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妖的白月第24章

“各位多加小心。”龍言再三叮囑, 眉間深鎖,警惕地觀察四周。

樂小義的修為最低,自然是重點關照對象, 時不時便能收獲周圍幾位師兄關切的目

王文碩拍了拍樂小義的肩, 小聲寬:“不要張, 沒事的。”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龍言, 看起來似乎比樂小義更張一些。

樂小義朝他點頭, 有自知之明,行時格外小心,以免發出異響, 給小隊惹來麻煩。

龍言領著樂小義等眾沿著跡延的方向又朝前走了一小段, 王文碩眼尖,看見遠的灌木叢中伏著一道黑影, 便拽了一把龍言的袖,低了聲音開口:“前邊好像有個人。”

龍言抬掌虛按, 示意王文碩不要輕舉妄,而後自行按著腰間的短刃伏低子朝那黑影過去。

片刻後, 龍言確認沒有危險,朝樂小義幾人招了招手, 眾人貓著腰接近, 看清那伏在地上的是個傷昏迷的人。

樂小義看清人的臉, 眼裡閃過一瞬驚訝,裡不由自主地輕輕“唔”了聲。

龍言注意到異樣的神態,指著昏迷的人問:“你認識?”王文碩在的其余三人也看向樂小義。

“嗯。”樂小義點頭, “洪夢兒,江州都統洪遠峰的兒,我上一個任務接過。”

現在五人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樂小義不能藏私,便將上次任務的大致經過描述一遍。

沒有提及姬玉泫與玄天宮,隻告訴龍言,最後抓走洪夢兒的是一批神人,一路隨行的還有洪夢兒的哥哥薛,不知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洪夢兒何故獨一人重傷至此。

龍言面沉思之,道:“咱們的任務恐怕就在這小姑娘上。”

他說完便查看起洪夢兒的傷勢,先探了探洪夢兒的鼻息,又隔著一層袖替把了脈,心中有了計較:“傷得不重,但不曾習武,底子薄,傷口流了些,這才昏倒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玉瓶,遞給樂小義:“把這藥給喂一枚。”

不親,隊伍裡只有樂小義一個孩兒,喂藥的任務樂小義當仁不讓。

樂小義臉複雜,可沒那麼快忘,上回洪夢兒當著姬玉泫的面陷害,讓為眾矢之的,最後姬玉泫一掌,險些一命嗚呼。

雖然事後回想覺得那一掌應該是姬玉泫將鴻蒙劍心送進裡的契機,遂不生姬玉泫的氣,但不代表平白蒙冤卻能心平氣和地對待這個曾經陷害的人。

龍言遞出的藥瓶在空中懸了一息時間,王文碩面,用手肘輕輕樂小義的胳膊。

樂小義無奈一歎,先救人要,私怨稍後再議。接過藥瓶,拔了瓶塞,聞著藥香抖出一枚小指尖大小的青藥丸,而後鉗著洪夢兒的下,將藥塞進裡,以力送服。

藥力見效很快,洪夢兒數息後嚶嚀著醒來,眼神中短暫地浮了一層迷茫之,待瞳孔重新聚焦,記憶複蘇,立即驚慌地拂開樂小義的胳膊。

樂小義早料著作,洪夢兒一便以氣衝封鎖了洪夢兒的行,洪夢兒被迫冷靜下來,這才看清樂小義的臉,本就煞白的臉更難看了些。

,囁嚅著想說什麼,最後擰著眉撇開臉,神恢復漠然,眉心卻蒙著一層絕霾。

這個樣子越發讓樂小義覺得與自己有仇,但此刻並不是問罪的好時候,朝龍言遞去一個眼神,龍言示意問一下洪夢兒傷的原因。

“你如何的傷?”樂小義開門見山。

洪夢兒面驚訝,隨即語氣清冷地回問:“不是你們要抓我嗎?”說著你們,但眼睛卻死死盯著樂小義。

沒看見手之人面貌,醒來後見到樂小義,震驚樂小義還活著的同時,也想起先前陷害樂小義的事,自然而然以為是樂小義來報仇了。

這栽贓陷害的功夫真是厲害,樂小義氣笑了,一張秀氣的小臉兒沉下來,多了兩分唬人的氣勢,哼道:“洪姑娘可真會倒打一耙,我們若要害你,又何必把你救醒了再來盤問?我還沒與你清算舊帳,你倒是理直氣壯!”

