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看刺刀》第11章 炮灰二手車
因為這場爭吵,楚慈跟韓越冷戰了半個多月。
實際上冷戰也只是楚慈單方面的而已,因為韓越該干什麼干什麼,一點都沒耽誤。平時楚慈就冷冷的,冷戰時期不過更寡言語一些,韓越那糙的子神經就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再說韓越最近也忙。雖然里沒什麼事需要他親自解決,但是侯宏昌被殺事件需要幾個家族聯合起來出力幫忙。韓家老大基本是不頂用的,不論大小事都只能依靠韓越。
另外一件事就是把韓強安排到軍需去。韓老司令和韓越兩人的面子加起來,足夠讓他在軍需得個既有油水又清閑的面位置,但是司令夫人并不滿足于此。按的話說,韓家并不缺錢,也并不缺面,韓強這麼大一個兒子了,怎麼能不給他安排個有實權的地位?
為這“有實權”三個字,韓越簡直暴躁不已,幾次回家去跟他媽瞪眼睛拍桌子。要知道他在軍隊混到“有實權”這個地位可是足足花了十年,而且是第一線上出生死的十年,中間充斥了多汗簡直一言難盡。現在司令夫人輕飄飄一句話,就要把韓強安排到又有地位又有實權的位置上去,談何容易啊?
因此韓越這段時間以來心極度惡劣,就像個點著火的炮仗,隨時都可能發。
他從小接的教育就是男人在外邊的事,絕對不能帶回家來跟人抱怨,所以這段時間在家一直沉個臉,最多站在窗口一煙。幸虧楚慈這段時間比平常還寡言語,有時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家里安安靜靜雀不聞,完全杜絕了韓越找碴發火的可能。
韓強的前途問題終于在忙活一個月之后得到了解決,司令夫人和韓越各退一步,通過幾個過的鐵關系,給韓強安排到了一個比較要的二線位置上。雖然司令夫人還有微許的不滿,但是想想大兒子確實干事不靠譜,也只能嘆口氣認了。
韓越好不容易結束一項大任務,緒頓時緩和了很多。當天他特地問部隊下屬大酒店要了兩大盤的螃蟹全蛋面,碼得整整齊齊的一盒片皮烤鴨,兩條五斤重的大的黑魚,又要了幾顆黑松帶回家去配菜。路過菜市場的時候他甚至停車買了幾顆菜心,打算回家讓楚慈清炒一下。
楚慈做復雜的不在行,但是小炒很得勁。再說一桌子鴨海鮮太膩味,也該有一碟子素菜開開胃。
回家后韓越先打電話給楚慈他早點回來,然后去廚房把菜加工一下,黑魚剖開煲上,菜心洗洗干凈,切好待炒。
忙活完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早過了平時楚慈下班的時間。韓越打他手機,打了好幾次才接通,聽著那邊聲音還喧雜,好像是在大馬路上。
“我車壞了。”楚慈平淡的說,“堵在三環上了。”
“我他娘的你開那輛大奔,誰你不聽的?整天開那破車我就知道早晚要壞!”韓越一時脾氣沒控制住,聲音高起來,“你人在哪兒呢?”
“……旭蓉那個酒店附近。”
韓越皺起眉:“那不是你回家的路啊,你上哪兒逛去了?”
手機那邊沉默半晌,接著楚慈一言不發,直接把電話掛了。
事實上楚慈一貫反韓越盤問他上哪去了,干什麼去了,什麼時候回家。但是他越反,韓越就越要問,恨不得把他每天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一一調查清楚才好。
他這電話一掛,韓越當場就炸了,心說難道他下班不回家在外邊跟誰胡混不,難道單位里新來什麼年輕漂亮孩子了,難道又跟什麼不三不四的同事跑出去聚餐……
韓越這人本來就有極強的領地意識,對楚慈的獨占又極其旺盛,一路上簡直把后槽牙都咬碎了,心里一遍遍念叨著老子這次把他抓回來就鎖家里,他娘的一把鐵鏈子鎖個天昏地暗,再放他出去跑老子就跟他姓……
不得不說韓越上有種野般敏銳的直覺,楚慈只大概跟他說了下地址,沒過十分鐘他就準確的找到了楚慈的位置。
那輛白二手本田停在人行道邊上,開了后箱門和發機蓋,楚慈和另一個男人站在車門邊上等著。韓越遠遠去是個男的,火氣稍微降下去那麼一點——畢竟他知道楚慈對男人是不興趣的,男人的威脅比人要小得多。
他把吉普開過去一剎,跳下車來問:“怎麼回事啊你?”
