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新芽，這個春天醒得似乎早了點。邊城映在鮮的淺綠，晨霧將散未散，子懶洋洋走在長街，揣著碎銀打算往北市投壺。

形高挑，一雪麻，隨便扎個高馬尾用發帶束著都有旁人沒有的致。致又糜頹，這就是蘇璵，邊城有名的紈絝。

距離北市開場還有半個時辰，足夠在路邊喝碗胡辣湯吃三個熱乎乎的蟹黃包。張一番，蘇璵在悉的攤位停了下來，見撿著長桌坐下，店家自去忙碌。

蘇璵眼睛瞇著，撐著下百無聊賴地打量過往行人，像永遠睡不醒的貓，又在發現興趣的目標後，翹著二郎，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桌面。

早飯很快上齊，就著不遠的‘景’，悉心照料自己的五髒廟。

大柳樹下，懷抱舊包袱的一退再退，謹慎地如同溪水旁側耳聽風吹草的梅花鹿。

錦公子哥們被的反應逗笑，難得在邊城看到如此楚楚可憐的小人，遇見了自然不想錯過。

為首那人手持折扇賣弄風雅，仗著看不見，不夠誠心地俯一禮：“姑娘莫慌，在下毫無惡意。”

“你們讓開。”

音質比百靈鳥的聲音還要婉轉聽，四驚豔地換了眼，喜上眉梢，姿態越發誠懇：“姑娘行路不便，我等願做姑娘的眼睛。”

“多謝，我並不需要。”瓣微抿，牢牢護懷裡的包袱，右手握著一翠竹杖，張地就要崩一弦。

嘖。太弱了，單看背影就怪好欺負的。蘇璵收回視線，咬了口蟹黃包，味蕾頓時被取悅。

胡辣湯的熱氣和蟹黃包的香氣構建了這個清晨的溫暖，愜意地瞇了瞇眼，心舒泰。再去看不遠倉皇無措的，不知怎的生出兩分稀薄的同。

及腰的長發合脊背，骨纖細，無端散發著一弱，看不到正臉，憑著想象也該知道這是個長相不俗的姑娘。

瓷杓搭在碗沿，不不慢解決了碟子裡的蟹黃包，蘇璵出帕子拭手指，走前飲了口店家免費贈送的清茶，茶水微，隨地抖出一串銅板，付了飯錢。

純真的小梅花鹿遇上不安好心的狼群，許是目盲，對危險的知超乎尋常。趕在狼群撲上來之前，厲喝一聲，還真有幾分裝腔作勢的兇狠。

被滴滴的小姑娘唬住了，邊城四的臉面簡直丟了個乾淨：“這麼不給面子？我們不是壞人，剛才是在和姑娘開玩笑。”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到他們的靠近，下意識後退，腳踩在小石子，子趔趄，慌中用竹杖拄地，耳畔陡然傳來一句充滿調笑的提醒：“我要抱你了哦。”

聲音慵懶，著點不羈，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攬了腰。

若非聽清那是好聽的音，薛靈渺險些拿竹杖打過去。後背抵在的懷抱，有了依靠不至於跌倒，激之余覺得恥，耳尖似乎冒著熱氣，低聲詢問：“姑娘，可以放開了嗎？”

香香的，蘇璵從後擁著，玩心大起：“不放會怎樣？”

話音剛落，到脊背一瞬的僵直，彎了眉：真是個好不逗弄的姑娘。

邊城人盡皆知的紈絝出來攪局，看中的小綿羊被截了胡，四眼饞得卻不好把人得罪了——誰讓邊城再找不到比蘇璵更會玩的人呢。

哪怕是子，也是紈絝裡公認的頂級玩家。勉強算一條道上的，三天兩頭約一塊兒走犬鬥，鬧僵了不合適。看興趣，四勾肩搭背離開，樂子那麼多，再去找就是了。

“他們走了。”蘇璵道：“是我把他們趕跑的，姑娘怎麼謝我？”

