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酷暑雖然未退，水裡已經有了涼意，樂小義修為不高，在水中泡久了，寒氣就會骨。

姬玉泫渡氣給，右手自樂小義後輕按的背心，護住心脈，一溫熱的暖流順著經脈遊走，驅散了滲樂小義的寒意。

樂小義眼前水流轉，前人距離雖近，卻只能約看見一道優的下頜線，除去最初一瞥驚鴻，隨著視野越來越暗，沒能再看清姬玉泫的正臉。

的目主去尋姬玉泫的眼睛，從幽暗的水中捕捉到那一雙被碎散波遮擋的清雋眼眸。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在看過去的同時，那雙幽深邪異的眼瞳中好似藏了兩分笑，轉瞬即逝，不等再看得仔細些，隨著嘩啦一聲響，鼓噪耳的湧水聲紛紛褪去，視野恢復清明。

從水裡抬起頭，姬玉泫扶在後的手悄無聲息地走，樂小義沒來得及找回自己的呼吸便第一時間看向側之人。

姬玉泫線條和的臉頰側對著，沾了溪水的眼睫晶瑩剔，睫羽半垂，看不清的眼睛。晶亮的水珠順著的臉頰落，掠過瑩潤白皙的脖頸，藏進漉漉的襟。

朱輕抿，角帶笑。

樂小義頭上下一下，不自地回想雙相接時令人著迷的，然後面紅耳赤，難為地撇開臉，又忍不住用眼角余盯著姬玉泫看。

姬玉泫像沒發現樂小義灼熱的視線，以手作梳了一把如瀑長發，三千青在水中散開，複漉漉地垂落，搭在肩頭，的襟勾勒出潤的肩線，端的一副人出浴的豔麗圖景。

起時，窈窕姿寸寸拔出水面，仍是一黑，布料地在上，卻半點不顯狼狽，一步一步從容走向岸邊。

等赤腳踏上生了青苔的石面，上的服已悉數被力蒸乾。

本是尋常夜行，是姬玉泫穿出卓爾不群的氣質，樂小義看呆了去，若不是姬玉泫的擺拂過水面，撥起一瓣水浪潑中的腦門，能不錯眼地看著姬玉泫的背影，將那一眼到地老天荒。

水浪撲面，啪一聲脆響，樂小義暈頭轉向，雙手掩面拂開沁進眼睛裡的水珠，再看向姬玉泫時，後者也轉過，背靠一塊青巖，席地而坐，笑地朝樂小義了過來，挑眉問：“你方才在看什麼？”

哪怕溪水寒涼，也褪不去樂小義兩頰緋然的熱氣。

“……看你。”嘟囔了一句，聲音細弱蚊。

的回答夾雜在溪流水聲中，轉瞬消弭，姬玉泫尚未聽清，便見樂小義的在水中略略下沉，水面掩住半張臉，裡呼出的氣息變泡泡咕嚕嚕往上冒，浮在水上的眼睛水盈盈的，輕輕眨了眨，出人畜無害的無辜眼神。

見隨著水波一上一下，水面上的半截耳尖仍是紅彤彤的，姬玉泫幽暗的眸子也仿佛漾起一層觳紋。

沒再追問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轉而撐著胳膊，兩指點在上，做深思狀，抿著角笑道：“據說這水中有一種蛇……”

話音未落，便有的寒涼之掠過樂小義的腳踝。

“啊？蛇？！”樂小義臉一白，骨悚然，慌不迭騰躍而起，嘩啦一聲從水裡鑽出來，足尖點著水面，借力翻了個跟頭，手腳並用跌跌撞撞地爬上岸，一臉驚慌失措。

樂小義驚魂未定，耳邊卻傳來一聲輕笑。

姬玉泫赤足撥流水，珠玉般的腳趾瑩潤好看，腳背上淌著晶瑩剔的水花，一派輕松寫意的模樣。

恍惚間，樂小義好像過眼前人巧笑言兮的側臉看到了十年前的姬玉泫，約能從那張過分麗的臉孔上，於致的眉眼間瞅見三分年時的神韻與風貌。

而余下七分，則是漫長時帶給潛移默化的改變，讓長了另外一個，樂小義不識的、舉止從容，優雅又深藏不的姬玉泫。

樂小義慶幸還能與再見，卻又止不住心中憾，們彼此缺失的十年，落地不僅僅是相伴對方的時間，更是許多深層次的東西。

曾經親無間的默契所剩無幾，不論們的份地位，還是見識學識，都已在無形之中，拉開了有如鴻般的差距。

驚慌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平複下來，樂小義收回黏在姬玉泫眉眼間的目，也跟著抿笑了，抖落上的水，運足力將料蒸乾，這才有空觀察們此刻所的環境。

