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日常七十六

到家時, 已是深夜。

森揮去顯示23:37的鐘表魔法，抖了抖手中的雨傘，又站在門墊外拍干凈自己角上沾到的雨珠。

——十點零八分時, 雨從漆黑的夜空中降下, 直到現在。

走出地下后，他們都被淋了個猝不及防。

所以, 他是去便利店買傘, 又打傘把莉莉送回去后，這才回到自己家。

一來二去耽誤了不時間……大概已經睡了吧……

森推開門, 沒有發出聲, 所有作都盡可能很輕。

“……唔, 布朗尼？”

可客廳的燈依舊被點亮了。

沙發上的毯堆了，好半晌, 探出一撮翹起的紅。

“布朗尼……你才回來啊。好晚……唔。”

翹起的紅后，又慢吞吞探出了一只小熊形狀的熱水袋、一只被揪出零星轍痕的枕頭、一臺幽幽亮著的筆記本電腦——

最終, 才探出一只安娜貝兔。

團吧團吧, 再次把拱出來的抱枕與毯拱回自己邊，像兔子埋。

接著，安娜貝兔就索著爬到沙發邊緣, 開始尋找自己的拖鞋：“……你回來得真的好晚……吃過飯了嗎？廚房里還有點我晚飯時煮的意面……等等哦……嗯……拖鞋拖鞋……”

森直接走過去, 打斷了這只兔子迷糊的作：“困就不要等我了，蠢寶寶, 走之前不是說讓你先睡嗎？”

這麼說時，他已經握住了沙發靠背, 一點點彎下腰。

困得忘記了“歡迎回家”, 但總要討到一個“歡迎回家”吻吧。

沙發上的安娜貝爾下意識想眼睛, 但出手后覺到什麼, 推了推自己到鼻梁上的圓框眼鏡，再度抓過茶幾上的文件。

森在心里“嘖”了一聲，十分憾地轉移目標，彎腰幫整理凌的毯與抱枕。

安娜貝爾毫無所覺，重新握起簽字筆，筆記本電腦歪斜著倒在另一邊：“沒關系……反正……最近工作也要到這麼晚……”

是啊，工作。

森的荊棘把毯疊好，而他本則看向了茶幾上喝空的咖啡壺。

……起碼有四杯的量。

“又喝這麼多，蠢寶寶，半夜你會想吐。”

“不會……這幾天喝太多了，現在一點用都沒有，依舊好困……而且，現在已經是半夜了。”

森了的額頭，又了的肚子。

“晚飯幾點鐘吃的？意面只有一點點？喝咖啡到現在？”

安娜貝兔愣了愣，被打斷的思維重新被“晚飯”這個關鍵詞鏈接：“對了對了！布朗尼你沒吃晚飯吧，我廚房里……意面……拖鞋呢拖鞋呢……”

說罷就繼續往沙發邊緣爬去。

森無奈地笑出聲，什麼七八糟的心思都沒了。

他出一直背在后的左手，晃了晃自己手中拎的塑料袋。

“吃過了，放心吧。還給你帶了碗餛飩。要吃嗎？”

安娜貝兔愣了愣，“哦”一聲，立刻放棄尋找拖鞋。

頂著一頭翹的紅，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了懶腰，沖他舉起雙臂。

“要吃。抱我。”

森便很自然地抱起，把抱進餐廳。

上更自然：“既然你總是不耐煩找自己的拖鞋，蠢寶寶，一開始就不要把它到踢，又著腳窩在沙發上。”

安娜貝爾沒搭理，蹭了蹭他的外套，困倦的眼睛被有些冷的氣息弄神了一點。

“布朗尼，外面下雨了？”

森把放在椅子上，打開塑料袋，又轉去拿吃餛飩用的小瓷勺——大小姐是不會使用小地攤放在外賣袋里的小塑料勺的。

“是，一直在下……從十點多就開始了。”

