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糖三分甜》第 94 章
嘈雜的音樂聲穿門板傳走廊。
燈時不時變化著,落在兩個人的臉上,影錯,半明半昧。
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人的味道。
這句話說出來,足足沉默了半分多鐘,誰也沒開口說話,只有包廂里的鬼哭狼嚎依舊。
刷著睫膏的睫又長又,黑漆漆的,形好看的弧度,又催促了句:“怎麼樣,答不答應?”
“……”
南嶼還是沒說話。
下被挑著,臉稍稍向上仰起。
平直的視線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艷面孔,抬起手,略微冰涼的手指落在手腕上,扣住,往旁邊拉開。
接著,另一只手也抬了起來。
指腹停留在的邊,輕緩地蹭過去,把早已花了的口紅抹掉,出原本的。
細膩的、的。
忍不住加重力道,用力按下去。
“嘶……”溫北雨吃痛地往后退開半步,拍開他的手,捂住,“你干嘛啊!你弄疼我了!”
南嶼這才松了手,落在上的目又淡又遠,明明沒帶太多,卻仿佛藏匿了很多危險的東西。
如同平靜的海面,未起一波瀾。
可在這之下,卻暗藏著洶涌的渦流。
良久。
他緩慢開口:“你喝醉了。”
聲音也是冷的,比起外面凜冽的風雪有過之而無不及。
南嶼蹙起眉。
對誰都這樣嗎?
如果今天來的不是他,那個電話打給的是另一個人,那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
對那個人說喜歡,做這樣親的作……
嘖。
溫北雨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輕哼一聲:“開什麼玩笑,就喝那麼幾瓶怎麼可能會醉,本小姐可是千杯不倒好嗎!”
對頭發一向很上心,每天都有心打理,但這會兒顯然是玩嗨了,原本致編著的小辮子糟糟的松開了大半,散下來的時候,襯得那張漂亮的臉蛋有種凌的。
讓人控制不住有一種……
南嶼閉了閉眼,結上下。
“喂,”溫北雨拿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麼過來了?”
南嶼站起:“送你回家。”
溫北雨笑了起來:“專程來接我的啊?”
“……”
大概是習慣了他的清冷寡言,溫北雨也沒想著他能承認,手扯過年的袖口,拉著他往包廂的方向走:“這麼早不急著回家,既然你來了,就跟我們一起玩吧。”
到門口的時候,南嶼掙了的手,平淡地說:“你玩吧,我在門口等你。”
-
溫北雨一回到包廂,里面一群人就對眉弄眼,各種起哄。
“去了這麼久才回來,這是干嘛去了?”
“那個南嶼的小哥哥呢,怎麼不帶來給大家見見,讓我們看看你那麼在意的男生長什麼樣啊!”
“小雨點兒長大了,現在有了喜歡的男生,也不告訴我這個爸爸了。”
溫北雨隨手抄起一個抱枕砸過去,罵道:“滾你媽的,狗兒子!”
然后又嘟囔一句:“說什麼呢,誰在意他誰喜歡他了。”
“誒誒,明明是你自己打電話說的,別想抵賴啊,咱們可是錄了音的!”那男生舉著手機晃了晃。
溫北雨氣道:“靠,那還不是你們出的餿主意,又不是我自愿的。”
和他們拌拌了幾句,溫北雨抓起先前放在沙發上的小挎包,隨意打了個招呼,又重新出了包廂。
一推開門,就看見年站在右側的影里,形頎長清瘦,面部廓更顯深邃,眼神卻很淡。
是他一貫的沉靜。
無波無瀾,無悲無喜。
溫北雨腳步頓了頓,喊他:“我好了。走吧。”
雖然原本是想再多玩一會兒的,但人家既然專程來接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家在外面干等著。
進了電梯,下到一樓大廳時,那些穿力十足的音樂聲才終于小了些。
溫北雨一只手抓著包包,一只手在兜里,低頭慢悠悠地走著,跟在南嶼后面,也沒認真看路,“砰”地一聲,撞上一堵人墻。
鼻子一瞬間傳來的酸痛讓眼眶潤,視線有些模糊地盯著年的后背,疼得直氣:“你干嘛突然停下來啊。”
“下次,”南嶼垂下眸,指尖了潤的眼角,“不要再玩這種,無聊又稚的游戲。”
他的作很輕,手上的溫度卻是冰冷的,和他的聲音一樣。
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溫北雨抬起頭,眼眶紅著,淚水開始打轉。
張了張,沒說話。
南嶼:“真的很沒意思。”
視線徹底的模糊了。
連溫北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突然就掉下來,那一瞬間襲來的委屈又是怎麼回事。
忽然間,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了。
耳邊回著的,全是年對說的那句“無聊”“稚”和“沒意思”。
是不是……被討厭了?