“韓、韓二!”楚慈邊那個男的差點咬著舌頭,臉上頓時笑開了一朵花:“喲,您怎麼來了?”
“……這不是劉總嘛。”韓越認出那個男的是楚慈他們單位領導,也就是上次聚餐打人事件之后出面理的那個,臉上頓時皮笑不笑起來,“這話該我問你啊,你怎麼在這兒?”
劉總的笑容頓時發苦起來。
也活該劉總背運——本來晚上是該單位小車送他回家的,誰知道今天小車壞了,司機要另外調車,卻被他阻止了。劉總心里有把小算盤,想趁機蹭楚慈的車回家,在路上聊聊天兒說說笑話,好聯絡聯絡。
上次聚餐的時候,劉總被那個不長腦子的許仲義所連累,在韓越面前留下了極壞的印象。他后來想想覺得非常冤,就一心想跟楚慈搞好關系,把在韓越心里的惡劣印象也趁機修復一下。
人嘛就是這樣,不相是永遠好不起來的。劉總的想法非常單純,就想趁著楚慈開車送他回家的功夫在路上嘮嗑嘮嗑,聊聊單位的事,把上次的誤會解釋一下,說不定還能聊聊有關于韓家的話題……關系自然而然就好起來了。
誰知道,楚慈的車恰好就在今天拋錨了。
誰知道,楚慈一個電話招來的不是拖車廠,而是這麼個活煞星。
劉總表面陪著笑,心里卻幾乎要抓狂了。這兩人到底關系有多鐵啊怎麼把韓二給招來了!這楚工到底是什麼來頭?他到底有什麼背景啊?!
韓越弄清楚那個劉總只是來蹭車,而且人長得也歪瓜裂棗還有點禿頂,實在構不敵的威脅,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臉也稍微好看了點,問楚慈:“這車怎麼回事?”
“虧電了。”
“個拖車廠然后你自己打車回家啊。”
“離這里最近的拖車公司十二公里收費三千五。”楚慈臉上冷冷的沒一點表,“你來之前我已經打電話給維修站的朋友了,我在等他。”
韓越差點當場翻臉,他娘的老子還沒死呢!你開車虧個電還要專門打電話給朋友!有什麼朋友的關系比老子還親?!
不過他還算有點商,知道這是在大馬路上,邊上還有個姓劉的外人,不好當面對楚慈發作。韓越把錢夾一掏,順手出兩張一百塞給劉總,口氣極差的吩咐:“抱歉今天招待不了你了,這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你自己打車回家去吧。”
“不不不,我、我自己打車回去!我我我,我這就走!這就走!”
劉總臉幾乎要扭曲了,再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接韓越的錢哪!這哪兒是兩百塊錢,這分明是兩百顆點燃了的炸藥啊!
楚慈略微有些抱歉的說:“實在是不好意思,本來應該是我順道送你一程的……”
劉總哪得起他的道歉,趕一邊賠笑一邊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雖然他很想在韓越面前留個好印象,也很想跟位高權重的韓家搭上關系,但是人家臉都掛下來了,眼看著就要發火了,再不走難道等著留下來當炮灰?
“……以后下班就立刻給我回家,別送這個送那個的,他自己不會打車?還是你該他欠他的?這姓劉的就看你老實好欺負!”韓越重重把本田的后箱蓋一合,又繞到前邊來檢查發機,語氣很差的問:“我不是跟你說早點回家嗎?這點病直接拖車公司得了,花多錢回家我給你報銷!”
楚慈站在車門邊上,半晌才從牙里吐出幾個字:“謝謝,不必了。”
韓越抬起頭看他一眼,哼笑:“你就撐吧啊。——老實站在這里別,我把我那車倒過來,借點電給你。”
楚慈這車其實是白天忘記關大燈,蓄電池虧電了。韓越把他那輛吉普掉過頭來,從后備箱里找到蓄電池連接線,接駁上本田的蓄電池正負兩極。他手上沒戴手套,連接線一接電池正極,滋的一聲猛竄起一小火花。
韓越“嘶”的倒了一口涼氣,把手在子上隨便一抹,“你坐到車里邊去,我你踩油門的時候你就踩油門。”
韓越上初中時開始他爸的車開,到如今駕齡已有二十多年,對車的了解比對人的了解還深。他在電流接通的況下先后啟了吉普和本田的引擎,很快把吉普蓄電池里的電輸到了本田的蓄電池里去,前后不過幾分鐘時間就收拾得干凈利落,比維修站的人還麻溜。
“怎麼樣,比你那什麼修車的朋友快多了吧?”韓越拔下蓄電池連接線,一拍掌說:“行了。那天有空給你換個蓄電池極板,到底是二手的東西,都老化完了。”
楚慈從車窗里探出頭,面無表的盯著韓越,半晌說:“謝謝,不必了——我寧愿請人花錢來弄。”
韓越還沒來得及反應,楚慈一踩油門疾馳而去,只留下一道煙塵漸漸飄散。
“……我,”韓越抹了把臉,喃喃地道:“明明就是二手,還不讓人說了!”