哦。

安娜貝爾茫然地看向窗戶，那里并沒有雨滴打過的痕跡，窗外的天空澄清而靜謐。

“走之前我罩了隔離魔法，你這幾天一直沒有好好睡覺 。”

安娜貝爾轉回頭，拿過他遞來的勺子。

“那也是沒辦法呀，布朗尼……”困得厲害，說話時都著一黏黏糊糊的懶意：“我這幾天工作很忙……父親他正好……”

是啊，工作。

布朗寧法師稍微用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

他原本特地和尤莉卡達了協議，結果呢，結果——

德里克那混賬本連一小時都忍不了，當晚他就利用那段夾帶的荊棘，破開了房間，消失在夜里。

于是尤莉卡只好對剛回來的安娜貝爾說：“前任家主失蹤了。我建議我們展開搜尋，就從……”

雖然知道德里克會跑去哪，但戲還是要演的。

然而，當時吃完了兩份檸檬芝士蛋糕、還被疊加投喂奧利奧餅干、被分了小森年照片冊的安娜貝爾心過于積極，聽到這消息后，愣了愣，立刻說——

“那太好了！”

尤莉卡：“……小姐，什麼？”

“事不宜遲，加油，我們趁此機會干掉他在家族所有的殘余勢力！”

尤莉卡：“……”

于是，超級優秀的大努力家·斯威特法師，一干就是八天八夜，肝至上頭時連“前任家主在歐文的公寓那里借住”消息都沒理睬，不僅僅拔除殘余勢力，更是搞了一個權力重組大整合。

……沉迷學習的斯威特學徒，與沉迷工作的斯威特法師，兩者之間就沒有區別。

作為魔法天才又作為未婚夫，如今的森好歹能在學習研究時指導一下、促發的靈、提高一下的學習效率——

但作為一個布朗寧姓的、親自把親爸坑騙去退休的罪魁禍首……

森著實不好手斯威特家族的部爭斗，他只能眼睜睜地在旁邊看著。

……看著蠢寶寶沉迷工作，八天八夜。

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固然可可的，但前提永遠是“工作忙完了騰出空來陪你”。

沒空？沒空……嗯，那就等著唄。

所以后期布朗寧法師在中的斗智斗勇大多現在“想辦法讓糖寶寶擁有更多假期”上。

畢竟是位非常敬業、非常努力的家主大人啊。

不過，史無前例的魔法天才，無論他使出怎樣的招數算計、蠱、哄騙……他總是沒辦法做到極致，真正打擾安娜貝爾的工作與研究。

森一直沒法把自己的工作看得那麼重要，過去他被忽視時甚至會有點埋怨安娜貝爾——森有太閃亮的魔法天賦，工作時總是輕而易舉、吊兒郎當就能達到別人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果。

但……那是安娜貝爾覺得很重要、很需要嚴肅對待的東西，布朗熊無法破壞重要的東西，就像他無法殺死德里克。

就像沒有一個人去約好披薩店、反而從一開始就拉開椅子，靜靜地等專注的發現自己就坐在旁邊——

最終沒有發現，而他也不想說出口。

有點委屈，有點難過，也有點小驕傲。

畢竟，是【我的糖蠢寶寶】嘛。就是這樣。他也就是這麼喜歡這樣。

……所以，每次，到最后，使盡手段的天才都會在專注的眼神前功虧一簣，不得不磨著牙決定，他要一輩子敵視努力家。

昨晚那位大努力家甚至嘟嘟噥噥地推開了他抱過來的手臂，說，布朗尼你今晚不要抱著我睡，你抱著我睡我就會睡得很，明早還有一場視頻會議，我要五點起床，不能睡過頭。

森……森一邊被這理由可到，又一邊被的行為氣到。

“已經八天了，蠢兔子，整·整·八·天。你甚至忙得連早安吻都剪短了三十秒，今早還特別敷衍的落在臉頰上！”

“唔……等我明天開完會，一定補償你……布朗尼……不要鬧……我很困……”

“我沒鬧。而且你別用這種七年之的句式和我說話。——婚都沒結呢，蠢兔子。”

