管?”

白慶民歎了口氣,“怎麼管,左右都是兒子,再怎麼樣,他也不能真對付簡隋林吧。”

白新羽不屑道:“哼,他就是偏心。”

“偏不偏心的,是他們家的事了,隋英跟咱們家關係一直好,這時候能幫就儘量幫幫,但是也不要過頭了。”白慶民看了白新羽一眼,“你格好衝,把我的話聽進去,知道嗎。”

白新羽悶悶地說:“知道了。”他爸畢竟跟他哥沒有緣關係,不可能像他媽似的那麼在乎他哥,可是聽到他爸這明顯有點兒明哲保的意思,還是不太舒服,可是想一想,他們家一大塊兒收都來自那個公司,現在小林子了公司的大東,他爸怎麼能和小林子鬧翻呢,就像他爸說的,那沒有任何好,而且什麼都改變不了。說來說去,如果他有出息,一切都會不一樣。

白新羽以前從來不想這些煩人的東西,什麼人際往來,什麼賺錢啊,覺那都不是自己心的,好像只要他一拿出卡,錢就已經自在裡面準備好了,現在他沒法什麼都不想了,他想變得強大、變得獨立、變得能讓父母和重要的人依靠,一個男孩兒長為男人,可能就是這麼一個心態的事兒吧。

他媽打完電話回來了,說老爺子正準備去北京看簡隋英,但是簡隋英怕老爺子氣著,天又冷,不讓來,他媽就跟老爺子要來了地址,打算自己去看看。

白新羽拿過那張紙條,“媽,你別去了,我去吧。”

李蔚芝道:“為什麼?”

“那個……我哥見了你會不好意思,你不瞭解男人的心理,失意的時候其實不想見長輩,覺得丟臉。”

李蔚芝驚訝地看了白慶民一眼,“真的嗎?”

白慶民點點頭,“隋英好強的很。”

李蔚芝皺眉道:“那怎麼辦啊,我擔心那孩子啊。”

白新羽握著的手,安道:“媽,我去就行了。”他不想讓他媽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哥見了他估計得暴揍他一頓,他媽要在場,不是揍得不痛快了。

李蔚芝點點頭,“那好吧,你帶點兒吃的去,好好安你哥,陪他出去走走,不用急著回來。”

“我知道,你放心吧。”

李蔚芝反握住他的手,深地看著他,歎道:“我兒子真的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了。”

白新羽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媽,行了。”

李蔚芝噗嗤一笑,“你抓時間去吧。”

白新羽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洗了個澡換了服,就帶上他媽給他哥準備的吃的,開車走了。

他到那個社區的時候,意外的,因為那不是什麼高檔社區,很普通的居民區,他哥怎麼會住這裡呢?

他提著東西上了樓,找到那戶房子,剛要按門鈴,突然發現房門是虛掩著的,本沒鎖,他一推就開了。這是怎麼回事?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悄悄走了進去,屋裡一片漆黑,客廳的窗戶大開,暖氣都跑了,冷颼颼的風倒灌進來,風聲就像鬼在哭,很是瘮人。他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咽了咽口水,有些心驚膽戰地走進臥室,他害怕看到什麼他不想看到的。

進了臥室,借著月一看,床上的被子拱起一個人的形狀,勉強能看出是個男人。

白新羽心臟怦怦直跳,剛要開口,床上的人先說話了,聲音啞兇狠,“看上什麼隨便拿,敢煩我我弄死你。”

白新羽大大松了口氣,那聲音儘管變了調,可那張狂的語氣,他一聽就知道是他哥的,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大聲了一句,“哥。”

床上的人猛地掀開了被子,人也跟著彈了起來。

白新羽面前就出現了一個蓬頭髮,衫不整,眼睛通紅的男人,這是個很英俊的男人,疲倦的黑眼圈都掩不住他眼底倨傲的風采,只是現在看上去憔悴而狼狽。

簡隋英皺眉看著白新羽,那眼神白新羽太悉了,又是沒認出他來,奇了怪了,他又沒整容,怎麼一個個見他都是這副表呢。

簡隋英大概漸漸看出是誰了,眼神越來越兇,給白新羽看得頭皮直發麻,他短短的頭髮茬,討好地嘿嘿直笑,“這頭特傻是吧?還不保暖。不過部隊都這樣,我一進去就差點兒給我剃了。”

白新羽看他哥半天不說話,自己笑得有點尷尬,“哥,你也認不出我啊?我爸媽都差點兒沒認出來,在機場就抱著我哭,我還以為想我呢,結果太高興了……”見簡隋英還是不講話,他有點頹喪地拉過椅子坐到床前,小心翼翼地說,“哥,你是不是還生我氣呢?那你揍我吧,揍到你滿意,這回你隨便打不用留手,我這趟來,就是給你出氣來的。”

半天,簡隋英才似回過神來,喃喃道:“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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