樂小義沒有詳說被抓走之後的經過,所以龍言等人不知與洪夢兒有過節,好在樂小義公私分明,並不多說,隻道:“若你還希我們能幫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

的確是洪夢兒陷害樂小義在前,的怨氣被樂小義突如其來的憤怒鎮下去,頓時啞口無言,無法辯駁,看著樂小義明亮清澈的眼睛,冷靜下來的同時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真不是樂小義找尋仇嗎?

這時,旁聽們說話的龍言和和氣氣地開口:“洪姑娘,我們途經此地,是樂師妹認出你,我們才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因何緣故傷?”

洪夢兒眉頭微擰,視線在樂小義與龍言之間轉了一圈,心中雖還存疑,但愧之佔了上風,木然的臉上神,在回答龍言之前先朝樂小義低了低頭:“先前之事,我很抱歉,我之所以那樣做,是因為我與那玄天宮的姬姑娘做了一場易,讓我做偽證陷害你,如此便放我走。”

樂小義一怔,腦中飛快閃過一道,聯系那一掌與鴻蒙劍心之間的關系,頓時明白了姬玉泫苦心。

那是的一掌,就算沒有梁毅口噴人,洪夢兒也會主將矛頭對準樂小義。

姬玉泫如此自導自演,是為了明面上劃清與樂小義的界限,讓除樂小義之外的所有人都以為們之間有仇,如此方可神不知鬼不覺地贈樂小義一場機緣。

或許……連懷法出手相救都在姬玉泫的意料之中。

樂小義的沉默落在龍言幾人眼中卻是另外一番含義,龍言蹙眉,喃喃地重複一遍:“玄天宮姬姑娘……姬玉泫?”他看向樂小義的目頓時多了兩分同,被姬玉泫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劉平和錢東的臉也瞬息萬變,下意識地站遠了些,拉開與樂小義的距離。

王文碩暗啐一聲,憨厚的面容上帶了些許焦躁:“怎麼會……樂師妹,你如何招惹上姬玉泫這尊煞神?”

樂小義如何能將真相解釋給他們聽?姬玉泫這是在保護心知肚明,但觀龍言等人的反應,可知姬玉泫在他們眼裡該是個十惡不赦的角

回過神,吐出一口濁氣,心裡悶悶地發堵,緒不高地回答一句:“我不知道。”

龍言歎了一口氣,玄天妖之所以,就是因為喜怒無常,做事向來不按常理,囂張放肆,毫無緣故也可殺人,樂小義想必是真的不知何時怒了姬玉泫,龍言便朝王文碩使了個眼,讓他不要再問了。

洪夢兒不知道玄天宮是個什麼勢力,好在樂小義聽過的解釋後不再與為難,便說起自己此後的遭遇。

原來姬玉泫重傷樂小義之後又殺了梁毅,按照約定放了洪夢兒和薛,但是他們的災難並未就此停歇。

姬玉泫領著獨眼男人和頭胖子等人離開之後,洪夢兒和薛原本準備離開江州,回薛的故土居,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走就被神人堵在路上,那些人的目標是洪夢兒。

洪夢兒被對方的飛鏢所傷,薛帶著洪夢兒且戰且逃,他為了保護洪夢兒,主封了洪夢兒的道,將藏在山裡,自己出去引開追兵,如今下落不明。

說起薛失蹤,洪夢兒紅了眼睛,從山中醒來時道已經自行解開,沿途尋找薛,卻無所獲,最後因流過多昏迷於此。

“樂姑娘。”洪夢兒抓住樂小義的手,眼裡湧出一行清淚,“求你不計前嫌,幫我找找大哥!”說著便要朝樂小義下跪,原是一個變不驚的人,此時卻沒了一慣的從容,形憔悴。

樂小義是見過薛的,洪夢兒別無他法,哪怕只有一線希也不願意放棄。

樂小義上齒咬著,似乎從洪夢兒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對於失去一個重要之人的痛苦,眼眶也跟著濡了。

洪夢兒話音落下,樂小義識海中掠過一道紅,隨即扭曲的點匯聚一串文字:

任務目標:找到薛,送兄妹二人離開江州,功可獲二百浮屠點,失敗扣除三十浮屠點。

樂小義在淚水落的瞬間抬手將之拂去,天行者替做了決定,為此長長松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天行者或許不如想象的那般壞。

龍言等人也在同一時間接到任務,他朝樂小義點了點頭,樂小義便道:“我們答應你。”

洪夢兒激涕零,龍言立即補充道:“附近也許還有追兵,你跟我們一起走,還記得之前藏的山在哪裡嗎?”