“……”

安娜貝爾嘆了口氣。

“那你要怎樣？”眼睛，轉過，了正黏在肩膀上胡攪蠻纏的熊：“明早我真的有重要的會議。”

“過去的八天里，你的生活鋪滿重要的會議，和我說話甚至不超過520句。”

“……520句很嗎？”

“如果算上‘混蛋’后的嘆號，你過去和我吵一次架就能蹦出起碼73句！”

“……”

也真虧他能算得清清楚楚。

“小氣。”安娜貝爾了他的肩膀，“好啦，我知道了，對不起，這幾天有點忽視你。來做吧？”

“……你說什麼？”

“你緒的確特別差，總要發泄發泄……”又打了哈欠，“但，唔，說好了，布朗尼，只能有一次。多的不行。而且不能留痕跡，明早的視頻會議……對了，我還要躺著一不，別使壞蠱我主做什麼。”

布朗寧法師：“……”

布朗寧法師出離憤怒了。

于是他毫不客氣地表達了自己的緒。

他如今是異了，異就要毫不客氣地表達緒，才不是那個只敢暗坐在旁邊的家伙。

然而，就在安娜貝爾迷迷糊糊投降、忘記之前約定好的條款、就快變“他讓我做什麼我就乖乖做什麼”的狀態時，異暴躁地停下了。

格外、尤其暴躁。

“你生理期又提前了，糖寶寶。”

“……”

“算了。抱歉。我來清理。”

安娜貝爾迷蒙地蹭了蹭汗的枕頭，還沒有回復出完整的語言邏輯，就被抱起，浸浴缸。

另一邊的冷水花灑打開時，清醒了一下。

“布朗尼……”

“不接任何奇葩提議，閉，我心很糟，睡你的覺。”

“……”

怎麼就是奇葩提議啊。

明明是想說……想說……咦……想說什麼？

安娜貝爾打了一個哈欠，不提工作的疲憊，某種行為后特有的懶散、昏昏睡襲擊了。

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說什麼，安娜貝爾半瞇著眼進浴缸，在水面里吐出咕嚕嚕的泡。

——第二天，便再次投工作，將那一切拋之腦后。

只是，中午快十一點時，之前一直無所事事地在旁邊晃，給端茶倒水提醒每一小時做眼保健的森站了起來，開始穿外套。

安娜貝爾當時眼睛都黏在文件上，只出口問了一句：“去買午飯材料？”

“不，有點事要出去，晚上還要去接莉莉……午飯晚飯你自己一個人吃吧，糖寶寶，我會很晚回來。”

“……你生氣了嗎，布朗尼？”

“沒有，別瞎想，只是有點忙。”

哦，是實話無誤，他如今每次生氣一定會讓知道的，恨不得前因后果背景因素全部叭叭強調一遍。

但……安娜貝爾下一秒就聽到了門合上的聲音。

愣了愣。

后知后覺地從工作中抬起頭。

只看到了空的家，像被拉上封條。

……一種特別奇怪、強烈的寂寞緒立刻涌了上來……安娜貝爾抿抿，強迫自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明明，是經常忙碌自己的工作與研究，而那時的布朗尼總會耐心等忙好，緒再大也只一句嘆息罷了。

可布朗尼一說“有點忙”，連解釋都沒提便匆匆離開，還表示中午晚上都不回來——

就，就……

【討厭。】

【什麼時候回家啊。】

……唉，安娜貝爾，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快結束了，只要結束了就能繼續切換腦模式黏黏糊糊……不急這一時半刻……他只是要出去忙半天你就這樣，你自己可是忙了這麼久……難道你是個雙標怪嗎？

