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恩剛好洗完手出來。

小草莓和小新睡著以后, 房間里很安靜，所以許知恩聽到了傅景深的聲音。

不過隔得遠，聽不清說什麼。

陸征一直都保持著同一個表, 也無法從他的表上窺出什麼，但一直都蠻信任陸征的界限，此刻猶豫了會兒, 選擇留在原地。

而陸征說完名字后便再沒說話，聽筒里也沉默了許久。

傅景深大抵沒想到深夜給許知恩打電話竟會是別的男人接, 以往兩人在一起時從不會彼此的手機, 所有的社圈傅景深都不會去融, 最過界的便是和喬依吃過兩次飯, 有一次他還中途離席了。

許知恩的電話無論是在凌晨響起或是在深夜響起, 無論在忙什麼，他都不會去接。

而現在, 他給打電話，竟然是一個男人接的。

傅景深震驚了許久, 莫名打了個酒嗝，連帶著酒意都消散了不。

這段漫長的沉默就像是兩個男人隔空對峙。

最終還是傅景深先開口, “怎麼會是你？”

“在忙。”陸征說。

傅景深冷笑, “忙什麼？”

陸征抿，頓了頓, “我覺得你不會想知道。”

又是沉默。

傅景深多明一人，自小就被當做集團接班人來培養, 學的就是如何與人周旋以及說話的藝，二十四歲就能在集團里力排眾議，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一步步把實權握在自己手里, 平日里說話、聽話都是彎彎繞繞，還能聽不出陸征話外之意？

不可否認，剛聽到這話時是很生氣。

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又調整好緒，“許知恩知道你接的電話嗎？”

雖是疑問，卻充滿了諷刺意味。

陸征不卑不地回答：“知道。”

“笑話。”傅景深笑：“小朋友，還沒畢業吧？”

陸征沒說話。

傅景深拿出了上位者的氣勢，“當過兩年兵？23了還一事無，就算和許知恩結婚了又怎麼樣？要靠許知恩養嗎？以前一個月花銷多你知道嗎？現在對你也就是新鮮，拿你來氣我罷了。任，你可別被騙了。或許你可以開個價，離開許知恩。”

“你看值多？”陸征問。

傅景深嗤笑：“我看？小朋友，談價可不是這麼談的。你開吧，只要不是很過分，我會安排助理給你把錢送過去。許知恩能給你的，我能翻倍給。”

陸征輕笑，“傅總很有錢啊。”

“窮兵學生。”傅景深那頭啞聲笑，帶著幾分勝利的喜悅，“古人留下來的話，總有幾分道理，倒也不是說你差，只是跟許知恩……”

他頓了頓才說：“不合適。”

陸征沒說話。

“沒出社會的小孩兒難免會天真。”傅景深說：“我去大學做演講的時候，那些學生都覺得自己能做大事，談談得好極了，但一出社會，怎麼可能和以前一樣，太天真。”

許是喝多了酒，平日里話的傅景深此刻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你家里條件不好，跟許知恩沒結果的，那是朵花，只能被養在溫室里，你非得帶出去被風吹雨打，你們兩個不可能的，不如早點放棄。”

陸征平靜地反問：“如果我不呢？”

“那你得衡量一下，和在一起能得到什麼？”傅景深循循善，“放棄又能得到什麼。說白了，我能給你的金錢和資源，比能給你的多多了，甚至給你的，有大半是從我這里拿走的，你不介意麼？”

“哦。”傅景深嗤笑，“忘了，你窮到住進家，怎麼會介意呢。”

陸征修長的手指不斷挲過手邊的易拉罐，手指摁進去，易拉罐有輕微變形。

正當他思考該如何回答時，許知恩忽然出聲喊他，“陸征，掛了吧。”

他微抬頭，剛好看見許知恩微笑。

像是什麼都懂，又笑了下，“掛了，睡覺。”

陸征猶豫兩秒，此刻聽筒里卻傳來傅景深的聲音，“許知恩。”

“恩”的尾音剛出來，陸征便掐了電話。

客廳里重回寂靜。

許知恩走到沙發，在陸征邊坐下，手忽然覆在他摁在易拉罐上的手背上，溫聲問：“是傅景深？”

“嗯。”陸征應了聲。

電視因為長時間未作，從球賽跳轉了廣告。

陸征隨手關了電視，沒再說話。

他從接電話時便這樣，安靜又斂。

不說話、沒表。

特像是生氣。

許知恩問：“他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陸征說著朝許知恩笑了下，“不是說要睡覺？時間不早了，去睡覺吧。”

他這笑多有些勉強。

許知恩本就不知道他和傅景深聊了什麼，所有都只能猜測。

而從傅景深那冷清的格和陸征此刻的反應來看，傅景深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也倒是，大半夜打電話來，他能說什麼話？

如果是自己接的，估計都聽不到什麼好話。

更遑論陸征。

“說了什麼？”許知恩又問。

陸征仍舊是笑：“沒說什麼。”