言下之意大有讓人以相許的輕浮。

元盛世，民風開放，同可婚早在二十年前被納法典，民間雖不多見，也並非沒有。

剛出了狼窩又虎，一路上的好運氣到了邊城仿佛用了，相親，溫熱的氣息撲在脖頸，薛靈渺忍著懼意：“你先放開我。”

“好啊。”蘇璵松了手，不等轉，道：“你的頭髮好香，起來更，發簪也好看，我能看看嗎？”

拒絕的話到了邊，梨木簪被手疾眼快地搶走，長發如瀑傾瀉，一怔過後，薛靈渺既且惱。也因此，蘇璵猝不及防和打了個照面。

本是低頭把玩簪子，待看清眼前並不多見的風景，無所顧忌地笑了。

款式再簡單不過的素裳，腰間用一條綢帶勾勒出惹眼的纖細，如綢潤的烏發自然散落，掩著起起伏伏的小山丘，特意在那多看了兩眼，嗯……氣鼓鼓的，有點可。

視線上移，落在那截修長白皙的脖頸，好脆弱，輕輕催折就能折斷這朵花的花.徑。值得一提的是，形是極偏的那種。

櫻桃小，不失圓潤飽滿，上下瓣不厚不薄恰到好。紅齒白，隔著半空朦朧的水霧，猶顯弱。這樣的人，得天獨厚，就連翹致的鼻子都為堆積了一份渺渺仙氣。

抬眸之際蘇璵還在冥思苦想，究竟怎樣一雙明眸才配得上的靈秀。目撞在兩指寬的白紗，徑直愣住：“你……你的眼睛？”

“你總算看見了。”臉上染了薄怒，恥如水一波波在心口激，十七年不見天日的生活，早就習慣人們語氣裡的驚訝惋惜鄙夷，尋常時候薛靈渺或許不會介意，但這人太放肆了。

怕變本加厲，於是不得不豎起上的刺，厲苒，著手：“把發簪還我。”

“這、這可真是……”蘇璵心裡徘徊著巨大的憾失落，懊惱扶額，後悔跑來欺負了。

顧及到雙目失明，有心為挽發簪，但薛靈渺惱了，縱是秉再溫和也不是沒脾氣的，倒退一步，忍發聲：“調戲一個盲，很有就嗎？”

這話比一掌打在臉上還要火辣辣，蘇璵自認是不折不扣的紈絝，可做紈絝也是有底線的！

不好再拿著人家簪子，還了回去，然後留意到有雙漂亮的手，眼看著十指靈活地梳好極簡發髻，蘇璵杵在原地著心口緩了緩。

撐著竹杖走開，強著不擅長與人打道的膽怯，聲問路：“請問，請問這裡是秀水城嗎？迎花街怎麼走？”

事實證明長得好看的孩子不僅能吸引紈絝，還能得到路人天然的好。很快有大娘看不過眼，一邊念叨著麻煩，一邊領著人往迎花街走。

留意到角微微翹了一下，蘇璵腦海倏爾劃過一個念頭：哦，笑起來更好看。

銅鑼聲飄來將從不正常的狀態裡驚醒，啊了一聲，這才想到自己要去北市投壺。

投壺那麼好玩的事怎麼能夠耽誤呢。再好看的小姑娘有投壺討巧嗎，有鬥刺激嗎，有蹴鞠熱嗎？答案毋庸置疑，蘇璵毅然決然朝相反方向奔去。

春雨連綿，街道坑窪慢慢積蓄了小捧水。比起江南的婉約，秀水城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顯得獷了。哪怕名字裡帶了個秀字，這地方到底是邊城。

“多謝大娘。”規規矩矩朝人施禮，蘇大娘不自在地擺擺手：“不用不用，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辛苦大娘，大娘想吃什麼，等我安頓好給大娘送過去，權當謝禮。”