“記得的,你們跟我來。”洪夢兒站起,因腳發麻沒能站穩,子晃了一下。

樂小義距離洪夢兒最近,眼疾手快,張開胳膊摟了一把。

洪夢兒沒有摔倒,但小的子整個嵌進樂小義懷裡,額頭輕輕抵著樂小義的側臉。

馨香撲面,陌生的樂小義猛地憶起姬玉泫時笑容肆意的眉眼,不知怎地背脊一寒,頓時心神繃,頭皮發麻,第一時間松開洪夢兒,還退開幾步,與洪夢兒保持距離。

洪夢兒一句“多謝”沒來得及說完整,樂小義便把頭撇開了。

洪夢兒默,覺得樂小義是真的很討厭

他們沒有耽擱時間,洪夢兒因了傷走不快,龍言提出還是得有個人背著走,王文碩三人和洪夢兒則同時將視線看向樂小義。

洪夢兒抿著,心說樂小義避唯恐不及,答應幫尋找薛已是勉強,不該如此得寸進尺,便要推辭。

樂小義卻在開口前背過去,蹲下:“上來吧。”

同時,心裡也歎了一口氣。

下意識的舉過於激烈,回頭一想便覺失禮,們同為子,洪夢兒又了傷,何故要躲?

洪夢兒小心瞅著樂小義的後腦杓,暗自念著大局為重,遂將即將出口的推辭咽下去。

樂小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洪夢兒趴伏於後,還是忍不住繃了背,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對何雲如是,洪夢兒也如是。

抗拒姬玉泫以外任何人的肢,與別無關。

樂小義背著洪夢兒走在隊伍中間,洪夢兒回憶山的位置,龍言在前面開路,一邊防著歹人襲,一邊迅速朝山接近。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眾人找到洪夢兒先前藏的山,一番探查後,確定薛引開追兵的路線,立即沿路找過去。

途中偶有手的痕跡,夾雜著零星跡,可見薛在與人手的過程中了傷。

洪夢兒自看見地上的跡後就不怎麼開口說話,沉靜的臉上沒什麼表,但攀在樂小義肩頭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攥了,得指骨發青。

越往前走,地上殘留的痕跡就越清晰,三不五時便能發現一死去不久的上有著相似的刀傷,可以斷定他們都死於同一個人之手。

這些死去的人著各不相同,上沒有可以辨識份的品,龍言推斷這些人應該是出自同一個勢力的死士,殺人者,想必就是薛

斑駁的跡和鋪就的長路一直延到一座斷崖,斷崖邊有剝落的新土,橫生的枝椏上掛著一小塊碎布。

洪夢兒當即紅了雙眼,踉蹌著從樂小義背上下來,抓起碎布捧在懷裡,嗚咽著說這布上繡紋與薛服一樣。

劉平畏高,戰戰兢兢地退了一步,錢東倒吸了口冷氣,牙關打:“這……怕是兇多吉了。”

龍言眉頭深鎖,神晦暗,自崖邊往下看,霧靄層層,深不見底,若薛自這山崖墜落,恐怕十死無生。

“接下來怎麼辦?”王文碩收回凝深淵的視線,看了眼攥著那塊碎布,目呆滯的洪夢兒,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場修為最高的龍言也不敢輕易嘗試直下山崖,何況還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洪夢兒。

他與王文碩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決斷,道:“找找有沒有路下去。”

任務隻說找到薛,並未提及生死,若能找到薛首,也算盡了一份力。

樂小義複背起洪夢兒跟在四人後,洪夢兒將臉埋進的後頸,有溫熱的眼淚濡的發,順著的脖子沁進領。

————

“鬼哭崖下風起,閻羅開門迎新魂。”頭胖子搖頭晃腦地作詩,複拍了拍腦門,愁眉苦臉地補了一句,“早知這麼麻煩,上次就不該放了那個姓洪的小姑娘,這下好了,我金老三還沒撈著媳婦呢,就先走這趟鬼門關!”