是否是雙標怪，不清楚。

倒是，最后，抱著電腦團在了沙發上，看一眼文件看一眼門口，一直守到了十一點多。

等得太專注了，以至于都忘記去更換小片，到后來小腹都有點鈍鈍的疼……但森走之前特別往的毯里塞了一個加載有保溫魔法的熱水袋，所以，并不是很難。

安娜貝爾有點恍然，哦，是生理期時第一天波的心理狀態，才會這樣容易到寂寞吧。

當他打開家門，重新回來時，安娜貝爾本應該松口氣 ，立刻爬進毯堆里，撿起自己一小時前就歪斜丟在一邊的筆記本電腦，重新全力專注手上的工作。

但有點擔心森忙忘了吃飯，誰知道他又吃了什麼沒營養的速食呢？

于是就問出了口，于是就被一碗小餛飩帶到了餐桌上。

安娜貝爾慢慢吃完了那碗餛飩，很香，小腹也熱熱的，很暖和。

森始終坐在對面，他再沒說什麼話，只是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不是莉莉吧，莉莉不會這麼晚找他聊天。

所以，中午的事，還在忙嗎。

窗外的夜空依舊安靜，只有他發上的跡傳遞了外面的雨。

安娜貝爾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這點忘記的東西像枚泡騰片，噗嚕嚕把中午時那強烈、寂寞的緒催生出好多好多小氣泡。

但……

又忘了什麼呢？

安娜貝爾不知道。

很累很困，而且森就坐在對面，還想要抱抱。

……不行呀，安娜貝爾，要公平一點，他忍了整整八天呢，你怎麼連一碗小餛飩的時間都忍不好。

只是，沒人來告訴糖寶寶。

這種事從來不是能按公不公平計算、調節、努力的。

時間的不平等，無非是因為，森從學徒時便習慣了安靜注視認真專注的，藏著他的喜歡注視這朵紅月季——他甚至喜歡上了注視的過程——

安娜貝爾卻從沒習慣過這份有點寂寞、有點小委屈的喜歡。

出現在面前的森·布朗寧，往往連一碗小餛飩的時間都不舍得空出來，是時時刻刻看著、對說話、沖笑的。

“我吃好了。”

森抬起頭，嗯了一聲，手過來拿空碗。

安娜貝爾：“……你剛剛在和誰聊天呢？”

“什麼？”他眨眨眼，“沒什麼，只是一點小事。”

哦。

安娜貝爾再次看出他沒有說謊，可奇怪的是，的心沒有隨著這次判斷變好。

“布朗尼，我……”

“今天是你生理期第一天，糖寶寶。吃完就洗漱一下，早點睡覺，好不好？”

他轉，碗筷放進水池里：“工作可以明天再做，不要再熬夜了……你明天沒有清晨會議吧？”

安娜貝爾撇了撇。

沒有。

“我知道了，布朗尼。”

于是慢吞吞離開了廚房的背影，獨自洗漱，倒在了床上。

……忘記了什麼呢。

，到底忘記了什麼東西，會讓心這麼不好啊。

安娜貝爾埋進枕頭里，又困又累，但怎麼都睡不著。

——直到，邊的床單與另一只枕頭往下陷去，重量與溫度一起罩過了的肩膀。

“糖寶寶，晚安。”

是森躺在邊，又俯過來，握住了的肩膀。

他親了親的臉頰，完一個剪短了三十秒的晚安吻，然后替拉好了被子。

“快睡吧。生理期不能熬夜。”

安娜貝爾睜大了眼睛。

隨著重量、溫度與心跳，終于想起來了。

被忘記的東西，與早安吻、晚安吻一樣，雖然可以被剪短，但絕對不能消失……因為沒有那個東西，才幻覺他沒回家，幻覺他依舊在外面的雨里忙著別的事……

安娜貝爾探出自己的枕頭，往另一只枕頭那里靠了靠。

“布朗尼……歡迎回家……嗯。我之前忘了說……現在補上，行嗎？”

森把臉搭在的肩膀上，低低地笑。

怎麼辦。

還是有點想親。

能把“歡迎回家”堅持了這麼多天都沒間斷，糖寶寶果然在各方面都是個超級厲害的努力家。

他垂眼，更低地黏過去，耳朵了的臉頰。

……還是有點想親，而且，不想僅僅落在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