可能生和男生的關注重點真的不太一樣,南嶼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再玩這種大冒險,溫北雨卻不這麼覺得。
加上他語氣又冷又。
他之前從來沒有這樣和說過話。
等溫北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沖出大廳,跑到很遠的地方了。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路面上鋪覆著厚厚的一層積雪,留下的腳印很深,踩在上面,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跑什麼。”
悉的聲音又從后傳來。
溫北雨哽咽了一下,緩了緩緒,這才回過頭,臉上有兩道明顯的淚痕,抬手抹了抹,故作沒事地說:“就是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要快點回家,沒功夫跟你在那磨磨蹭蹭。”
南嶼皺起眉:“那你又哭什麼。”
“還不是你剛剛突然停下來,害我一頭撞上去了,疼都疼死了!”這次溫北雨說得有底氣多了,“都是你的錯!”
南嶼往前朝靠近一步。
月亮掩在云層,只有路燈微弱的線投映在雪地里,四周都很暗,溫北雨咬了咬,沒抗拒他的靠近,仰著頭看他。
原本致的妝容早就花掉得差不多了,沒打底,皮陶瓷似的白,只有臉頰因為醉酒的緣故,微微著兩團酡紅。
眼瞼附近有一團黑,是剛剛眼時,不小心蹭花的睫膏。
整張臉看上去漂亮依舊,卻多了幾分稽。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看見現在這副模樣,指不定會樂什麼樣,然后嘲笑幾句,但是南嶼顯然和他們不同。
笑這個字眼,好像從來都和他不搭邊。
他從口袋里出一包紙巾,一只手抬著小巧致的下,微低的眼眸很深,聲線平緩:“閉眼。”
明明也不是命令的語氣。
說出來的話,卻有種讓人難以拒絕的迫。
溫北雨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閉上眼。
有什麼又又涼的東西在的眼皮上。隔著薄薄一張巾,似乎能覺到年的指尖溫度。
像在冰雪中埋沒了許久,略微僵,且寒意人。
南嶼拿著紙巾一點一點地,輕輕地從眼睛周圍拭過去,作很小心翼翼,照顧到了每一個細節。仿佛在對待一件價值不菲的稀世珍寶。
“好了。”
等他的手收回來,眼周的那些黑痕跡已經無影無蹤。
這全程,溫北雨都聽話地閉著眼,雙手垂在兩側,說不上來是張還是什麼,手指蜷了蜷,握拳。
那對濃又纖長的睫也在時不時抖,如同振翅飛翔的蝶翼。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溫北雨似乎看見年的薄了,很輕地一句“對不起”在寂靜冰涼的空氣里,飄進耳朵。
溫北雨怔了怔:“你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因為,我讓你哭了。”南嶼低聲說。
-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二點,又是大冬天的,臨近春節,街道上沒什麼行人,回到云之夏的時候,還巧遇見了個人。
別墅小區的環境清幽雅致,綠化很好,雖然現在看不太出來,花草樹木上都覆著一層霜雪。英式庭院路燈泛著和的暖黃暈,旁邊有一座供人休息的涼亭。
那邊線很暗,只能模糊地看見年的形廓。
都不用看清他臉長什麼樣,單看那懶懶散散吊兒郎當的坐姿,溫北雨幾乎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唷,這不是我們川嗎,”畢竟都從這邊路過了,想了想,溫北雨還是上前打了個招呼,“聽說你們今晚有一場約架啊,結束了?”
