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新羽被誇得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說實話，梁小也好，許闖也好，被原來不待見自己的人刮目相看，那種揚眉吐氣的覺真是讓人渾舒爽，他現在特別能明白他爸、他哥當初看著他那種恨鐵不鋼的覺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很難瞧得起一個草包，他越來越激他哥當初把他送來部隊了，在這裡他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和尊嚴。

許闖跟他們談了些正事，最後調侃著說：“通過初次選拔也不代表你們就是雪豹的人了，最多只能算半隻腳踏進去，為期三個月的訓練可比你們這趟選拔還要折磨人，如果你們沒挨過去，到時候還得回來，你們做好準備啊，要是真回來了也別覺得丟人，咱大中華西北第一特種部隊，就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總之，三連這個大家庭永遠歡迎你們。”

陳靖笑道：“連長，我做什麼都竭盡全力，才能不後悔，所以我多半是不會回來了。”

俞風城道：“那是我的目標，我肯定會留下的。”

白新羽心想自己也得表態啊，不然多不爺們兒，馬上道：“嗯，我、我也會努力的。”說完自己就想扇自己，怎麼一點兒氣勢都沒有。

許闖哼道：“我就懶得祝福你們了，一切看你們自己，這幾天好好和戰友們告告別吧。”

“是。”三人齊刷刷地行了軍禮。

回到宿舍後，三人又馬上被戰友們包圍了，馮東元和錢亮和白新羽拽到一邊，追問起了選拔的過程，因為有保協定，白新羽不能說太多，他就儘量模糊細節，說了一些能說的，主要是吹一吹自己的英雄事蹟，最後關頭的堅韌不拔等，讓聽眾們嘖嘖稱奇，眼裡都閃爍著崇拜的目，大大地滿足了白小爺的虛榮心。

白新羽吹完了，就問起倆人最近怎麼樣，他這一趟走了一多星期，總覺馮東元黑了點兒。

馮東元笑道：“你們都走了之後，連長派我們去協助訓練新兵去了。”

錢亮揶揄道：“你那協助訓練新兵？你那是給新兵當保姆吧。”

馮東元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是剛離開家的孩子，想想當初咱們一開始也迷茫的，剛來的時候還是要多關心一下嘛。”

錢亮撇撇，給白新羽八卦了起來，“哎，新羽，你知道這小子多讓人生氣嗎？有的新兵就看他脾氣好，讓他教這個教那個，裝著不會洗服，讓他給洗，裝著手傷了，讓他給剝烤地瓜的皮，要不是我給阻止了幾回，直接就人家私人保姆了。”錢亮說著說著就來氣了，點著馮東元的腦門兒道：“你怎麼這麼缺心眼兒啊，有點兒老兵的尊嚴好不好！”

白新羽聽得渾彆扭，裝著不會洗服讓馮東元給洗這兒事，自己當初也幹過，還幹過好幾天，馮東元是那種非常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人，只要臉皮足夠厚，說點兒話，能幫的他都會幫忙，所以很多人都會有那麼點兒占他便宜的心裡，不過後來了就不那麼幹了，白新羽雖然自己也幹過不地道的事，可是聽著那個新兵比他還不要臉啊，這也太過分了。

馮東元辯解道：“他是真的不會洗吧，而且他手不是確實也傷了嗎。”

錢亮氣樂了，“哎喲，你還幫人家說話，我真想把你那腦袋挖開看看，你怎麼就這麼好欺負呢。”

馮東元皺了皺眉，為難地說：“可是我也沒覺得有人欺負我啊，我覺得大家都好的。”

錢亮著他的臉，一副怒其不爭的表。

白新羽道：“錢亮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新兵敢使喚老兵，反了他了，不行咱們去收拾收拾他。”他現在也是一鋼筋鐵骨，底氣十足。

馮東元連連擺手，“真沒事兒，錢亮太誇張了。”

“來，我跟你說啊，有這麼一個小子，跟當初的你差不多，好像是太能作了，家裡管不了了，給扔部隊來了，不過人家比你強，不像你一開始那麼孬。”

白新羽瞪起眼睛，“你說話有重點沒有。”

錢亮嘿嘿一笑，“然後這小子呢，大概被人伺候慣了，來這兒就盯上馮東元小保姆了。”

