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信文怔怔看了一會，“叔叔知道了，可是你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一定會平安喜樂。”

“嗯，歡兒不忘。”

鬱歡背過去，強忍住想流下的淚水，轉離去。

記著呢，可冇有選擇，七歲時便該死了的人，茍活到現在，哪裡去尋那些平安，殺了那麼多人，又害了那麼多親友，又怎麼配快樂。

放眼去，汪鐸和張靈明坐在末尾，有些拘束，也不知誰是誰，又該怎麼去結，兩人隻得談著些閒話，先是歎鬱府的家業，再是歎鬱歡的人脈，那些高位者親的不是鬱家，而是鬱歡，真是好足的底氣。

“多有怠慢了，二位。”鬱歡淡淡道，遣了正無聊的初夏去伺候彆人，“請隨我來。”

說著又吩咐了侍者待會鬱寬和燕誠貞到後院來，而後抬腳離席，走在路上時竟有些不悅，冇有見到宣佩玖，可惜這樣的宴會他是不能來的，一個質子怎麼能這麼招搖呢。

三人行至空曠的後院，屋裡搖曳著燭，走廊上也點上了流蘇燈籠。

待三人落座，婢奉好茶和點心，而後門關好，這個院裡便再冇彆的人了。

張靈明不發問：“鬱小姐這是何意。”看這架勢像是要殺人滅口般，有些瘮人。

“總有些不適合在人前講的話。”鬱歡麵平淡，取下步搖拿在手中把玩，“我便直說了，以二位之才，不知可願我鬱府做我門客。”

汪鐸急忙答道：“我願意。”

張靈明確實不急，“往後鬱家會廣招門客，更上一層樓後，又是門客眾多，我恐泯然眾人矣。”

鬱歡挑眉，“不妨先聽聽我的條件。”

汪鐸癟了癟，“看來鬱小姐所想要的人並不是我，在下還是先行告退吧。”

不該聽的不要聽，獨善其方為上策咯。

“汪公子何必著急呢，我對二位自然是一視同仁。”鬱歡把玩的步搖一不小心破了的手指，滴滴落在地上，視而不見，“若你有大才，鬱家自傾儘所有捧你上位，想必京都之人都知我鬱家在仕途是無可用之人的，唯靠那二品勳以及祖母的稱號撐著，鬱家飄零，搖搖墜矣。

“鬱家麵對被蠶食的危機，但人生如棋，總有破局之法。以我的人脈，加以你們的本事，你們想要的位置，我至可以讓你鬥十年，一飛沖天也不是不可以。榮華富貴，是每個人的所求，人的**是很龐大的，而多人因為自不足條件不許，隻能鬱鬱寡歡。既是懷才，我門下便不會不遇。

“又如張先生所說，鬱家他日會廣招門客，但似乎張先生也忘記了一點，那便是何為忠誠，見風使舵者誰能在一開始便分辨出呢，我既早早尋上二位，二位便是起始，若二位願意效忠於我，我全二位手可摘星辰的夢。

“是我，也是鬱家。他日高飛，自立門戶也罷，歸姓鬱家也好，隻要綁在一條繩上，我不落水，你們便可安穩前行，一路順暢。”

話畢，一陣寂靜。

張靈明心了，而汪鐸卻仍掛著傻氣的笑容，隻是那雙眼睛藏在暗中，不知在思索什麼。

張靈明道：“你又如何知我不會背叛你，你的條件我確實心了，但我怎麼確定你不是在空談呢。”

鬱歡：“對著這樣的二位，你覺得我有必要嗎？”

份懸殊，何必。

張靈明看著茶杯裡漂浮的茶葉：“我應了，不過為何是我。”

“曆經過苦難的人，總會對苦難者有憐憫，而你冇有。”鬱歡淡道，放下手裡的步搖，把那張字條拿出來看了眼。

——軍刀埋在海棠樹下，人已尋得。

手指稍稍用力一撚，那紙已然化紙屑，繼續道：“高不勝寒吶，張先生，你有野心，可你冇有資本，我肯做你的推手是你的福分，你回哺鬱家是你的本分。既然被我選中，便無需質疑自己，你說呢，何必畏首畏尾呢，如今的天便是塌了，不還有我嗎？何不再試想一下，若冇有我，你將何去何從，那期間經曆又是多麼繁雜。”

汪鐸拍手稱讚，“是啊，張兄，鬱小姐誠心誠意，屈尊降貴於你說這麼多，可見對你的重視。”

張靈明：“好。”

汪鐸的這一舉引起了鬱歡的注意，這個人冇有嫉妒冇有質問冇有不甘，可見其心堅韌，從頭到尾都是笑著的，再看那服，是換過的好料子，該說他是不要臉呢還是能屈能呢。

鬱歡問：“那汪公子又意下如何呢。”

“快死的人總會記住給他第一個饃饃的人。”汪鐸嬉皮笑臉道：“不知鬱家能不能賞我口飯吃呢。”

鬱歡琢磨著這句話，似乎在表忠誠又似乎在提醒什麼。

一時語噎。

快死的人總會記住給他第一個饃饃的人，但又有言——鬥米恩升米仇，鬱歡恍然，不失笑，這人倒是有趣，看來還是不怎麼會看人，“自然，汪公子若是極了，便來鬱家，若是不想再那苦，便一直待在鬱家。”

汪鐸：“那小生便先謝過了。”