夏川懶洋洋抬了抬眼,掃過溫北雨,和后不遠的年,不怎麼在意地“嗯”了聲,頓了頓,又隨口問道:“你剛聚完會回來?這麼晚。”
“……”
溫北雨差點兒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可不是這位哥平時的風格啊。
要知道平時甭管去哪兒,幾點回來,這人可從來不會多問一句。
溫北雨點點頭,狐疑地看了他幾眼:“我怎麼覺得你今晚有點不太對勁呢?”
夏川沒回答,翹著二郎,手里把玩著一個東西。溫北雨仔細看了看,發現那竟然是一棒棒糖,包裝紙是紅的,大概是草莓味。
溫北雨覺得他更不對勁了:“你現在也開始吃甜的了?”
“……”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年角微勾起一個弧度,轉瞬即逝,散漫道:“啊,路上隨便撿的。”
溫北雨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我們這才多久沒見,你現在就已經落魄到,要從路邊撿東西吃的地步了?!”
“…………”
夏川面無表“呵”了一聲:“半個月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傻。”
“滾,不跟你廢話了。”溫北雨轉過,背后空無一人,只有沙沙的風聲,和雪地里一道清晰地蔓延向外的腳步。
“咦?奇怪,他怎麼就走了。”
-
現在市區已經止燃放煙花竹,但這可難不倒溫大小姐。到了除夕那天,溫北雨在家吃完年夜飯,就溜出去和幾個朋友抱著幾箱寶貝,開車去了偏遠的郊區。
把幾個方方的小盒子在地上排排擺好,賀行舟從兜里出打火機,“咔噠”一聲清脆的響,火苗順著引線蔓延。
一群人雙手捂住耳朵,躲進了安全的范圍,各個都仰著腦袋,齊唰唰盯著深藍到快接近濃黑的夜空。
連續幾聲“咻咻咻”的聲音。
亮線條從地面升高空,在最高時,“嘭”地一聲炸開,接二連三綻放出一朵朵絢爛的煙花。
不勝收。
溫北雨趕掏出手機對著天空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照片,從中挑出最好看的兩張,再附上兩張自拍,發了個四宮格的朋友圈。
一刷新的功夫,小紅點就不停冒出來。
十多條評論和點贊,全是在夸評論好看的,各式各樣的彩虹屁層出不窮。
溫北雨勾了勾,一邊很好心地哼著小曲兒,一邊往下劃著屏幕,卻始終沒看見想看見的名字。
再三糾結之下,還是點開了某個聊天框。
只發一句“新年快樂”好像顯得有些過于冷漠,太敷衍了……可是又不知道應該說些其他什麼。
在這時候,堪稱當世紀最偉大的一項發明——表包的作用就現出來了,完地拯救了溫北雨于水火之中。
對面回復地也很快。
不過南嶼顯然沒考慮的那麼多。溫北雨看著白氣泡里冷冰冰的“新年快樂”四個字,氣得直磨牙。
深吸一口氣,溫北雨決定大發慈悲地原諒他。
【你現在在干嘛呢,看春晚嗎?】
【沒干嘛。】
【我在城郊這邊放煙花呢,你看見我發的朋友圈了嗎,好不好看!】
過了良久,那邊才發來兩個字:【好看。】
南嶼坐在書桌前,一只手撐著下顎,另一只手握著手機,相冊里保存著兩張新照片。
畫面里,溫北雨穿著淺灰的呢大,修長雪白的脖頸在外面,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黑發隨意披散在肩側,發尾有致漂亮的小卷兒,襯得那張笑容明艷的臉多了幾分,又不失的俏。
