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守不住，到了散學時，所有人都知道杜家小姐和平縣主又干架了，干架的原因是為了一盤釀鴨。

消息傳到京中各府，除了兩家的家長，其他人都當了笑話來聽。

說白了不就和兩小兒爭糖吃一樣嗎，能有多大點事，樂呵樂呵也就完了。

尚書夫人謝氏卻覺得很丟臉，把陸嫣然訓了一頓還不解氣，又嚷嚷著要進宮告訴娘娘。

陸尚書看不慣小肚腸的作派，又將好一番訓斥。

“娘娘掌管六宮，心系天下，哪有空閑管你這蒜皮，不就進宮進宮，皇宮是你家后花園呀？

上次就是因為你，那丫頭當著群臣的面胡言語，害得朝野上下都知道娘娘公報私仇，為了一個硯臺就要打殺人家的孩子，這回呢，難道要為了幾塊，再讓娘娘被人脊梁骨嗎？”

謝氏挨了罵，不敢還，只得悻悻作罷。

陸嫣然這回丟臉丟的有些大，連著兩天都蔫的，努力降低存在。

接著便到了中秋節，各衙學堂都放了假，合家團圓過中秋。

中秋節有吃鴨子的習俗，云氏早早就吩咐廚房做了許多釀鴨，當做中秋禮給親朋鄰里送去。

因為杜若寧和陸嫣然干架沒吃虧，云氏便表現得極為大度，特地打發大管事給陸府送去好幾只鴨子，以示友好。

謝氏認為云氏是在故意辱，但人家大張旗鼓地送來了，也不能扔出去，只得收下，又將自家的瓜果膏蟹送去當回禮。

雖然心里還是別扭，但釀鴨著實好吃，陸嫣然吃著吃著火氣就消了，啃著鴨道：“難怪杜若寧發那麼大的火，如此味，丟了確實可惜。”

“……”謝氏對這個兒十分無語。

陸尚書趁機道：“瞧見沒，你急赤白臉地要去告狀，你兒一只鴨就把這事忘了，以后孩子的事你摻和，讓們自己鬧去，鬧著鬧著就長大了。”

謝氏吃人家的短，也就將此事放下，不再提起。

到了晚上，皓月當空，星子布，家家戶戶的眷都在院里拜月神。

中秋夜沒有宵，拜完月神可以上街游玩，看雜耍，聽曲，放河燈。

春雪和杜若寧短短幾天就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友，兩人約好今晚要一起出去玩，面的地點就定在放河燈的清溪橋頭。

云氏不放心杜若寧出門，除了茴香藿香胡嬤嬤之外，派了幾個侍衛隨行保護。

原本要讓三個兄弟也跟著去的，但因為杜若寧約了家小姐，三兄弟跟著不太方便，再者男孩子們也有自己的同窗好友相約游玩賞月，于是便兵分幾路，各玩各的。

兩個孩子買了兩盞蓮花燈，各自寫了許愿的字條塞進去，拿到河邊去放。

河上已經漂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燈，河水映著燭火，悠悠地將姑娘家的心愿載走遠方。

“若寧，你許了什麼愿？”

春雪一邊用手撥著水送花燈遠去，一邊側首看向杜若寧。

“你猜。”杜若寧道。

春雪凝眉作認真狀：“定是祈禱月神讓你找個如意郎君的。”

杜若寧勾起角，笑得意味不明：“郎君哪有如意的，不過是人自己騙自己罷了。”

“仔細找，總還是有的。”春雪笑著點額頭，“你小小年紀裝什麼深沉，說得好像看破紅塵似的。”

杜若寧默然。

不是看破了紅塵，而是看破了男人。

男人這種東西，如他意的時候百般好，不如他意的時候，反手就是一刀。

已經死過一次了，絕不會再傻到將自己的終托付給這種善變的東西。

“若寧，咱們去菜吧？”

春雪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畢竟像們這樣的貴，親事自有長輩做主，不過是從一個高門嫁進另一個高門，無趣得很。

“菜是什麼意思？”杜若寧問道。

“你不知道嗎？”春雪道，“菜是近兩年從南邊流傳過來的一個中秋習俗，孩子在中秋之夜，溜進別人家菜圃摘蔬菜，摘到后便預示能遇到如意郎君，也有已婚未孕的婦人去瓜的，到瓜便寓意著能懷上孩子。”

杜若寧：“……”

什麼破玩意？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男人，才不要去。

“哎呀，走吧，不過是個消遣，誰會去當真，就當日子過得無趣，找個樂子好了。”春雪不由分說地拉著就走，“我白天已經讓人看好了路線，沿著河往西走就有菜地，咱們去幾棵來玩。”

杜若寧拗不過，只得隨去。

兩個府里的侍從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河邊的垂柳下，宋憫一白負手而立，夜風攜著河水的氣吹過來，白隨柳條一起迎風舞。

“大人，回吧！”在暗影里的隨從勸道。

宋憫掩輕咳，指著河面道：“去，把那盞綠的蓮花燈撈上來。”

滿河都是紅蓮花，白蓮花，唯獨杜若寧放了一只綠蓮花，夾雜在紅紅白白中，十分顯眼。

隨從領命，折了樹枝，去河邊撈燈。

河里燈多，擁擁漂得很慢，隨從往水里走了幾步，拿著樹枝去夠那朵綠蓮花。

沒等他到，不知從哪里甩過來一只魚鉤，勾住那朵綠蓮花輕輕一提，花燈便忽地一下飛走了。

隨從一驚，順著花燈飛走的方向看去，旁邊的石橋上并排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人正雙手替著收線。

“大人，有人搶燈！”隨從喊了一嗓子，從水中騰起，飛躍上石橋，手便要將燈奪回來。

“大膽！竟敢對督公無禮！”另一個男人尖著嗓子呵斥，揮拳向隨從打來，接著四面八方突然冒出十幾個東廠番子，不由分說，刀就往隨從上砍。

賞月看燈的民眾發出驚恐的尖，眨眼間跑了個干凈。

隨從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刀砍死，宋憫及時趕到，大喊一聲：“江瀲，讓你的人住手！”

江瀲形未，將看過的字條重新放燈里，緩緩舉起右手輕輕一擺。

番子們齊刷刷退后，收刀鞘。

“首輔大人好雅興，大晚上的來小姑娘的燈。”江瀲這才轉過，似笑非笑地看向宋憫。

“督公大人不也一樣？”宋憫輕咳，反相譏。

江瀲冷笑一聲，闊步向他走來：“咱家是奉了皇上的命調查那位小姐，首輔大人這是要嗆行嗎？”

宋憫噎了下，繼而道：“督公說笑了，為皇上分憂是每個臣子的本分，何況這個燈還是我們先找到的。”

“哦？”江瀲挑眉笑得意味深長，手將蓮花燈送至宋憫面前，“首輔大人話說到這份上，咱家還真不好把功勞據為己有，這燈還給大人便是。”

宋憫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好說話，遲疑道：“督公當真？”

“自然當真。”江瀲道，“燈和燈里的祝福，都是首輔大人的。”

說完把燈塞進宋憫手里，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宋憫愕然，目送一群人呼嘯著走遠，低頭從燈里取出字條打開，上面潦潦草草寫著一句話：

狗男人，去死吧！

宋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