馮東元拍了拍錢亮的背，“瞎說什麼呢，你就是太小心眼兒了，戰友之間互相幫助一下，弄得那麼斤斤計較做什麼。”

錢亮一挑眉，“我問你，你給他洗子是怎麼回事兒？”

馮東元頓時有點兒蔫兒了。

“有這兒事兒沒有？”

馮東元悻悻地說：“有。”

“，反了他了！”白新羽說著就要站起來。

馮東元一把抓住他，“新羽，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

白新羽是真有點兒生氣了，馮東元是他最好的哥們兒、戰友，哪能這麼讓一個新兵欺負。

馮東元歎道：“不是他讓我洗的，是這孩子……太浪費了，你知道嗎，他不洗和子，穿過一天直接往垃圾桶裡扔，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哪能這麼浪費啊，都是新的呀，好好的呢。”

錢亮翻了個白眼，哀傷地說：“新羽，我真要被他氣出病了。”

白新羽也一臉地震驚，“那、那你也不能……不是，人家浪不浪費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我是他們新兵班的班長啊。”馮東元一副痛心疾首地樣子，“那好好的東西穿過一次就不要了，我真是接不了，我看著難，所以……”馮東元聲音降了八度，扭地說：“我就給撿回來洗了……”

白新羽跟錢亮一樣說不出話來了，最後他憋了半天，說：“部隊不是整天宣傳勤儉節約是德嗎，你就不會教育教育他？”

“我教育了，他也答應改了，所以我這不是教他洗服呢嗎。”馮東元認真地說：“每個人都有病，但只要肯改就行。”

白新羽無語地看著錢亮，錢亮一攤手，一副“怎麼樣，沒辦法吧”的表。

馮東元笑著說：“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在新兵營呆得開心的，就好像看到了一年前的我們，覺得自己終於老兵了。”

錢亮也附和道：“老兵了真的爽的，可以管人，還有那些新兵蛋子看咱們那敬仰的眼神，嘖嘖，太了。”

倆人給白新羽講了講新兵營的趣事，他們聊得很是開心，白新羽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和他們分開了，心裡就萬般不舍，不過大家都沒提這茬，只希在這幾天裡好好聚一聚。

晚上吃完飯後，白新羽去炊事班找了武清。

武清早聽說了他通過選拔的消息，一見他過來，毫不意外地樣子。

白新羽回想起自己臨走前武清對他說過的話，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理解了那些話裡的意思。

武清叼著煙，斜睨著他，“你小子真是讓我意外啊，居然真的通過選拔了，而且這次居然一下子招了三個，通過能通過一兩個都很不錯了。”

白新羽笑道：“我其實是運氣好，有兩個強人幫著我，不然我絕對不可能通過。”

“我猜也是，要不你憑你那兩下子，跟我當初可差遠了。”

白新羽高興地說：“武班長，這次我的狙擊技能派上大用場了呢。”

“哦？”武清來了興趣，“說給我聽聽。”

白新羽就把他們當時只剩下半個彈夾、況危急，俞風城如何當餌，他如何擊的事繪聲繪地描述了一番，是回憶當時那種心跳加速、大腦卻又意外冷靜地覺，就讓他熱沸騰，在那一瞬間，他的靈魂好像進了另外一個空間，他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冷靜地控制著手裡的槍和自己的眼睛，瞄準、扣扳機，一氣呵，那種專注直接超越了*的痛苦，讓他有種“非人”的驗，他很想再回味一次。

武清聽完之後，笑著說：“不錯，你有兩下子。”

白新羽道：“主要是俞風城膽子大，他要是不去當餌，我也沒那個底氣開槍。”

“膽子大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的判斷力很強，他早已經通過那個狙擊手之前對你們的攻擊，判斷出那狙擊手的水準有限，如果換做是我坐在直升機上，別說四個人了，就是十四個你們也一個別想跑，就你們這幫菜鳥，如果雪豹大隊真的派他們那個水準的人來阻礙你們，你們很早就已經結束選拔了，所以俞風城看似冒險，其實是經過深思慮的，這小子確實是雪豹大隊需要的人才。”

白新羽呆了呆，“我還真沒想到。”

“等你參加完雪豹大隊的新兵訓練，這些你就都懂了。”武清彈了彈煙灰，“當然了，你也未必能堅持三個月，很多新兵都是在第一個星期的時候回來的，能堅持過一個星期的，再堅持過一個月那個坎兒，基本就能留下了。”

