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顧青裴打開車門，剛把車發，原煬已經追了上來，一把按住了他。

顧青裴扭頭，倆人瞪視著對方，氣氛劍拔弩張。

原煬咬牙，“下車。”

顧青裴想張諷刺，卻看到原煬臉上目驚心地。他瞬間就跟了氣的氣球一般，有些發。他癱坐在座位上，看了看自己的手，現在還在發抖。

除了小時候不懂事打打架，他從未出手傷人過，沒想到第一個見的，卻是原煬。

他真的被原煬氣昏頭了，他不知道是因為倆人年紀相差太多，還是原煬的個非同常人，他從未覺得世界上有一個人如此地難纏，他甚至覺得自己本就無法跟原煬通。

倆人之間的壑越來越深，卻無力改變什麼，反而越走越遠。

顧青裴疲倦地看著他，“我送你去醫院。”

“不需要。”

顧青裴想手看看他的頭，卻又不好傷口，他嘆道：“去醫院，別逞強。”

原煬固執地看了他半晌，才道：“這里路不好走，我開車。”

“不行，你這個狀態怎麼開車。”

顧青裴了他的下，“趕的，上車。”

原煬這才坐上副駕駛。

顧青裴沿著山路開了出去。黑天確實相當難走，道又債，山路又陡，一路走得驚險萬分，顧青裴全神貫注，車速不敢太快，怕翻下山去，可又不能太慢，他怕原煬出問題。

走到半路顧青裴終於被煎熬得不了了，“你他媽選得什麼破地方，醫院還有多遠！”

原煬低聲道：“快了。”

顧青裴又開了十多分鐘，才終於開到鎮上，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在河北和北京界的一個小縣城附近，他跟人打聽了醫院的位置，火速開了過去。

到了醫院門口，原煬儘管神鎮定，但臉蒼白，領都被給染了。

顧青裴心裡有些愧疚，平時翹舌善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此時卻不知道能說一句什麼。倆人進醫院掛了急診，醫生讓原煬去拍片。

原煬卻抓著顧青裴的手不放，明顯是怕他跑了。

顧青裴面無表地說：“我陪你去。”

原煬這才肯進X室。

原煬的傷不算很嚴重，腦袋上封了三針，顧青裴記不起來自己砸他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大概是被急了吧，腦中一片空白。

現在看著原煬腦袋上一圈圈的紗布，有些後悔。

醫生讓原煬留院兩天，原煬不願意，但是這時候誰也沒力再開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回去，何況顧青裴本就不想回去，所以他還是強地辦了住院手續，給原煬開了個單間的病房。

倆人當晚都住在了醫院裡。

床是一米五的床，兩個大男人在上面怎麼都不太舒服，何況原煬非要抱著他。

打了麻醉之後，原煬有些昏昏睡，他靠意志力撐著，不想睡覺，他覺得他一睡著，顧青裴肯定會走。

顧青裴發現他一直強撐著睜著眼睛，看看時間，已經三點多了，他知道原煬撐不了多久，索閉上眼睛，自己先睡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他滿腦子都是事，跟原煬有關的，跟原立江有關的，跟招標案有關的，紛複雜，充斥著他所有的思緒，讓他噩夢連連，越睡越累。

醒過來的時候，天濛濛亮，他看了看原煬，果然已經睡著了，而且看上去睡得很沉。這些天原煬為了看著他，肯定沒怎麼睡覺，這時候撐得住就奇怪了。

顧青裴就這麼在黑暗中看著原煬的臉，用目描繪原煬每一雕細琢的五，看了很久。

然後他輕輕爬起床，悄無聲息地走了。

他趕回公司的時候剛好是上班時間，每個見到他的人幾乎都用“你可回來了”的眼神看著他，他還沒走到辦公室，他的書就氣吁吁地跑了過來，“顧總啊，您可回來了！王總拚命找你呢。他還沒來，我已經給他電話了，他馬上會到公司。”

顧青裴點點頭，神凝重地進了辦公室，把資產置部的幾個幹部都召集了過來。

“顧總，您可回來了，您這四天到底是上哪兒休息去了啊。”

顧青裴擺擺手，“不說這個，趕跟我彙報況。”

四五個一起開了個小會，把事的況和發展都給顧青裴彙報了一遍。

他們單純地以為顧青裴是手機一關找個地方徹底休息去了，本無法想像這些天顧青裴都經歷著什麼。

半個小時後，王晉到公司了，急召見他。

顧青裴進辦公室的時候，王晉沉著臉看了他一眼，到底沒發出脾氣，只是道：“青裴，責怪的話我就省了，我相信你心裡比我清楚。”