很漂亮,這是毋庸置疑的。
比焰火都要絢麗,更加耀眼幾分。
南嶼眸了,仿佛也有火映在他眼底,深黑的眼瞳亮了幾分,那張清俊的臉上有很淡的笑意劃過。
他又打字,言簡意賅地提醒:【服太,會冒。】
溫北雨:【穿那麼多走路都走不了,還顯胖,我才不要。再說了我好著呢,才不會冒。】
——說是這麼說。
但是flag這種東西吧,說倒就倒。
第二天一早,溫北雨從被子里不不愿地爬出來,打了個重重的噴嚏。
嗓子火辣辣的疼。
頭也暈沉沉的。
“大過年的,居然真的生病了……”溫北雨嘟囔了一句,一邊擤著鼻涕一邊掏出手機,給某人發了個幽怨的表。
不過冒了也有一個好,那就是不用跟著父母去拜年走親戚,吃完藥以后只要乖乖待在家里休息就好。
但是待在家里也很無聊。
保姆阿姨早就放了假,現在偌大的別墅離就一個人,一點意思都沒有。
挨個問了那群損友,得到的回答無外乎是沒空,家里來客人,要不就也是出門走親戚去了。
溫北雨郁悶地在床上翻了個。
臉埋在被子里悶了一會兒,手機忽然又震了一下。
拿起來一看。
是南嶼。
一個簡單干脆的問號。
溫北雨:“……”
溫北雨蔫兒吧唧地趴在床上,雙手捧著手機慢吞吞打字,不抱希地問:【你現在有空不?】
不到一秒。
那邊發來一個字:【有。】
-
見面的地點約在上景車站。
出門前溫北雨還專門認認真真打扮了一番,拿卷發棒弄了個造型,抹上口紅,穿著一條半和一雙長筒靴,外面套了件羊羔絨的上。
對自己今天的形象非常滿意,哪想到南嶼一看見,就蹙起了眉頭,神有些冷。
溫北雨頓時就不高興了:“喂,你這是什麼表,你——咳咳咳……”
嗓子突然有些難,質問到一半,開始捂住咳嗽。
南嶼神更冷了:“你冒了。”
“我……”溫北雨無從辯解。
“還穿得這麼。”
“……”
胳膊被年用手攥住,不由分說地拉著往云之夏的方向走,非要回去換服,溫北雨勸說無果,只好認命。
剛拐過一個街道,前面不遠就是小區口。
溫北雨突然就死活也不肯走了,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南嶼怕弄疼,抿著松開了手。
溫北雨貓腰躲進他背后。
雙手抓著年腰間兩側的服,探出半顆小腦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盯著某輛黑轎車。
直至那輛車從他們前面的馬路速度不減的開過去,進了小區大門。
溫北雨這才松了口氣:“好險好險。”
“……”
南嶼也認出來了,那是家的車。
“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溫北雨咕噥著,“要是被我爸逮住了,那我回去了就別想出來了,真是萬幸啊。”
這下讓回家換服是不可能的了。
南嶼側過,視線不經意掃過那雙纖細筆直的,又錯開,平靜地開口:“那去我家吧。”
-
溫北雨不是第一次去男生家。
像夏川賀行舟他們,都去過,但每次去都是好幾個人一起。
單獨去某個男生家里,這還是第一次。
房子不大,但很干凈整潔,墻壁雪白,地面幾乎一塵不染,就如同他這個人的氣質,像是皚皚白雪,清冷又淡漠。
溫北雨跟在南嶼后面了鞋,接過他遞來的一雙新的深灰男式拖鞋,好奇地問:“你家里沒人嗎?”
南嶼似乎頓了一下,然后才應道:“沒人。”
“過年他們也沒回來嗎?”