“又是拼命折磨人是吧，很有雪豹大隊的風格。”

“嗯，往死裡折磨。”武清輕描淡寫地說，“訓殘了評傷殘，訓死了評烈士，好好加油吧。”

白新羽了肩膀，“班長，你說得好嚇人啊。”

武清笑道：“嚇唬嚇唬你，這樣你去了才不至於被他們嚇倒，其實也沒那麼可怕，你如果真的不合適，很快就會知道的，他們也不會勉強你，把你送回來就完了。但是你如果真的想為一名在戰場上能保護自己、能讓戰友放心把後背給你的特種兵，你就必須達到他們的標準，一個不合格的兵會害死很多人的。”

白新羽道：“武班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武清瞪著他，“你都問了我多問題了，還差一個？”

白新羽嘿嘿一笑，“我就是想問問你，你當時為什麼想當特種兵呢？”

“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實現軍人的理想。”武清說完，自己笑了，“這麼聽著是不是有點兒假大空？這些都是我們宣誓的時候說得話，其實如果你沒真的上過戰場，你是很難會這樣的使命的。我當初想當特種兵，本沒有那麼崇高的信仰，我只是覺得，多好玩兒啊，我可以為最牛的兵，用最好的槍、最好的裝備、接最機的資訊，是雪豹大隊這個名號打出去，我就與有榮焉，走路都帶風，那個時候我是真年輕，跟你一樣二十出頭，氣盛的很，我只是想過刺激的生活罷了。可是執行過幾次任務之後……”

白新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武清了口煙，“我覺得這個你最好自己去會。”

“哎呀班長，你別吊人胃口啊。”

“怎麼說呢，當你看著被你救下來的那些同胞激的表的時候，當你把那些膽敢越過咱們國境線搗的畜生一個個斬殺的時候，當你因為懲除惡、保護良善而由衷地覺得自豪的時候，你就明白了，你就明白你往死裡訓練是為了什麼，你就明白你的苦、承擔的危險值不值了。”

白新羽一時確實會不了那樣的覺，但他還是聽得熱沸騰，在部隊呆得久了，黨國人民的教育天天聽，周圍全是這樣的氛圍，就算一開始覺得這些太腔，可耳濡目染之下，人也就慢慢地跟著發生了變化，他也想懲除惡、保護良善，他也想自己學的一本領，能真正派上用場。

武清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多算我一徒弟，去了雪豹大隊別給我丟臉，但是你也不許勉強自己，畢竟人生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別為了這個真把搞壞了，總之，像個爺們兒一樣盡自己的最大的能力就行。”

白新羽用力點點頭，“武班長，我一定不給你丟臉！”

武清笑看著他，眼裡有讚賞，也有羨慕，白新羽讀懂了他的眼神，忍不住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對這個真男人的敬重，他心裡暗下決心，他要為一個像武班長這樣的狙擊手。

在三連的最後幾天，白新羽沒訓練，把時間騰出來做了好多事，喂喂豬、除除草、去炊事班幫幫忙，他還給父母和他哥打了電話，不過不敢跟他們說自己要去當特種兵，最後，他給程旺旺寫了封信。

他去傳達室寄信的時候，值班的人給了他一個包裹和好多信，說他剛走的時候寄到的，白新羽一看，都是從庫爾勒來的，肯定是那些學生寄的，他把幾封信都看了，打算回去一一回復，最後他拆開了包裹，發現是陳晨寄來的，裡面有一些庫爾勒的零食、特產，還有一個信封，裡面居然是一疊照片，翻了幾張，全是他和俞風城的！仔細看這些照片幾乎都是拍，簡直跟狗仔隊拍的明星照片似的，各種角度、各個場景，足有三十多張，還有一張明信片，上面是陳晨娟秀的字跡：白教，祝你和俞教幸福喲～

白新羽看著照片上他和俞風城自在說笑的樣子，心裡一熱，忍不住想，這誰家的倆兒子啊長這麼帥，站一起真般配。

他把照片仔細收好了，打算等沒人的時候給俞風城看看。

臨走前一天的白天，許闖讓他們三個去新兵連亮亮相、講講課，激勵一下那群新兵蛋子。

那天不僅新兵連的兵都去了，還有一些老兵去湊熱鬧，看著臺下呼啦啦地一群板寸腦袋，白新羽真有點兒打怵，畢竟他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