作為公司的領導幹部，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通訊暢通是基本要求，哪怕再怎麼累，都不該不接電話，預防的就是出現類似這樣的急事。這個道理顧青裴自然明白，他平時都是這麼要求自己和下屬的，可他也沒法跟王晉解釋他被原煬被關起來了，只能愧疚地說：“這事是我的錯，我願意全權負責。”

“現在說這個沒用，你況瞭解清楚了嗎？”

“清楚了。”

“一會兒把他們都過來，在會議室開會，我們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

王晉道：“我這兩天得到一些消息，說舉報人來自第三家公司，明顯就是衝著我和原立江來的。他們背後不知道是站著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跟我們板，這事兒看著不單純。不過這個消息也只是聽說，無法確認。那個助理連帶他的頂頭上司都正在被調查，此次招標很可能會做廢標理，我想這就是舉報人最大的目的，想靠這個讓我們吃司，證據遠遠不足，但是製造輿論力，迫使X鋼集團重新招標，是完全做得到的，到時候我和原立江因為信譽危機，只能自退出，看上去，獲利最大的就是第三家公司，所以他最值得懷疑。”

顧青裴知道王晉不知道的真相，心中憂慮不已，難怪原煬有竹地要推X鋼廢標，按照目前的況發展，廢標是對公眾最好的待。

目前三家公司的票都到了不小的影響，尤其以X鋼最為嚴重，一路暴跌，哀鴻遍野，市值三天之蒸發了四十多個億，慶達隨其後，原立江雖然相比之下稍微好一點，但是通過行賄知道標底的況下依然敗給了王晉，讓他丟盡了臉。

事發展到這一步，誰都別想全而退了。

顧青裴沉聲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把損失降到最低。”

王晉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無故失蹤的事，你確實有些失職，不過招標一事，你做的已經足夠好，把風險降到了最低，如果沒有你統領全局的話，恐怕現在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不是X鋼，而是我們。這次是著不要命的了，否則從頭到尾都是好事一樁，你不用過於自責，我們還有機會。”

顧青裴點點頭，“走吧，我們去開會吧。”

顧青裴開完會後，就親自帶著人去跑關係了，一整天都沒有閒著。

他的手機還在原煬手裡，甚至連家裡的鑰匙都沒帶出來，全上下就一服，打車費都是公司前臺墊付的，晚上怎麼回家都是個問題。

但他沒有時間考慮，他只想搶在原煬找上門來之前，把手頭的事能解決幾件是幾件。

顧青裴下班後留在公司加班，晚上乾脆就睡在了公司。反正他辦公室裡有浴室有床，只是晚上沒吃飯，到了十點多得胃疼。

他正想打電話些外賣，座機卻率先響了起來，顧青裴拿起了電話。

“我在你公司樓下，你究竟什麼時候下班。”話筒那邊傳來原煬冰冷的聲音。

顧青裴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低聲道：“我還有很多事要理，原煬，你別我了，這個項目結了，我會辭職，我離王晉離得遠遠的，你能放過我嗎？”

原煬沉默了一下，“我給你這個時間，但是我奉勸你別白費力氣了，X鋼一定會廢標，你如果不想做無用功，把事料理清楚了，儘早離開。”

顧青裴靜靜聽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原煬，我以前總希你能起來，但是你的勁兒使錯方向了。”你把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扯得越來越遠。

原煬咬了咬牙，“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

“這個問題我正想問你，你想要我怎麼樣？你想要我沒有事業，沒有際，最好像個人一樣跟在你邊，事事唯你是從，原煬，你覺得可能嗎？”

“我沒那樣想。”

“那你把我關起來是想幹什麼？”

原煬聲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見王晉。”

“我見哪一個人，選擇什麼樣的工作，都是我的自由，正因為你理解不了我有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所以我們沒法通。原煬，你記著，我顧青裴只歸我自己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我，把我的生活攪合得天翻地覆，我十數年鞏固起來的聲譽和就，被你輕易就給毀了，我現在無法工作，無法正常生活，希這個結果還讓你滿意，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原煬，這絶對是最後一次。”

顧青裴第一次用如此心平氣和的口氣談起原煬所做的種種，卻讓原煬聽得背脊發涼。原煬忍不住想要再次確認，“你真的會辭職嗎？”

“會。”顧青裴低聲說完這句，“這段時間，別再來”