“嗯。”
溫北雨看上去倒也不是特別驚訝,往年公司忙起來,溫父也有過春節沒法回來的況,不過溫母總是在家,還沒經歷過一個人的春節。
一個人啊。
那該有多寂寞啊。
“早知道……”
溫北雨抬頭看了南嶼一眼,后面的話沒說出來。
沒意義。
畢竟這世上沒什麼“早知道”。
進了客廳,充足的暖氣驅散了外面冰冷空氣殘留在上的冷意,溫北雨快要凍僵了終于有了知覺。
麗總是凍人的,沒辦法。
不過溫北雨突然又意識到了一點——
“你,”出食指,指著南嶼的服,“你明明也穿得不厚啊,你怎麼好意思說我。”
南嶼今天穿著黑大,和之前那件很像,但款式還是有細微的不同。
領子略低,的結.在眼前,頸部的線條流暢好看。再往下是扣得整整齊齊的紐扣,一不茍。
牛仔也是黑的,裹著長而直的雙。
純粹的黑。
溫北雨認識的人中,絕大部分男生都喜歡穿黑。其中以夏川穿的次數最為之多,這人那張臉是沒得說的,穿上一黑機車服,酷到沒邊兒。
但南嶼不同。
黑穿在他上,的味道撲面而來。
溫北雨邊的朋友基本沒有他這種類型的,所以也沒怎麼見過,這一接,猛然發覺,自己好像特別吃這款。
里唾分泌速度好像都加快了。
溫北雨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這樣犯花癡好像有些丟臉,不太想承認自己竟然看一個男生看到流口水。
“因為我沒冒。”南嶼淡淡地回道。
他這麼說,溫北雨更郁悶了:“不公平啊!憑什麼你穿這麼點兒,就不會生病,我穿得了,就得了冒。”
溫北雨湊到南嶼面前,有點不死心地了他垂在邊的手。
那一瞬間,就像是到了冰塊。
溫北雨一下子回手,眼睛睜大:“你看,你手這麼冰,說不準也冒了。”
南嶼垂著眸:“質原因,我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的。”
“……”
“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其他地方。”
他的語調平緩毫無起伏,神淡然,溫北雨一時間也沒覺得哪里不對,手都出來了,過了兩秒,猛然反應過來,及時剎住了車。
手停在半空中,又轉了個彎兒,重新收回來。
溫北雨表有點古怪:“還是算了。”
在男生家里,孤男寡,還跟人家來去的……
這個發展不太對勁吧。
溫父發現跑出去,奪命連環call又打了過來,溫北雨本來想不接,但無意間瞥見南嶼坐在一旁,低頭看書的側臉。
從鼻梁的弧度到下頜線條都很完,神淡漠,專注又認真。
溫北雨忽然記起來,這人貌似是位學霸來著。
一個主意倏地從心底冒出頭。
“爸,”溫北雨語氣難得端正嚴肅起來,“我跟你講,我今天可是出來找我同學復習功課的,你不能冤枉我。”
“……”
南嶼正準備翻頁的手一頓。
“真的,沒騙你,是大我一屆的學長,跟夏川他們一個學校。”溫北雨繼續說,“人家績可好了,我求了人家半天,他才答應給我補習的。”
“不信我讓他給你接電話。”
“……”
南嶼就這麼被塞了一手手機,神依舊沒什麼變化,只有眉眼著些無奈。他把電話放在耳邊,冷淡又不失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溫北雨張兮兮地盯著南嶼。也是傻了,忘記開免提,聽著南嶼“嗯”“好”了半天,也沒聽出他們在聊些什麼。
提心吊膽了三分鐘。
溫北雨重新拿回自己的手機時,電話已經掛斷了。
“搞定了嗎?”溫北雨跪坐在沙發上,上半探過來,不知不覺間,兩個人的距離已經離得很近。
聽見南嶼又淡淡“嗯”了一聲,溫北雨也沒察覺到他其他的異樣,大大地松了口氣。
“還好我機智。”
南嶼:“他說——”
溫北雨一瞬間又繃起來。
“讓我之后去你家給你復習,我答應了。”
溫北雨:“……”
溫北雨很絕。
溫北雨充分地會到了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彌補,為了避免再落下一個“欺君之罪”的罪名,溫北雨決定認栽。
但是有一點溫北雨想不通。
“那麼問題來了——”
“……”
“你,為什麼要答應呢。”
“……”
年靠著后的靠墊,低著頭,長睫垂下,手里抱著那本全是英文的名著認真地看著,全然不理會。
被無視了的溫大小姐很不高興,一把搶過他手里的書,“啪嘰”一下合上,等年終于抬起頭和對視時,輕輕哼了一聲,雙手抱。
“喂,你不會真打算之后來我家給我補習吧?”