雖然對楚慈晚回家這一點很不滿,但是總來說,韓越對晚餐還是比較滿意的。
韓越本人并不喜歡吃松,這玩意兒據說十分珍貴味,但他總覺得有種泥土般的怪味兒。他特地把松帶回來配菜,是因為他知道楚慈喜歡。
有一次裴志的朋友有事求到韓越頭上,在一家意大利餐廳預訂了席位打算請他,誰知道韓越臨時有事,去軍委開會去了。預訂過的菜退不掉,那朋友干脆把幾十道意大利菜打包送到楚慈家,還跟韓越打電話說:“我都把晚飯送到你老婆家去了今晚你們不用開爐灶了!”
就是那次韓越發現楚慈喜歡吃這玩意兒,證據是其他菜他大多都沒,或者只略了一兩口,只有白松被挑出來吃了大半。
韓越很發現楚慈有什麼好,偶爾發現一個就記得很牢。雖然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喜歡吃只刮掉了泥土、連用水洗一下再吃都不行的蘑菇,但是既然楚慈喜歡,他就每次都往家帶幾個。
韓越這人火氣上來得快下去得也快,看楚慈在餐桌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東西,目低垂著出一排彎曲的眼睫,臉頰上皮在燈下泛出細瓷的澤,領里出一小段突出的鎖骨,他心突然又舒緩親昵起來了,還笑著問了一句:“你怎麼喜歡吃這種帶泥土的玩意兒?”
“因為甜。”
“啊?”韓越很意外,“我怎麼沒吃出甜味?”
“因為你只知道吃。”楚慈把碗一放,站起說:“我吃飽了。”
韓越笑起來,一把勾住他的脖頸,強迫他低下,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臉:“是,老子最喜歡吃你這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楚慈臉不好的緣故,那天晚上韓越竟然沒折騰到凌晨,只在床上發泄一次就放過了他。楚慈當然不會去問為什麼,他已經很困了,韓越摟著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迷糊。
朦朧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他覺到韓越坐起來穿服,下意識的低聲問了一句:“你去干什麼?”
“洗手間。”
楚慈對韓越去洗手間的問題不關心,他一閉眼就立刻墜了深眠。
韓越等了等,看他的確睡了,才微微笑了一下,打開門走了出去。
因為沒有車庫,那輛白本田就停在樓下。反正已經是二手了,也不在乎會不會有調皮的小孩子在油漆上隨手劃幾道。韓越一邊咬著手電筒一邊開發機蓋子,輕車路的忙活了起來。
差不多一頓飯工夫之后,韓越終于完了對這輛萬惡的二手車的改造。他心滿意足的合上發機蓋,然后哼著歌兒上了樓。
第二天早上當楚慈準備出門去上班的時候,問題來了。
他坐在駕駛席上重重踩油門,卻始終無法啟發機;明明昨天修好了蓄電池,今天早上卻怎麼也怎麼也打不著火!
韓越無所事事的站在邊上看手表,一邊看一邊擺出一副“沒時間了喲你上班要遲到了喲”的臉。楚慈終于忍無可忍,探出頭去了一聲:“韓越!”
雖然這聲求助很勉強并且帶著惱火,但是韓越一樣很用,“我也沒用,早上誰有時間修它。要不這樣,你先開那輛大奔去吧,我有時間再看看你這二手車是怎麼回事。”
早上通本來就不好,楚慈也沒時間再厭惡韓越那輛強迫贈送的奔馳600,只能匆匆接了鑰匙往外走。
韓越看著他大步離開的影,半晌突然哼笑一聲:“老子要送的東西,你還能不收?”
接著他回頭看看那輛二手本田,順腳往車頭上一踹:“你就先壞著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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