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至極的夜晚中，屋外的蟬鳴之聲高高低低。兩名四目相對，竟然被一陣咕嚕嚕的聲音打斷了對話。長寧忙垂頭捂住肚子，臊得抬不起頭來。早不晚不，非要在這個深款款的時刻肚子咕咕，太丟人了！

遙生頗為無奈地著長寧，心中五味雜陳，起走到桌前整理著食盒裡的飯菜。

“我…我自己來吧。”長寧尷尬的著遙生，知道，遙生做許多事都是在勉強自己，就比如現在，明明是極其不願的，可還是舉著碗，將一杓熱粥送到了自己的邊。

“吃吧，夜深了，吃了就去休息。”遙生斂著眉，一張臉再是冰冷不過，可作卻是細膩溫。一杓杓皆是耐著子，待長寧，像是待小孩子一樣。

長寧也乖，在人前總很乖，尤其是在自己面前，卻常常令蘇遙生頭痛不已。可遙生明白，長寧即使再乖，也是一頭雛虎，那些對掉以輕心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面對六皇子和父親時，遙生已見識過長寧的霸道。

許多事長寧不說，可不說的不等於不做。就像眼下的長寧，之前隻當是長寧消沉，胡玩樂。可當長寧告訴，秋獵時一定要搶頭功時，蘇遙生才明白過來，原來長寧沒日沒夜的練習著箭技，是因為那個呆子心中一旦有了目標，就會堅定不移的前行。

可其實，有些事就連遙生也看不明白。明明在兩年前是親手放棄了選擇自己，現在又為何要不管不顧的與太子六皇子相爭？所以遙生忍不住問了。

令遙生沒想到的，長寧聽了為之一愣。眼中有痛，兩年前的那一場，每次提起，都是一副比自己更惶恐忐忑的模樣。最提不得的人本該是自己才對，可每一次提及，長寧傷的神都令遙生無法忽視。那個人蛇蠍何時變得這般不堪一擊了？遙生想不通…

“遙生當時問過我…”長寧扶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握了拳頭。“就是遙生可嫁之人。”

默聲將手中的碗盞放回桌上，遙生沉默不語著長寧。

“我當時說過，大哥，太子，六哥皆不可選，因為我知道，

就算你真的選擇了他們其中的任何人，他們也絕不會是珍惜善待你的人。”長寧不安地盯著自己的靴面，“如果我一直留在皇城，也許會害得你賭氣而無法冷靜思考，那時，我以為只要我離開了，你一定可以做出最好的權宜。”

長寧輕輕歎息了一聲，“可你選了六哥不是麼？我回京的那天，看見六哥丟下皇子攆中的你自顧自進宮，我就知道他並非真心待你。”

遙生無法辯駁，與六皇子確實並非真心實，他們之間利益恰好相符，目標也一致，曾天真地以為六皇子長睿也算是個不錯的選項。而做出這樣不明智的選擇，也確實是因為心中有恨，當時隻一心想著鉗製長寧。

“遙生選的人都不好，我便不想再忍讓了。”長寧不敢面對遙生，害怕，害怕萬一對上視線時，遙生仍是厭惡不止，該如何是好？

可這一次不同了，長寧是鐵了心的要爭，卻令遙生憂心不安。這一世的變數多了太多，兩年的時，所有人都在壯大，只有長寧，因為那白白耗費的兩年時，一事無。

爭？拿什麼爭？蘇遙生愁，卻沒有意識到，一直在苦於揣測長寧該如何爭取，卻從未想過去拒絕長寧的爭奪。潛移默化之中，就連遙生也默許了長寧執著。

正愁，眼前突然一黑，遙生詫異抬起目時，只看到一段修長的脖頸，就在眼前。是長寧略帶侵略的氣息，只是一瞬間，便已是來不及閃躲。遙生拚命掙扎著想推開長寧，可下一空，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們都驚慌，遙生的怕是出於對記憶中殘暴的抗拒，而長寧，隻想知道遙生是否已能承兩年前的那場荒誕。

答案就在眼前。

“夜深了，遙生該歇下。”長寧將遙生輕輕放在床榻邊，像是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珍寶。疼惜，卻不得不放手。

滿眼傷，長寧卻還是笑得出來，酸而窘迫，再未有放肆。確實想與遙生親近，幾次鼓足勇氣靠近，可遙生還是抗拒。長寧捂著袖口尷尬不已，隻得從遙生邊遠遠退開。

“長寧？”遙生捂著口，還是無法承那人的驟然靠近，眼中泛著紅，看見長寧步步退開，不知其意。

“安心歇下，我定是不會擅闖的。”長寧扶著門框，看見燭影之中遙生蹙著眉頭，一雙清冷的眼，怎麼也卸不掉戒備。

“遙生，好夢…”長寧可憐兮兮衝遙生勉強笑了笑，轉退出了門外。

直到寢殿的大門被合上，遙生都一直捂著口，久久不能回神。心臟像是無法承長寧帶來的衝擊，惶恐而畏懼。長寧府裡，尊貴的公主竟然跑去客房歇息？長寧總是在做些不合常理的舉，可從前那個長寧明明不會這樣胡來。遙生歎息一聲，想著那個人時，卻當真是辨不清楚何等滋味了。