許知恩皺眉，“是什麼不好的話吧。”

“還好。”陸征說：“一些實話。”

許知恩：“嗯？”

四目相對，隔著咫尺距離卻也像在對峙。

最終還是許知恩贏了。

陸征平靜地說：“他就說我現在沒錢，雖然當了兩年兵，現在也還是個學生，養不起你。你和我結婚也只是為了氣他，讓我不用太當真。對了，他還說可以給我錢，只要我開價，條件是讓我離開你。”

許知恩：“……”

將信將疑地看向陸征，有些不太敢相信這是傅景深能說出口的話。

但看到陸征那張臉，想想傅景深以前的所作所為，忽然覺得這完全就是傅景深能說出來的話。

說的……那是人話嗎？

他除了會用金錢和資本來打人以外，還會什麼？

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以為兩個人能面分開的。

許知恩心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所有的火苗上都燃燒著傅景深所說的每一個字。

“他這什麼意思？”許知恩冷笑，“資本家可真厲害。”

“不用放在心上。”陸征笑笑，“他說得都是實話。”

許知恩一時啞然。

實話？

這算什麼實話。

陸征此刻的笑落在許知恩眼里，那都是強歡笑。

他又沒做錯什麼，從頭到尾都是把他強拉進整件事里的，沒問過他的家庭，也沒談過未來，因為沒想到那一步，本就沒想過要和他共度一生。

所以陸征為什麼要因為承一些莫須有的傷害呢？

他是做不到像傅景深那樣厲害，但他是在自己軌道上行走的。

為什麼一個人在自己的軌道上慢慢走也能為被嘲諷的理由？

許知恩的腦海里經歷了一場風暴。

開始對傅景深產生了厭惡。

是的，厭惡。

以前覺得傅景深極有風度，他富的人生閱歷、良好的教育都讓他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格調，是那種從容、包容的優雅。

可沒想到他竟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惡言相向、咄咄人，用他的學識、閱歷來打別人。

這種姿態真是令人無比討厭。

最重要的是，和他沒關系了。

他這是要做什麼？

裝深？

還是因為今天鐘晚楓找過，來興師問罪？

許知恩坐在那兒沉默，臉很不好看。

陸征卻把易拉罐里的啤酒一飲而盡，直接扁了扔進了垃圾桶，“不用想了，睡覺吧。”

“他說你。”許知恩問：“你都不生氣麼？”

陸征收斂了笑，抿沉默。

“不生氣嗎？”許知恩又問了一遍。

陸征忽然輕呼了一口氣，“氣。”

不過更多的是沒聽進去。

他不覺得傅景深說得那些話會對他造威脅。

或許是一種奇怪的直覺，在傅景深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代了許知恩老公的份，并不覺得自己會和許知恩分開。

傅景深說得許知恩，和他認識的許知恩不是同一個。

如果真的慕虛榮，那不會選擇從別墅里搬出來，也不會把錢全部捐掉。

們在一起，從未和他計較過什麼。

沒誰能拒絕這樣的許知恩。

許知恩盯著他面無表的臉許久，忽然笑了，“我當你不會氣。”

“嗯？”陸征疑。

許知恩：“我們認識這麼久，我沒有見你真正生過氣。”

陸征：“……”

他上有著年人的朝氣，也有一副清朗的年音，但同時又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兩種格在他上纏繞，形了一種很獨特的人格魅力。

如果許知恩見過以前的陸征，那必定是年十足。

但遭逢大變，他收斂了許多。

“陸征。”許知恩忽然放緩了聲音問：“你氣什麼？”

陸征沒說話。

許知恩挑眉，“嗯？”

陸征沉著聲音說：“當淋淋的事實以另一種方式從你討厭的人里說出來，那很殘忍。”

許知恩沉默。

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略顯沉重的寂靜。

許知恩瞟了一眼，又看向陸征，陸征秒懂，點頭：“是他。”

還是傅景深。

“要接嗎？”許知恩說。

陸征猶疑的目向，許知恩似鼓勵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生氣就罵回去。”

陸征劃過接聽，摁開了公放。

傅景深試探著喊了聲：“許知恩？”

許知恩沒說話，隔了會兒陸征說：“我是陸征。”

這對話在前不久剛發生過一次。

傅景深明顯也很詫異，之前掛電話時他明明聽到了許知恩的聲音。

可現在又是這個男人接的，許知恩在做什麼？

傅景深沉聲問：“許知恩呢？”

陸征看向許知恩，許知恩朝他做口型——睡覺。

陸征說：“在睡覺。”

“呵。”傅景深冷笑，“所以呢？你要和我談談麼？”

“談什麼？”

“談談剛才的事。”傅景深說：“開個價，離開許知恩。”

“然后呢？”陸征問。

“沒什麼然后。”傅景深的語氣桀驁，“你們不合適，再繼續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沒等陸征回答，許知恩忽然道：“那傅總看我和誰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