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第十八章

那段時間, 岑鳶偶爾會給家里打個電話。

不過都是打給何嬸。

兒園放假了,陳甜甜這些日子在家里也不知道有沒有哭。

何嬸笑道:“聽話的很,還會幫我做家務, 就是總念叨著想你。”

敏銳的聽覺讓在房間里睡覺的陳甜甜蹬著的小短,費力的從床上爬下來。

撲騰撲騰的往外跑, 急切的問道:“是媽媽的電話嗎?”

何嬸無奈的笑, 的頭發, 和岑鳶說:“甜甜在旁邊,要不要和說幾句?”

直到耳旁傳來人的應答聲,何嬸這才把手機遞給陳甜甜:“媽媽說想跟你說會話。”

陳甜甜高興的接過手機,爬上沙發。

糯的喊:“媽媽,我好想你呀。”

的聲音,夾雜著淡淡笑意:“媽媽也很想甜甜。”

陳甜甜一聽到的聲音就委屈上了。

媽媽走了這麼多天, 爸爸也因為工作經常很晚才回來,那個時候早就睡了。

抖的哭腔, 委屈的整個子都在抖:“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好想你。”

岑鳶這些天幫周悠然做了些農活, 又陪回了趟娘家。

今天正好閑下來,所以就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聽到小家伙的哭腔, 的心也揪了起來。

語氣輕的哄:“外婆不太好, 媽媽不是很放心。等媽媽再陪外婆幾天,然后再回去陪你,好不好?”

陳甜甜聽到岑鳶的話, 有點害怕:“可是外婆好兇。”

上次吃飯,看見了,外婆兇媽媽。

怕這次也會。

岑鳶告訴:“不是有點兇的外婆, 是另外一個,很溫的外婆,等甜甜再大些了,媽媽帶你回來見外婆,好不好?”

一聽到不是那個兇兇的外婆,陳甜甜使勁點頭,似乎害怕岑鳶會反悔一樣,說:“一言為定哦,誰騙人誰是小狗。”

小朋友認真起來,格外可

岑鳶點頭:“騙人是小狗,甜甜也要聽話哦。”

“我特別特別特別的聽話,連何都夸我懂事。”

一旦開了個頭,接下來的話就源源不斷了。

陳甜甜一直講自己最近都幫何嬸做了哪些家務,小手指掰著數,邀功一樣。

岑鳶安靜且有耐心的聽著,直到全部說完,才出聲。

真乖。

電話掛斷后,周悠然見似乎很好的樣子的,便笑著問:“誰的電話?”

岑鳶把手機鎖屏放在一旁:“那個小孩。”

周悠然的神,有片刻的怔住。

但很快就釋然了。

看岑鳶的表,應該是個很聽話,很可的小孩。

“家里的線正好還剩一些,我給也鉤一雙鞋子,到時候你一起帶回去。”

岑鳶把手里的青菜洗凈,倒掉水,又重新洗了一遍:“現在這個年紀,個子長得快,可能明天就穿不了。”

周悠然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那商滕呢,他穿多大碼的,我給他鉤一雙。”

岑鳶遲疑了會:“還是算了,他不會穿的。”

這兒沒暖氣,冬天也冷,實和室外沒什麼區別。

所以岑鳶前些天專門去街上買了個電暖。

打開以后,整個屋子都是暖和的。

周悠然平時一個人住,所以養了只貓陪,田園貓,去看病的時候在路上撿回來的。

岑鳶來了以后,它便一直黏著岑鳶。

岑鳶從小就招這些小的喜歡。

以前鎮上總有人家里養狗,也不牽繩,見著人就

嚇的很有行人敢往那邊走。

但很神奇的是,那些狗唯獨不沖岑鳶

反而搖著尾跑到邊,腦袋正上蹭來蹭去,想讓

周悠然想不明白,這麼招小喜歡的人,為什麼卻不被人珍惜。

年夜那天,鎮上有小孩子在路邊放起了煙火。

岑鳶穿了件外套,站在二樓臺,看著煙花在天上炸開,轉瞬即逝的

往年,每次年夜,紀丞都會來家里找

周悠然管的嚴,十點以后就不許出去了。

紀丞就泡,又是撒又是耍賴的。

甚至還管周悠然姐,

把周悠然逗的合不攏,這才稍微松口:“不許超過十一點。”