輕步走去門前，遙生用凳子支了門，這樣，倘若有人闖來時，就可以有所防備。這次來，雲芝未帶在邊，孤一人陷在長寧府裡，說不害怕是假的。

吹滅了燭火，遙生寬解帶，卻被自己送與長寧的那支簪吸引去了目，走到桌前，那支簪盛著月，煥發出晶瑩剔的澤，簪尾卻花了一片。

可是磕著了？遙生皺眉起簪子細細打量，見心雕琢過的簪尾，被刻了一個“生”字。就連握著也覺得燙手，遙生慌張將那簪放回簪托上，連目也不肯再向那邊。

長寧的荒唐之舉究竟還有多？在奇怪的地方耗費心思，生死攸關的大事上全都做得一塌糊塗，在這種小事上卻是件件執著到不可理喻。

卸去頭上的釵珠，遙生了頭髮。去床上歇息，一切似是輕車路，就像是，已在此生活過多年。

也確實是多年，遙生難以適應。如果可以選擇，寧願去客房休息，在這間屋子裡，有過太多的回憶。上一世，長寧因為邊陲流民之事出謀劃策有功，皇上也是賜下了這座宅邸。

就是這張床，們有過太多次的癡纏，一想到那些曾經，遙生便止不住地骨悚然。躺在枕邊的人，日日夜夜對都是忍偽裝。明明是沒有毫意的人，卻可以一臉深地與山盟海誓，沒有的放縱，也能樂在其中，長寧，就是這樣一個可怕的人。

遙生翻來覆去睡不著，攏了頸下的長枕難以適應。長寧從小枕到大的那支玉枕如何不見了？那時，遙生記得長寧不論去哪都會帶著，唯一疏

的一次，那人發了天大的火氣。

這夜注定煎熬，遙生輾轉難眠，枕頭難以適應，又要提防著寢殿有人闖。只要一閉上眼睛，過往發生過的種種都一幕接著一幕在腦海中流轉。記憶不會分好壞，可腦子裡的長寧卻總是猙獰，只要稍稍松懈，長寧就會執劍刺來。疲倦到了極致，當遙生再一次被噩夢驚醒，掙扎著起時，天已蒙蒙而亮。

遙生捂著口息不迭，前心後背地出了一層冷汗，一整夜都未能安睡。

整夜的煎熬令遙生一秒也不肯在屋子裡多呆，倉皇推門而出，不想習音已是侯著了。

“蘇千金早。”習音的話著陌生人之間的客套。

“公主呢？”蘇遙生倦怠了太。

“公主還未起，奴伺候小姐梳妝吧。”習音屈一福禮。

“借浴房一用。”蘇遙生隻覺汗著難，便跟隨著習音去了浴房沐浴更。

才是洗了不一會兒，夜裡的疲乏就更加明顯了，溫熱的湯水一泡，遙生點著頭生了困意。

是乏累的，心卻一刻也未有松懈，正丟著盹，屋外又傳來了那聲音：

“嗖——嘣！”

瞬息驚醒，遙生詫異尋著聲音去，長寧，莫不是瘋了？

清晨的霧氣正濃，將天得稍暗，指尖已不似昨日那般刺痛，長寧經過一夜的休整，也沒了先前的疲乏。低頭握了握拳頭，又去箭袋裡了一支箭搭弓。

神清氣爽，長寧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開竅了，遠的靶子了一支支箭矢，雖然談不上百發百中，但十之八九也可以沾上邊兒了。雖然還差的很遠，長寧卻有了些許自信。

眉目間漸生威嚴，長寧的作日漸稔，安常侍才是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長寧手中弓已是飛出了三支箭矢。漸佳境，長寧毫不指尖刺痛的影響。

直到……

“長寧！”是那人的聲音又急又怒。

“嗖——”箭矢偏了十萬八千裡。

長寧一愣，收了弓轉頭向遙生。目凝滯，長寧斂了眉將長弓丟去了安常侍懷裡。

“頭髮還著，遙生莫要貪涼。”長寧走去遙生的邊，面上的神似乎比遙生還介意。往背後去，見頭髮漉漉披著還在滴水，才

換的衫正，黏在遙生背上，想也知道那人此時並不舒服。

遙生卻握了長寧的手來瞧，挑破的地方起了一層皮，糙地不像是該有的指尖。紅的紅，紫的紫，長寧卻是一臉毫不在意。

“不是要你安生歇著？”遙生簡直要崩潰。

“歇了，歇好了。”長寧茫然，卻了自己的外衫披在遙生肩頭。一晃兩栽，長寧仍記得遙生高過自己時的那種威，如今那人卻比自己矮了不，明明是還是兇，卻了許多迫。

遙生扶了額頭，隻覺得被長寧氣到生煙，冷著一張臉，扼著那人手腕，又往寢殿行去。

“遙生？”長寧仍是納悶，可遙生牽時，卻依著本能先遵從了遙生的引導。遙生的手暖，怎麼看都是節節分明的白皙，長寧癡醉，抿了，不得遙生這輩子都不要放開。

遙生本想沐浴過後不辭而別的，可長寧這個呆子總能將的計劃打。心力瘁，遙生的心到絕，因為長寧瘋了，魔怔了。哪怕一秒不看著，長寧絕對又會跑去靶場，像是不知疲憊，也不知道憐惜。昨天還是疼的臥床不起，今天就又執迷沒了分寸。

明明恨，心卻在牽掛，遙生隻覺著心裡苦。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那個呆子拉回寢殿，困起來，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