陳靖和俞風城說得都好的，言簡意賅，白新羽不用看都能到臺下熱烈而崇敬地目。

到白新羽的時候，他把演講稿攥在手裡，有些張地在話筒前說了起來，前面說得都是一些不會出錯的話，可說著說著，看著那些稚的、英氣的臉，他真的覺自己回到了一年多前，短短十幾月，他的蛻變卻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些新兵裡，會不會也有老掉隊的、很灰心的？就像當初的自己。

他把演講稿塞進了兜裡，輕咳一聲，道：“說實話，我剛進部隊的時候，可能比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素質都要差，我第一天晨訓就遲到，連長警告我之後，我第二天又遲到了，被罰跑步，跑得我差點兒吐。”

臺下響起笑聲。

白新羽也笑了笑，“頭一個月的訓練，我一直是得過且過的心態，老是想著怎麼懶，所以我當時的績是全班倒數第一，後來聽說訓不好要去炊事班喂豬，我才開始認真訓練起來，但那個時候已經晚了，我考核績差，最後果然還是被派去炊事班喂豬了。”

臺下又是一陣哄笑。

“從那個時候起，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想念槍、想念起床號，我想當一個讓人看得起的兵、合格的兵，我想回到連隊，我就是抱著個目的，真正努力訓練了起來，當你為某一個目標認真努力的時候，很多事自然而然就好起來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尊嚴和功的喜悅，我開始覺得自己的時間有意義，我還想變得更強。我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那些一開始在部隊生活不順暢的兵，你們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既然來到了這裡，就不要空著手回去，竭盡所能地去做，一定能做好！”

臺下掌聲響！

坐在他後的許闖和陳靖，臉上出了欣的笑容。

俞風城看著白新羽拔的形，就好像看到了他們營區外隨可見的那些筆直筆直地白楊樹，在高遠的昆侖山上迎風矗立，什麼也不彎它的脊柱，白新羽這時候轉過了臉來，他明眸閃、炯炯有神，倆人的目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相，那一瞬間，他們的心都狂跳了起來。

大會結束後，白新羽見到了那個被馮東元特別“照顧”的兵，個子很高，長得很好看，就是眉宇間一桀驁之氣，一看脾氣就不太好，白新羽還特意去警告了他兩句，他雖然表面上“是”來“是”去的，但好像也沒怎麼把白新羽說得當回事兒。不過有錢亮，有這麼多兄弟在，也不可能真的讓新兵騎到老兵頭上來，其實他就是不捨得馮東元和錢亮，一想到要和他們分開了，總想為他們做點什麼，留下點什麼，可他知道這分開了就是分開了，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錢亮心酸地說：“真沒想到咱們當了一年的戰友就要拜拜了，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你沒通過第二選拔又回來了呢。”

白新羽歎道：“你可真會說話，謝謝你啊。”

晚上，許闖給他們辦了個歡送會，三連一共就百來號人，全來了，在食堂裡給三人送行。

白新羽看著食堂牆上得氣球、條幅，突然就想起了程旺旺退伍那天的事，他當時還歎，程旺旺就這麼走了，不知道下一個會到誰，卻沒想到，到的是他自己，當自己為那個要離去的人的時候，心裡更是五味陳雜。

來部隊的這一年多，把他整個人生徹底改變了，他已經快記不得自己從前是什麼樣子了，他只知道在這裡他學到了從前二十多年都沒學到的東西，改掉了從小伴隨他長大的很多臭病，結識了一些好兄弟、好領導，看到了很多他從前本不相信其存在的好品質，比如正義、耿直、無私、，找到了自己積極生活的目標和意義。

尤其是，他還認識了俞風城，因為俞風城，他才知道對一個人真正心是什麼滋味兒，不是看著漂亮大就想睡，不是別人泡明星他就一定要找模，他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對俞風城從羨慕、嫉妒、欣賞、崇拜一直變了喜歡，這覺真是太深刻了，無論最終他和俞風城會怎麼樣，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點點喜歡上一個人，最後發現自己已經收拾不回來了是什麼覺。

三杯酒下肚，白新羽哭了，接著很多人都哭了，白新羽抱著馮東元和錢亮，哭了很久很久，他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回來看他們，一定要回來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