“囉嗦!”獨眼男人在他屁後面踹了一腳,“待會兒小姑娘在下面摔死了,大人的事兒辦不,你也要去見閻王!”

呲啦。

金莫窮胖墩墩的打了個踉蹌,眼看著就要從懸崖上掉下去,腳下碎石滾滾,撲層層迷霧之中,一去不返。

“哎喲,娘誒!太可怕太可怕!”金莫窮一把抓住崖邊的枯草,驚魂未定地朝後那獨眼男人喝道,“殷獨眼!你個殺千刀的!我若死了,你能有什麼好?!”

殷常笑瞥了眼崖邊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確認樂小義一眾就是從這離開。

他木著臉掏了掏耳朵,這才態度慵懶地回答金莫窮:“你死了就沒人跟我搶大人的恩寵,濟州的堂口也了個競爭對手,死你一個省下來的酒飯菜還能多養幾個死士,嘖,好。”

金莫窮氣得臉鐵青,眼看就要手,殷常笑一拉擺,做了個要踹腳的作,金莫窮立馬老實了,冷冷哼了聲,撇開臉去。

“胖子,咱們打個賭如何?”殷常笑見金莫窮在崖邊跺了跺腳,試探崖邊山石的強度,忽然開口。

金莫窮猛地抬頭,目警惕地看著殷常笑,皺眉道:“賭什麼?”

“賭咱們誰先抓到洪夢兒。”殷常笑面無表地說著,隨即比出一手指,淡漠的眼瞳中閃過一瞬算計,“我若輸了,幫你給徐五娘子說。”

金莫窮眼睛一亮,很快又反應過來,眉頭皺得更了:“那我輸了呢?”

“若你輸了……”殷常笑木然的臉孔難得出一抹笑,“把你留了三十年的金花玉桂酒給我一壺。”

“你!你獅子大開口!”金莫窮兩眼一瞪,哼道,“不賭!”

“真不賭?”殷常笑挑眉。

金莫窮一臉氣:“不賭!”

“哦。”殷常笑臉上仍沒什麼表,好整以暇地抖了抖擺,緩步走向崖邊,歎了一口氣,“那就不賭吧,我聽說徐五娘九月底要去一趟濟州,原說去見一面,想了想還是算了。”

金莫窮:“!”

殷常笑一拂袖口,縱躍下山崖,金莫窮胖墩墩的連滾帶爬地追過去,大吼一聲:“殷獨眼你個無賴!給我等一下!賭!我賭!”

————

樂小義一行人循著陡峭的巖壁上凸起的山石索著朝山崖下走,濃鬱的霧氣遮擋了他們的視線,空氣越來越,環境也越來越冷。

樂小義腰上栓了繩子,將洪夢兒與自己綁在一起,繩索另一頭連著距離們一丈遠的王文碩,王文碩接著劉平,依次往前,最下邊是龍言龍師兄。

偶有狂風穿堂而過,樂小義不得不巖壁,抓牢了山巖,才能保證自己不被風刮下去。

洪夢兒止了哭,但心緒沉浸在傷痛中,緒仍然低落,垂首埋在樂小義肩上,用力吸了吸鼻子。

樂小義偏頭看,心生惻,勸說:“不要灰心,沒找到他的下落,就意味著還有希,你得堅持下去。”

洪夢兒意外於樂小義的沒想到對頗為嫌惡的樂小義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愣了愣,悲慟稍減,悶悶地嗯了聲,點頭答應。

樂小義松了一口氣,角微微帶了些笑意:“那你可要抓了,若掉了下去,可不要賴我。”雖然綁著繩子,卻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

洪夢兒後知後覺地到害怕,經樂小義這麼一提醒,一顆心猝然懸了起來,不敢扭頭去看後萬丈深淵,聞言雙手死死拽著樂小義的領,直將樂小義勒得不過氣。

樂小義扣了石壁,急咳兩聲,心頭無奈苦笑,這算不算自討苦吃?