那些日子,就和這煙花一樣。

短暫,但是麗。

怎麼可能忘掉,沒辦法忘掉的。

針在口扎一下,傷口是一直存在的,只是眼看不見罷了。

很快就到了返程。

回去之前,徐伯親自從自己家的魚塘里抓了幾條鯽魚,用魚簍子提來,讓周悠然給岑鳶煮魚湯。

岑鳶倒了杯茶,遞給他:“謝謝徐伯。”

快十年沒見了,小姑娘長高了不,和從前比起來,多了幾分溫婉。

從小就是個文靜子,紀丞那孩子鬧騰,但在面前,也是極為小心,生怕弄碎了

被保護的很好的小姑娘,文靜,但眼里是有的,如同黑夜里的燈盞,是紀丞親手用自己的火替點燃。

可現在,那盞燈滅了,眼里的也沒有了。

待人溫,對自己卻顯得隨

這其實是一種不太好的預兆,仿佛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打算一般。

岑鳶拎著那幾尾魚,去廚房理去了。

徐伯落座后,嘆了口氣,低聲問周悠然:“那孩子在尋城,沒被欺負吧?”

周悠然把切好的水果端上來,手稍頓了一瞬:“那孩子向來報喜不報憂,但......應該過的不算好吧。”

從窈窈說的話可以聽出來。

那家人只拿當綁住商滕的籌碼。

而商滕娶,只是因為溫順聽話的子。

畢竟以他的份地位,想娶一個比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徐伯又是長嘆一聲:“要不干脆讓回來算了。”

自己何嘗不想呢。

周悠然苦笑道:“還是算了,在那邊,起碼食無憂,還能完自己的夢想。更何況,那邊才是的家。”

中午吃完飯后,徐伯說難得今天出了太,讓岑鳶出去逛逛。

白的沒什麼,所以總給人一種,病弱的

徐伯擔心,岑鳶便輕笑著應聲,說:“好。”

隔壁幾個小孩在玩,岑鳶在徐伯的聳恿下無奈加

雖然是個陌生的姐姐,但他們并不排斥。

因為看上去好溫,就連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一種寵溺。

岑鳶也沒真的和他們玩鬧在一塊,而是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奔跑在艷之下。

無憂無慮的年,連摔倒都帶著笑聲。

岑鳶走過去,把從地上抱起來,溫的拂去子上的灰塵:“有沒有摔到哪里?”

小姑娘搖搖頭,眼睛紅了,趴在肩上告狀:“哥哥不等我。”

跑在人群最前面的那個男孩子,穿著和相同款式,卻不同服。

應該就是口中的哥哥了。

岑鳶拿出絹帕,替凈眼淚。

干裂的臉頰,帶著一抹怪異的紅,是被冬天干燥的風吹出皸裂。

岑鳶牽著進屋,拿出面霜,給涂上。

“這樣就不會痛了。”

孩眨了眨眼,聞到一花香的味道。

是從面前這個姐姐上傳來的。

岑鳶把那盒面霜送給:“以后每天晚上洗完臉了就一點。”

只知道點頭,眼淚還掛在眼睛上。

岑鳶笑著的頭:“寶寶真乖。”

還是有些憾,不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寶寶。

明明是那麼喜歡小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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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尋城的那天,周悠然給岑鳶帶了很多特產,還有給商滕準備的茶葉,自己種的。

也不知道商滕喜歡什麼,就擅自準備了這些。

徐伯開車把岑鳶送到機場,上車前,周悠然一直拉著的手,各種囑咐:“在那邊不要事事都忍著,你呀,就是脾氣太好,所以他們才會都欺負你。”

岑鳶笑笑,輕聲說:“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直到車輛開離小道,岑鳶回頭,隔著后車玻璃,看到周悠然還站在路口,抹淚。

岑鳶眼睛一酸,忍了許久的眼淚也終于落下。

離開自己的故鄉,去到一個討厭的城市。

沒人知道,有多不舍。

短暫的真,在干凈眼淚的那一刻起,又重新變了溫婉賢淑的岑鳶。

闊別了一個多月的家,第一個出來迎接的,是陳甜甜。

何嬸在后面追:“祖宗,你慢點,別摔著了。”