掛上電話後，靠在椅背上，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偌大的辦公室昏暗空曠，一眼看過去，黑咕隆咚，安靜得嚇人。他站起，走到了窗前，拉開窗簾一看，果然在樓下看到了原煬和他的車，但也只能看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從樓下看下去，原煬顯得那麼渺小。

顧青裴眼眶一熱，眼淚掉了下來。

他沒想到自己會哭，毫無預兆地……

他了自己的臉，他都記不起來自己上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了。他就愣愣地看著指尖明的，有些不知所措。

顧青裴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公司已經有人上班。顧青裴把修改了好幾遍的通稿讓書給了公關部門，讓他們務必別說錯話。

吃了早餐後，他打算帶律師去趟局裡瞭解些況。

剛吃完飯，王晉就來了。

顧青裴有些意外，王晉畢竟是公司董事長，沒有董事長上門找自己的道理。

顧青裴站了起來，“王哥，怎麼了？”

王晉的表也很不對勁兒，他舉了舉手裡的文件，“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顧青裴不明所以，翻開一看，竟然一分單向解約書。他這才想起來，原煬那天說，寄瞭解約書給王晉，這兩天剛好收到。他忙得焦頭爛額，麻煩又添一件，可他已經沒有生不出氣來，只剩下深深地無力。

顧青裴老實說：“是原煬寄給你的。”

王晉微微一怔，“原煬，你跟他還有接？”王晉的音量突然不自覺地抬高了一點兒，“你失蹤那四天，是跟他在一起？”

顧青裴疲倦地了眉心，“王哥，我們的事，我也解釋不清了，你能別再問了嗎，我現在只想把案子擺平，讓這起風波過去。”

王晉嘆了口氣，“你專心應付專案組的人吧，X鋼那邊兒我正在做工作，不過，沒什麼希了，廢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顧青裴閉了閉眼睛，那種付出心到頭來一場空的滋味兒，真人難得不行。

王晉拍了拍他的肩膀，“專案組這週末會出一個調查結果，公諸於眾，能不能挽回公司形象，就在此一著了。”

“王哥，你放心，我瞭解過了，他們證據不足，本無法立案，現在主要是公司聲譽的問題，我會想辦法的。”

當天上午，顧青裴帶人去了專案組，跟負責人徹底探了探低，那人以前跟他有過接，對他很是客氣，也說了實話，確實無法立案，只能算X鋼集團的那個高管違紀，X鋼集團也不想起訴，只希息事寧人。

顧青裴此時最關係的是他們的案件通報要怎麼寫，那負責人把稿件拿給他看了，顧青裴把裡面幾條跟慶達有關的都挑了出來，換了一種說法，意思沒怎麼變，但從心理暗示上，能把責任更多地推給X鋼。

那負責人看了他幾眼，搖了搖頭，“顧總，我們是政府機關，要優先保護國企的，這個稿件……”

顧青裴笑道：“意思本沒變嘛，措辭這種東西，全看別人怎麼理解，劉局通融一下，小弟和我們王總激不盡啊。”

劉局點了點那份薄薄的稿子，“我跟人商量一下，到時候再跟你聯繫。”

“劉局，晚上賞臉一起吃個飯吧。”

“不了不了，太忙，改天，改天哈。”

顧青裴帶著人離開辦公室，臉立刻沉了下來，跟邊的下屬說，“去查查劉局長的組織關係，必須儘早下手，那稿子隻字不提原立江，偏偏提慶達等公司，擺明了讓我們和X鋼一起堵槍口，看來原立江早已經有行了，我們慢了。”

“是，顧總。”

“把你手機給我。”

“啊？手機，借我用兩天，然後周書去給我買個手機，補辦個卡。”

“哦，好。”

顧青裴在車上電話和王晉通了半天，讓他馬上找關係，把案件通報改一改，堅決不能提慶達的名字。

倆人兩頭找關係，馬不停蹄地忙活著，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在那個案件通報上把慶達的名字抹掉了，改了“個別公司”。