洪夢兒難得窘迫,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收的雙臂稍稍松了一些,心裡也不那麼害怕了。

然而樂小義沒來得及口氣,忽覺腰間傳來一大力,扯著要朝山崖下墜。

洪夢兒跟著一晃,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再次勒了樂小義的脖子,兩臂收得比剛才更

樂小義倒吸一口冷氣,抱前一塊凸起的山巖,死死扣住巖壁,扯著嗓子喊:“下邊怎麼回事?!”

沒一會兒,王文碩驚慌的聲音從下方的巖壁傳上來:“崖下起了妖風,劉師兄被風刮下去了!”

王文碩自己也差點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拽下山崖,好在命懸一線的關頭急急穩住了形,這才沒讓劉平把他帶下去。

可他腳下的巖壁到衝擊,此時已搖搖墜,松散的碎石撲簌簌地朝山下滾落,目驚心。

“現在怎麼樣了?”樂小義覺腰上拉力稍減,想是局勢穩住了,便追問道。

王文碩一邊注意腳下,小心換上另一塊山巖,聞聲再次回答了:“龍師兄上來幫忙,與錢師兄合力將劉師兄拽回來了!”

劉平驚魂未定,臉煞白地伏在巖壁上,手腳發,龍言拍了拍他的肩,囑咐他多加小心,隨後不久留,三兩下就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繼續朝山崖下深

崖下冷,風陣陣,環境如此惡劣,他們心裡都明白,薛從崖上掉下去,多半已經骨無存,他們冒險從崖上下去,只不過求個心安而已。

越往下走龍言的心就越沉重,惡劣的寒風吹刮在他上,像鞭子似的陣陣疼痛,他心裡開始猶豫,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他將腳邊一塊巖石踢下山崖,聽不見石塊落地的聲音。

這座崖壁深不見底,如果下崖的結局是一隊人馬全軍覆沒,那麼他作為隊長,就該及時止損。

龍言咬牙關,心中暗下決定,一旦風的力量即將超過他所能承的極限,他們立即原路返回,放棄這個任務。

一行六人由繩索串聯著再向下行了約莫百來步,錢東腳下一,呲啦聲響,整個人朝下落了一丈。

劉平一直心神繃,見狀眼疾手快地拽了一把繩索,錢東借力勉強抓住一條石中長出來的,臉無人地大口息。

龍言抬首:“錢師弟可有傷到哪裡?”

劉平聞言朝下一,本想確認錢東的況,卻被另外一景象吸引了視線,霎時間臉急變:“龍、龍師兄!小心後!”

話音未落,龍言後頸一涼,汗倒豎,剎那間刀出鞘,鋥的一聲斬向後。

濃霧破開一道豁口,由霧氣幻化而扭曲人臉被刀氣劈散,伴著一陣尖嘯而過的風,活像將死之人臨終前聲嘶力竭的慘

“此地古怪!大家小心!”龍言一刀落下,背上已蒙了一層冷汗,忙不迭出聲警醒壁上同行之人。

可他話音剛落,慘聲便穿雲霧,是劉平的聲音。

龍言來不及多想,足尖一點騰躍空,攀著巖壁飛快上升,越過一臉慌張的錢東,拔刀衝向劉平。

王文碩也看見了崖下變故,一張臉駭得慘白,只見濃鬱的霧氣扭曲變形,從中探出一道灰影,看起來像個人,只了上半,腰部以下嵌在雲霧中。

那看不清模樣的灰影手裡抓著把長戟,挑斷了劉平上的繩索,拽著他要往深淵去。

王文碩扯住另一頭的繩子,龍言一刀斬斷那霧中人影的胳膊,揪著劉平的領將他救起來。

樂小義聽見足下靜,低頭看時也驚出一背冷汗:“王師兄小心!”

生死存亡之際,顧不得藏私,默念劍訣,一劍祭出,劍氣浮空而過,將欺近王文碩的灰影斬作兩截。

王文碩才剛拔劍,樂小義已助他險,他驚詫地掃了樂小義一眼,樂小義離他足有一丈遠,那一劍是如何擊中灰影的?樂小義才外門,竟懂得如此高深的劍法麼?