岑鳶松開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蹲下,方便撲進自己懷里。

陳甜甜跑過來,摟著的脖子,帶著香氣的小腦袋在脖頸間蹭來蹭去:“我這些天都有好好聽話哦。”

岑鳶欣的笑了笑,一手攬過的腰,起的同時也把抱了起來。

何嬸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生怕岑鳶這只脆弱的花瓶不慎摔破。

在外人看來,的確是弱易碎的。

越是好的東西,就越是容易消逝。

說話間,何嬸就要手去把陳甜甜從岑鳶的懷里接過來。

陳甜甜立馬抱了岑鳶的脖子,不肯松開。

何嬸輕聲斥責不懂事,岑鳶卻縱容的笑了笑:“沒關系的,我抱得。”

一路抱著進屋,岑鳶看了眼空曠的客廳,問何嬸:“他不在家?”

何嬸自然知道問的是誰。

“這些日子很回來,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老爺子病又加重了,他這幾天公司醫院兩頭跑。”

岑鳶若有所思的點頭:“這樣啊。”

何嬸觀察著緒,在合適的時間問出:“你走了一個多月,今天要不要去公司看看他?”

岑鳶剛走的那幾天,商滕給打過電話,但不是關機就是無人接通。

商滕的子,本就是寡語言,喜怒不顯。

岑鳶持續的失聯,讓他罕見的先低頭,找到何嬸,讓給岑鳶打個電話。

只響了兩聲就接通了。

人低的聲音在輕聲詢問:“何嬸,怎麼了?”

并不像是出了什麼意外。

那一刻,何嬸看到商滕的神眼可見的發生了改變。

從微不可察的擔心,化為翳的冷。

是故意不接他的電話的。

何嬸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是發生了什麼誤會。

不然以岑鳶的子,是不可能無緣無故不接他電話的。

于是試探的問出了這句話。

岑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很快就點頭同意了:“好。”

平靜無波的緒,看不出任何破綻。

仿佛那段時間對商滕的冷漠,只是所有人的錯覺罷了。

親自下廚做的飯,都是一些商滕吃的。

甚至還特地把周悠然讓帶來的茶葉泡茶,一起帶過去。

公司前臺不認識,聽到說要找商滕,臉眼可見的變得怪異。

想來也已經是司空見慣,來公司找商總的人,不論千也有百了。

大多都是在酒會或是晚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自以為仗著姣好的皮囊,便可以為偶像劇里的主角,被霸道總裁一見鐘

卻不知道們眼中的霸道總裁,沒有霸道,只有冷

所以更多的時候,們甚至連見他一面都是困難。

就算僥幸見到了,最后的下場也只是在他厭惡的神下,被保安趕出去。

外表分明莊重到如同天神,骨子里的惡劣卻連地獄里的惡魔都比不上他的分毫。

自小便接著最好最頂級的教育,待人事,只浮于表明。

真心藏在利益之后,向來不輕易示人。

這就是商滕。

利益至上的資本家。

在這種大公司待久了,前臺都有種鼻孔看人的高傲。

冷哼一聲,也不拿正眼瞧:“有預約嗎?”

岑鳶遲疑了會,輕聲詢問道:“可以麻煩您給總裁辦打個電話嗎,就說是岑鳶來找他。”

前臺白眼一翻,還自報姓名了,現在的人,為了攀高枝還真是不擇手段。

真是人不可貌像,看著溫婉干凈,卻也只是個拜金

岑鳶不蠢,自然也看出了眼里的鄙夷。

沉思片刻,也不再勉強,而是走到一旁,撥通了商滕的電話。

回應的,是機械的聲,提醒: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岑鳶盯著逐漸暗掉的屏幕,無奈的輕聲低笑。

是從什麼時候,商滕也了這樣。

因為工作的緣故,他的手機不可能長期在關機狀態。

所以岑鳶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岑鳶:【我在你們公司大廳這里,給你做了點飯菜,你要是的話,就下來,或者我給你送上去也行。】

旁邊有供人休息的桌椅。

簡潔的白與黑。

岑鳶很來公司找他,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居然直接坐下來了,前臺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現在的人,為了錢真是連自尊都不要了,倒這樣。

但是下一秒,特助的到來,似乎狠狠打了的臉。

男人走到岑鳶邊,語氣恭敬:“岑小姐。”

岑鳶看清來人,遂站起

記得他,那天在酒店,就是他給的房卡。

于是禮貌的和他打過招呼:“你好。”

上的清香,在的同時,淡淡散開。

特助的臉頓時漲的通紅,話也說不利索了:“那......那個,商總讓我下來,說拿什麼東西。”

岑鳶微抿了,看向閉著的總裁專用電梯,輕聲詢問他:“我可以親自送上去嗎?”