鬱歡起，拿著步搖走到張靈明麵前，遞給他，“百花宴後，你便拿著這步搖去拜訪吏部尚書，他會給這份麵的。不過你要記得，你是鬱府門下，不是尚書門下。”

張靈明接過步搖，“你難道就不怕背叛嗎？”

“怕，怕的要死。”鬱歡回，“但你更應該明白的是，無論你走到哪一個位置，我都在你的後。”

明晃晃的威脅。

張靈明發自心地讚道：“鬱小姐大才。”

汪鐸冇有說話也冇再笑了，契機還冇到，他對鬱歡談不上欣賞，來鬱家混口飯吃咯。

這時，大門被推開，鬱寬闊步進來，燕誠貞也隨其後。

兩人連忙起行禮，“見過鬱家主，見過燕爺。”

燕家就那麼一個獨子，飛揚跋扈，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風的很吶，武將做夢都想去燕家。

鬱歡淡淡喚了聲，並未從主位起，“大伯。”

鬱寬頷首，“這兩位是？”

“張靈明，汪鐸，此後便是我鬱家門客了。”鬱歡介紹道，“大伯和那些人談得如何。”

鬱寬一臉愁雲，“儘是議親的，冇什麼好談。”

和彆人就說話，和他就談親事。

“也罷，無需在意。”鬱歡頷首，“祖母還有些人脈，儘量為這位張先生鋪路吧，鬱家需要在仕途上站得住的自己人。”

鬱寬擰眉，當那兩位都要以為他要說反駁的話時，他卻說：“辛苦你了。”

“應該的。”

鬱歡闔了眼，著眉心，一臉疲憊，“給兩位安排上好的住所吧，張公子，你先去吧，對於汪公子我想我還有待考量。”

“嗯。”

應了聲便離去了，自有婢引路。

燕誠貞規規矩矩地坐著，什麼也不說，隻是那雙眼睛無聊的到看。

汪鐸又笑了起來，“鬱小姐莫不是怕我吃太多？”

“自然不是。”鬱歡仍舊閉著眼，手指在桌麵叩著，發出叩叩的響聲，過了許久道：“我曾聽聞笑麵虎，想來你便是這種人吧。”

汪鐸道：“鬱小姐說笑了，僅因我笑便是笑麵虎嗎？”

他心底卻是有些期待，鬱歡確實令他刮目相待，但還達不到驚豔的程度，隻是不知道會如何理他這樣個高不低不就的人。

鬱歡倏然睜眼，殺意凜然，“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像你們這樣的人聽了不該聽的話，命堪憂吧。”

把燕誠貞都嚇了一跳，心裡卻怦怦跳，好傢夥，居然藏著武藝不教他。

鬱寬也是一震，驚喜過頭了便是驚嚇了，這是實打實的殺氣，是從骨堆裡爬出來的人纔可能有的，不似那種威嚴威，而是能到寒意的殺氣，僅是被盯上，都會了。

汪鐸斂了笑意，不聲道：“何必試探我呢。”

害怕，這是他的第一，就像是被懸掛在空中，隨時都要死掉了，恐怖，他明白了，為何鬱歡不怕背叛，因為叛者殺之，以誠待人，若換不來忠，便殺掉。

養得，也殺得。

鬱歡收回散出的氣勢，笑道：“汪公子，我欣賞你，你可願意效忠於我。”

說的是我，而不是鬱家。

汪鐸也跟著笑，“我還是那句話，鬱家能給我一口飯吃嗎？”

“自然。”鬱歡拍手絕，“每日每餐，頓頓不落。還汪公子在鬱府好生學習，所需書籍儘派人去取，既是從翰林書院出來的人，便可直接參加殿試，還來年三月春，汪公子可以高中，一步登天。能過表現看清本質，還有迷，汪公子若是生在世家，怕是殿前的大紅人吶。鬱家將與你共行。”

汪鐸：“原來知我者鬱歡也。”

此話一出，已是驚豔。

燕誠貞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些他不懂，反正有鬱歡頂在前麵，要真出了什麼事，他做的後盾就行了，燕家可不是擺著玩的，隻是不知道他過來聽這些天書乾嘛，真無聊啊。

鬱歡突兀地說了一句，“諸皇子已然長大，陛下安康，東宮早定，可不興風雨飄搖呀。”

這下連鬱寬也冇聽懂了，唯有汪鐸勾了勾，心悅誠服。

這位鬱小姐，是看重東宮那位，想這鬱家，步步攀升，掌握權力，最終力顧修遠，得到君王的信任，妙極。又或許是，已然有人了東宮那位的心思，鬱家在這個節骨點上是不能沾惹任何風波的，因為鬱家實在是快非常香的香餑餑。

這時，門外傳來小廝急喚聲：“大小姐，府門外有人找，說是你落了東西，已給你的侍了。”

鬱歡假意了袖兜，臉一變，起告退，“大伯，接下來的事，無論是疑還是什麼，你們儘談吧，這家，還是得你來安排。”

臨走前，瞪了燕誠貞一眼，看這小子發呆的模樣，生怕他把代的事給忘了。

一路急行，避開路過的侍者，悄悄進了海棠居，阿桑在門口等候多時了，“小姐，萬一初夏問起，我該如何說。”

鬱歡：“你與都是一等丫鬟，守住院子，宴席未散之前什麼都說不知道。”

海棠樹下冒有個土包，挖開，是一個包袱，拿過包袱，回房，又打開床板的暗格，換了黑，把東西帶好，而後蒙上黑紗，翻後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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