然而他沒時間細想,因為另一聲令人骨悚然的慘從他們下的崖壁上傳了過來,王文碩朝下一,只能看見一道深的影子,觀其,該是錢東。

龍言發白,兩眼死死盯著錢東方才消失的位置,一隻手還拽著劉平的領。

上與錢東相連的繩索不知什麼時候斷了,切口與劉平腰上被霧中灰影斬斷的繩子一樣。

劉平雙,幾乎站不穩,只能雙手用力攀著山巖,才避免了在龍言松手後步錢東的後塵。

一片湧的霧氣恢復平靜,這寂靜卻連接著死亡,令人心裡發慌。

“回去!”龍言抖的終於發出聲音,“回山崖上去!”這一聲喝吐盡了他肺裡的濁氣,直傳到王文碩與樂小義的耳朵裡。

他抓起斷開的繩子接上劉平腰上那,不由分說扯著劉平就要朝上走。

“怎麼了?為什麼要回去?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洪夢兒對崖下發生的變故一無所知,只聽見兩聲不同音的慘,而後又得聞龍言說要回山崖上的命令,一時間驚慌無措,拽了樂小義的領。

樂小義頭乾,不知如何解釋給洪夢兒聽,他們為了今次的任務所付出的努力恐怕又一次付諸東流。

咬了咬牙,語氣沉悶地回答:“錢師兄墜崖了。”

“怎麼會……”洪夢兒兩臂止不住發抖,“腰上綁了繩索,他怎麼……”

“霧裡藏了東西,切斷了他上的繩子。”樂小義垂眸歎息,洪夢兒應當沒經歷過如此奇詭的險境,這樣一來,他們曾答應要找到薛的承諾便無法實現了。

說話間,龍言和王文碩一人提著劉平一隻胳膊躥了上來,他們愧,自不願與洪夢兒對視,王文碩咬了咬牙對樂小義道:“師妹,上去吧。”

樂小義又低頭看了一眼山崖下暗濤湧的霧氣,抿著沒應。

“師妹!”王文碩和龍言已上行一小段路,見樂小義沒有跟來,再次喚了一聲。

樂小義眸心閃過掙扎之,數息後仍不甘心,卻不得不妥協地抓前的山巖,哢吧一聲,巖塊在指掌間碎一蓬塵。

洪夢兒明白了,他們的旅途到此為止。

幽深的眼瞳中沒有失,有的只是理解和寬容。

為了幫找到很可能已經死去的薛,龍言一行五人還余其四,他們沒有義務為的願繼續搏命,自然尊重他們的選擇。

洪夢兒伏在樂小義背上,環在樂小義肩上的兩條胳膊輕輕收,小聲開口:“樂姑娘,多謝你們一路照拂。”

樂小義心中陡然一驚,洪夢兒不知何時解開了自己腰上的繩子,隨著環在樂小義肩頭的兩臂松開,洪夢兒的子飛快下墜。

“洪姑娘!”樂小義心生警兆的瞬間便轉過來,及時抓住了洪夢兒的胳膊,將帶回來,背靠巖壁摟住的腰

又有無數落石從腳底跌進山崖之下。

眼前是深不見底的山谷與重重霧靄,樂小義素來澄澈的雙眼此時卻與深淵中的黑暗融為一,像藏了一陣將起未起的風暴。

“樂師妹!洪姑娘!”王文碩與龍言的聲音接連傳下來,樂小義聽見了,卻無法做出回應。

洪夢兒面帶微笑地看著,眼睛裡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彷徨,對樂小義道:“回去吧,樂姑娘。”言罷,掙開樂小義的手,朝後退了一步。

再往後一寸,就將被深淵吞沒。

霧氣湧,一道灰的人影從濃霧中探出半截子,手裡長戟指向洪夢兒的背脊。

洪夢兒死志已決。

樂小義僵立著,退,能繼續茍且安,進,則九死一生。

理智告訴了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可梗在頭的那口氣卻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再一次從洪夢兒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所以不甘心。

猶豫不知持續了多久,也許數息,也許須臾。

“樂師妹!!!”

王文碩的聲音像從天邊傳來,在洪夢兒最後一步踏出之前,樂小義出思泫劍,一劍斬斷了自己與王文碩之間相連的繩索。

子飛撲出去,長左手攬住洪夢兒的肩膀,右手執劍刺出,劍尖斜挑撥開戟刃,劍氣隨之開層層霧靄,風雲變。

風呼嘯,湧的濃霧如滔滔江河,剎那間將那兩道纖細的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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