特助聽到的話,有些為難。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機,上面顯示著電話接通中。

是他下樓前,商滕打給他的,并且不許他掛斷。

特助覺得自己很無辜,這對小夫妻鬧矛盾,怎麼他就被迫充當中間人。

岑鳶垂下眼睫,手握了保溫桶的把手,聲音輕:“我一個多月沒見到他了,有點想他。”

有些卑微的請求。

這話是實話,的確很想見他。

左耳戴著的airpods,持續很久的安靜。

男人聲音低沉,帶著濃重的啞:“讓上來吧。”

特助松了一口氣,走在前面給岑鳶帶路。

直到他們一前一后的進了電梯。

前臺驚訝到張大的,遲遲沒有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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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辦很安靜,大家各忙各的。

在商滕手底下做事的人,都不敢有毫松懈。

誰不知道這位年輕的總裁,手段狠辣,做事不講面。

特助把岑鳶帶到總裁辦公室門前,就自己先走了。

岑鳶禮貌的敲了敲門,里面沒人應。

過了會,把玻璃門推開。

男人坐在沙發上,隔著長排的書架,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岑鳶走過去,把東西放在桌上:“何嬸說你這些日子工作忙,擔心你又忘記吃飯,所以我專門做了點給你帶過來。”

飯菜的香味掩蓋過辦公室里清冷的草木熏香。

多了些人間煙火氣。

岑鳶把飯菜布好,心的倒了一杯茶。

喊他的名字:“商滕。”

的聲線,因為慣有的溫,像是在心上澆了一盆溫熱的水。

商滕不太喜歡這種覺。

他討厭被人左右緒。

尤其是,在這樣的況下。

得知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在代替著一個死去的人活著。

高高在上慣了的他,是不可能會甘心為誰的替代品,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和他唯一相似的地方也給抹去。

從沙發上起,走到面前,他垂眸看,深邃的眸子,帶著沉靜。

在等待的反應。

岑鳶的話,在看到他的那張臉時,突然停住。

他算不上溫的長相,眉骨冷,線條也凌厲。

是那雙眼,就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天神不容,卻也讓人懼怕。

唯一讓他顯得稍微和些的淚痣,此刻也消失的干干凈凈。

仿佛被突然卸掉了力氣,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濺起的水,淋地毯。

呼吸似乎也被遏制,往后退了幾步,后背抵在書架上。

突然的撞擊,放在外圍的幾本書掉落在地上。

岑鳶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到極致的時候,最嚴重的反應,就是惡心想吐。

這無異于是,斬斷了對紀丞唯一的念想。

等著看反應的商滕,在看清眼底的淚時,神逐漸沉下來。

無力的垂放著手,失的搖了搖頭:“不像他了。”

原本以為最起碼還會做到最后的瞞,卻不想居然說的這麼直白。

一向善于管控緒的商滕,罕見的被緒給左右。

的下,讓被迫仰頭,與對視。

那雙漠然的眼,此刻帶著不加掩飾的盛怒。

“把我當別人的替代品,岑鳶,你以為你是誰。”

溫熱。

他的溫,總是要比岑鳶高出許多。

以往行魚水之歡的時候,岑鳶做過最大膽的事,就是在他到達頂峰的那一瞬間,小心翼翼的吻上,他的眼底。

到,他繃的下顎,以及逐漸沉重的息,就在耳邊。

商滕就像是容,岑鳶把自己無寄托的存放在他這兒。

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擅自做起了夢。

一做就是十年。

那個時候紀丞去世不到半年,幾乎崩潰。

神恍惚之時,遇到了商滕。

對這個世界僅有的留念,也是因為這張合紀丞極為相似的臉。

但是此刻,沒有了。

夢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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