此地是一天然型的山，壁與外界相通，壁上石中生長了許多青藤花草，昏黃的日過枝葉間的隙照進來，在水面上映照出五十的花斑，使這山的環境還算敞亮。

方才落水後因姬玉泫突然出現而混沌迷糊的記憶重新在腦海中匯聚，們曾在水中泡了不短的時間，想必是那溪水下有暗流，連通此的山。

仿佛猜到了樂小義所想，姬玉泫開口印證了的猜測：“水下有條暗道，與此地相連，這山有人來，雖未離樾清居的地界，卻是個藏人的好去。”

樂小義心有疑，如此蔽之所，姬玉泫又是如何知曉？

眨著眼，看向姬玉泫，視線落在瑩潤如玉的腳趾上，隨著劃水的作忽遠忽近。

數息後，一句清淺的詢問伴著潺潺水聲響起：“你來劍神宗會不會有危險？”沒問姬玉泫如何來，又如何去，這些緣由在心裡，遠不及姬玉泫的安危重要。

足下戲水的作一頓，姬玉泫抬眸看，不答反問：“沒有別的想問我？”

羽般的長睫投下一片濃的影，將深邃的眼瞳半遮半掩，眉梢輕輕一挑，角似藏了一分淺笑，又好像冷冷低嘲，讓人辨不出話語中真實的緒。

樂小義撓頭沉，姬玉泫這話是什麼意思？到底讓問還是不讓問？要問什麼？

問姬玉泫的份？何故來劍神宗？浮屠宮是否真實存在？還是……問姬玉泫為什麼不信，要打那一掌？

被冤枉了，心裡並非半點怨氣也沒有，可這些問題在重新見到姬玉泫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重要了，取而代之是能再次相見的歡喜。

“唔。”無意識地撅了撅，憨而不自知地問道，“客棧裡那個醉鬼，是你殺的嗎？”

舉重若輕地回避了可能引發矛盾的選項，挑了一個討巧的問題。

姬玉泫兩眼微睜，石中下的穿過睫羽，落在黑寶石樣的眼眸裡，驅散了眉眼間的邪詭，熠熠生輝。

只是那澄澈的笑意轉瞬即逝，樂小義聽見一聲輕笑，便見姬玉泫撿起一枚扁平的石子朝水裡扔去，石塊輕盈地掠過水面，彈跳幾下，最後沉進水底。

樂小義偏頭，這算回答嗎？到底是，還是不是？

難猜，愁。

樂小義發呆的間隙，眼前黑影一閃，樂小義沒能看清姬玉泫的作，但那日思夜想的人已欺過來，著樂小義的肩膀將抵在後的青巖上。

一雙邪異幽邃的眼瞳與樂小義澄澈潤的雙眼對視，彼此間的距離不足一尺。

鼻息間環繞著悉的花香，樂小義心跳如鼓，面紅耳赤，卻全然沒有掙扎的跡象。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著姬玉泫，像個任人扁圓的小白兔。

姬玉泫含笑看，只是那笑容清淺寒涼，不達眼底，即便樂小義全心地信任姬玉泫，也沒由來地一陣遍生寒。

“人是我殺的。”姬玉泫供認不諱，兩指了樂小義白裡紅的耳垂，像把玩玉似的輕輕撥了撥，樂小義子一，卻聽姬玉泫嗤笑道，“因為我不喜歡別人我的東西。”

樂小義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覺自己的心跳失去該有的節奏。

“即便沒有奴契，你也是我的人。”姬玉泫宣布了樂小義的歸屬，從容不迫地收回手，刻字的紫玉葫蘆自指間垂落，在樂小義眼前晃悠，“只要你還活著，就得乖乖聽話。”

指尖一旋，冷冷笑著，玉葫蘆旋轉著飛回掌心，纏著紅線的食指輕輕托起樂小義的下頜，一字一頓地說道：“小義，不要讓我失。”

的語調波瀾不驚，神態也如高高在山的神明，施舍泛濫災的憐憫。

樂小義清楚地意識到，姬玉泫對的庇護和偏袒應當是建立的忠心和殘余的利用價值上，當姬玉泫對失去興趣，舍棄也在須臾。

心裡浮起淡淡的失落，夾雜著難以言明的酸楚。

但這苦楚的心尚未破土生長，便被更加主觀的心態扼殺在搖籃裡。

甘願畫地為牢，摒棄雙翼，不細究姬玉泫的目的，也不追問這話語中是否藏了一兩寸的真心，隻為每一個字字面上的含義而心生歡喜。

連臉上的笑容也不參雜別的緒，略淺的眸像亮的琥珀，瑩然有神：“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修煉，不論什麼時候，我都聽你的。”

姬玉泫瞳孔中漾起微瀾，眸晦暗深邃，眼底藏著樂小義看不懂的深意。

傻姑娘，我寧願你恨我。

片刻靜謐之後，姬玉泫的角掀起一抹盈盈淺笑，語調輕，像邀人共度春宵：“倘若……我要你背離劍神宗，跟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