“這可使不得，帶個路而已，姑娘太客氣了。”免得磨嘰，蘇大娘扭頭就走。

走到半路沒忍住回眸看了眼，不生了疑：這麼個滿文氣的小人怎麼就想不開跑來邊城了？弱柳扶風，患眼疾，山高路遠到底怎麼過來的？

安頓好？普通人來到邊城都不敢說馬上安頓好，一個盲，哪來的底氣在邊城扎？

來了是一回事，能不能過安穩不敢說，需知道邊城的狗都比其他地方兇哩。蘇大娘撇撇，將此事拋之腦後。

迎花街從左往右數第八家，薛靈渺呆在原地‘看’著門上高掛的匾額，潤澤豔的泛白。

跋山涉水走到這裡，進城前特意沐浴更，就是為了給那人一個不算太差的印象。如今只剩一門之隔，抱包袱，很是躊躇。

萬一，萬一那人嫌棄是瞎子，要從哪來回哪去嗎？可天地之大，還能去哪兒？

一道挑釁的犬吠冷不防響起，震得軀輕，不敢登門，撐著竹杖落荒而逃。後惡犬似乎也曉得好欺負，臉比其他時候都要兇。

從北市賺了個手，蘇璵提著錢袋溜溜噠噠走著，遠遠看著從薄薄雨幕跌撞走來的，咧笑開：還真是有緣吶。

故意不作聲，任由撞進懷裡。撞到了人，且是再赧不過的接，薛靈渺起先蒼白的臉一下子漲紅：“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姑娘，你沒事吧？”

蘇璵心想：可真害，也太有意思了。一個盲走在長街和人迎面撞上，到頭來搶著致歉，沉睡的良心忽然有點痛：欺負眼睛看不見的孤弱，算什麼本事？

笑：“我沒事。倒是姑娘……又在投懷送抱了。”

聲音聽起來悉，薛靈渺想了想，呢喃出聲：“是你？”

“小姑娘好耳力。”蘇璵跺了跺腳，大狗看到，嗚咽著轉跑沒了蹤影。想來以前沒被教訓。

再次被救了，沒計較話裡的輕佻，薛靈渺正正經經道謝。蘇璵挑眉看，紈絝習不住地往上冒，眼睛彎作好看的月牙：“這麼想謝我，不如跟我回家吧？”

“……”

就知道不能給好臉，薛靈渺作勢要走，忽聽後有人大喊：“蘇璵！你又在欺負人了！”

秀水城有大半人家姓蘇，蘇大娘是看著蘇璵長大的，的話蘇璵不可能不聽——擺弄著腰間的流蘇墜子，嬉皮笑臉：“大娘，我就逗逗，哪會真要進家門？”

生著一副好皮相，偏偏比男兒還貪玩。蘇大娘拿沒辦法，嗔一眼，大嗓門比雨點砸在地上都響：“雨要下大了，快回家去，在外面晃悠！”

“欸，聽您的。”蘇璵故作乖巧，目送大娘回了小院，抻了抻渾的懶筋：“好吧小姑娘，就此別過。”

薛靈渺腳下生：“你……你是蘇璵？”

蘇璵看著比方才要沉的天空，無打采地嘟囔：“是啊，整座秀水城誰不知我是蘇璵？”

“蘇璵，迎花街蘇老員外獨？”

“你怎麼清楚？”打了個哈欠：“不過我現在不住迎花街了。”

“為什麼不住迎花街了呢？”

“因為家產被敗了啊，祖屋賣給了別人。我現在住沉魚巷。奇怪……我和你說這些做甚？”

說都說了不介意說明白點，反正秀水城很有人不知住哪：“我們腳下站的地方離沉魚巷就很近了，門前堆著兩座石貓的是我家。”

暗暗記下，趁說話的同時不忘悄悄整斂領以及兩鬢凌的發。

“我要走了，你……”原想問有沒有地方住，轉念一想若說沒地方住，自己又不能真把人帶回家，蘇璵乾脆閉了。

趕在腳底抹油前薛靈渺握住袖：“你…你不能走！”

看起來很激，靦腆，小臉煥發著不一樣的神采，和之前防備的模樣判若兩人。

怎麼來形容呢——負重萬裡終能卸下擔子，患得患失迫切想留住這場安寧。不等想明白這變化從何而來，聲線不穩：“蘇璵，我是來投奔你的。”

“投奔？！”蘇璵眼睛睜圓：“都說了之前是在逗你，那是玩笑話，你別當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