案件通報發佈後，慶達接著也召開了記者會，把慶達塑造了忍辱負重洗冤屈的良心企業，並承諾將重新參加竟標。

而另一頭，原立江卻退出了角逐。

一場甚囂塵上的風波看似就這麼過去了，X鋼集團宣佈廢標後，決定進行部整頓，兩到三個月之後重新招標。

顧青裴和王晉也有了時間口氣，繼續收拾留下來的問題。

顧青裴在公司住的第三天後，原煬把他的錢包和鑰匙寄給了他，並給他發了條短信，說：不敢見你，如果見你的話，就想把你扛回家去。

顧青裴對著短信發呆了半天，長嘆了一口氣。

他當天終於回到了家裡，並把自己和王晉簽的合同調了出來，仔細研究了起來。

解約……

他和王晉簽了一年的合同，他職還不到一個月，本以為能給公司做點什麼，沒想到到頭來反而捅出了大麻煩。儘管王晉沒有怪他，但他自己卻心裡堵得慌。

結果餘事還沒料理乾淨，他卻辭職……

他實在無法想像，公司的人會怎麼看他。他自以為重振雄風的日子，過了不足一個月，就又要灰頭土臉地滾出這片地兒。

怎麼能不恨原煬？有多喜歡，經得起這麼折騰？

他拿著電話，反覆看著屏幕上王晉的電話，卻不敢打過去，他本沒臉和王晉說。

王晉卻在這時候打了電話過來。

顧青裴嚇了一跳，調整了一下緒，接通電話，“喂，王哥。”

王晉的聲音很是沉，“青裴，中顯投資帶著合夥人約談我，為了X鋼投標案的事，你猜猜，他們帶來的人是誰？”

中顯就是參與招標的另外一家公司，跟他們比起來，規模小了很多，現在反而了最清白的一家。

顧青裴心臟猛地一，“誰？”

王晉咬牙切齒，“原煬。”

顧青裴有些抖，“原煬……”

“我現在才明白，原立江為什麼那麼幹脆地退出了，他恐怕先我一步知道了。那麼你呢，青裴？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顧青裴苦笑道：“王哥，我是現在知道的。”他說的話，也並非是撒謊，他只知道是原煬舉報泄標一事，但卻是現在才知道，原煬了中顯的合夥人。

王晉沉默了一下，“青裴，我可以相信你嗎？你在泄標被舉報，公司陷重大信用危機的要檔口消失四天，和原煬在一起，不接電話，不回郵件，簡直是人間蒸發，然後，讓我現在知道原煬也參與了這件事，青裴，你告訴我，我可以相信你嗎？”

顧青裴鄭重地說：“王哥，我從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公司、對不起你的事，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

王晉放緩了口氣，“我現在以私人的份問你，你和原煬那四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和他……沒什麼。”

王晉失地嘆了口氣，“青裴，這個招標項目，你以後……就別再管了，我這裡還有幾個產權糾紛，足夠你忙活的。”

顧青裴張了張，辭職的事，無論如何都沒能說出口。

掛了王晉的電話沒多久，他又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他依稀覺得這號碼看著悉，卻想不起來，接通之後，他才知道，是他已經刪除了的原立江的電話。

原立江此時打電話，多半沒按好心，顧青裴把聲音控制地頗為平靜沉穩，淡淡地問原立江有何貴幹。

原立江的聲音沒有一波，“你現在的境我多猜得出來，你在王晉那裡，不會混很久的，王晉多疑，絶對不會養一個可能對他有二心的人在邊。”

顧青裴道：“原董，您何時關心起我來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自己做的事，有些後悔。我沒有充分考慮後果，導致我兒子現在跟我對著幹，讓我很是頭疼。”

顧青裴靜靜地聽著。

“你們之間的事，我全都知道，包括前幾天你們在河北的事。顧總，我這個兒子，從小就混，對誰都混，尤其是對親近的人，我現在覺得，你也可憐的。”

顧青裴額上青筋直跳，冷道：“我實在不太需要原董可憐。”

“我知道你怨我，沒關係，至現在我們有了合作的契機。”

“什麼意思。”

“我希我兒子和你分開，而你，恐怕也不想再被他糾纏了，我說得沒錯吧。”

“原董有話不妨直說吧。”

“我上次說的加拿大那個職位，依然有效，隨時有效，只要你一點頭，王晉那邊兒，我為你擺平，你隨時可以去。原煬出不了國，只要你們分開兩年，很多矛盾都能迎刃而解，他終究會長大，而你也開闢了新的天地，這不是一舉多得嗎。”

顧青裴失笑，“原董總是有如此好的考量。”

“你不必諷刺我，聰明的人才能在一個層面上通，所以我選擇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因為時候到了。兩年之後，你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

這一次，顧青裴卻沒有毫不猶豫地拒絶，他沉默了。

原立江沉聲道：“青裴，相信我吧，王晉心裡只要有了猜疑的種子，就會生發芽，何況還有原煬煽風點火，步步近，他早晚會容不下你。你若是等到那一天再走，可就晚了。”

顧青裴握著手機的那隻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

作者有話要說：份量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