這個樣子有些蠻,南嶼卻不覺得討厭,靜靜看了片刻,才說:“做戲做全套,可信度比較高”
“……”
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
-
補習的事暫時就這麼定下了。
寒假那段時間,南嶼隔三差五就會來家,本來兩個人只打算做做樣子,但溫父總會空來檢查,溫北雨別無他法,只能著頭皮聽他講課。
被無奈聽了幾次課后,到了開學,某次理小測,溫北雨奇跡般地發現自己居然不是一拿到卷子就兩眼黑完全看不懂了。
這道題目好像做過類似的……
這道也是……
唰唰唰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提起筆開始寫了。
等到績出來,溫北雨看著卷面上鮮紅的“61”分,作為一名常年徘徊在三四十分的不及格選手,差點得痛哭流涕。
溫父對此也很高興,大手一揮,給漲了筆零花錢。
某天周末。
充盈著整個房間,暖紗幔垂落在兩側,窗戶打開,輕和煦的微風吹進來,帶著一陣花草木香。
溫北雨百無聊賴轉著筆:“誒,南嶼。”
“……”
旁邊的年抬眸看一眼。
黑中筆襯得那雙原本就偏白的手更為白皙,筆在指尖靈活轉,玩出了好幾種花樣。
“別玩了,”南嶼瞥了眼的卷子,“專心寫題。”
溫北雨置若罔聞。
筆卻沒轉了,啪嗒一下松開,掉落在桌面。
也沒重新撿起來,而是轉過子,漂亮狹長的眼直勾勾盯著年廓分明的側臉,慢悠悠開口。
“學長——”
換了個稱呼,眼底帶著幾分揶揄,好奇八卦道:“在學校里,是不是有很多生在下課時間,會跑來問你問題?”
南嶼沒抬頭,視線落在書頁麻麻的英文上:“嗯。”
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但聽見他親口承認,溫北雨心里一瞬間升起一種不太痛快的覺。
也說不上來。
就是很不舒服,很不爽。
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怪氣了起來:“那你時間夠嗎,大忙人?”
溫北雨覺得自己可能是有病。
明明一開始只是開玩笑的打趣問問,結果把自己弄得這麼不愉快。
“什麼?”南嶼似乎沒聽懂的意思。
“周末過來教我,周一到周五就負責教們。”溫北雨面無表抬起手,啪啪鼓了兩下掌,“分配得很均勻啊,基本每天教學對象都不重樣吧,真是艷福不淺呢。”
南嶼終于抬頭看過來。
深黑微冷的眼,睫很,低低覆下來一半,在眼底投下淡淡影。
也淡,抿著。
“你想多了。”他說。
溫北雨還是繃著一張臉,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們來問,不代表我一定要回答,”南嶼淡淡開口,“我沒有教過們。”
“……”
溫北雨神漸漸松,有了細微的變化。
南嶼繼續說:“如果你執意要求的話,周一到周五我過來給你補課也不是不可以。”
“不,那個,我——”
“就這麼定了吧。”
“……”
從面無表的冷漠,到遲疑,再到崩潰,只用了短短幾句話的時間。
溫北雨視死如歸地揀起筆,開始麻木地寫卷子。
-
溫北雨的績比較偏科,語文作文一向能拿高分,英語也不在話下,無奈數學和理這兩個死總給拖后,總績只能在年段排中下游。
溫北雨一向講究勞逸結合。
南嶼也不可能真的天天過來給補課,在這個時候,溫北雨就會溜出去,找自己那群狐朋狗友耍。
但是南嶼哪怕沒來,也在微信上給布置了任務,說是下次來的時候會檢查。
這人冷冰冰一張臉還是嚇人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溫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對上自家父親都不帶虛的,面對南嶼的時候,卻總會莫名其妙變得很慫。
于是,這就導致了出來玩的時候——
其他人嬉嬉鬧鬧打撲克打臺球。
在一旁埋頭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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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覺得這姑娘怕不是吃錯藥了,要不就是磕壞了腦子,他們從小一塊長大,就沒見過什麼時候對學習這麼上過心。
但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還是非常有用的。
溫北雨憑借邊的分數,靠著自己的本事進了三中,還大肆嘲笑了那群靠關系走后門的渣渣,得意的不行。
不過在這之前,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溫父準備把公司往國外發展,想讓也跟著出國。
溫北雨不肯。
父倆脾氣估計是傳的,一個比一個倔,大吵了一架后,溫父放下狠話,手指著門口:“你要是不去你就給我滾!!”
溫北雨當即就奪門而出,大門“砰!”地一聲巨響,重重被甩上。
平時吵架溫父也會說一些氣話,但都沒這麼狠。
溫北雨一邊往小區外面跑,一邊抹了把眼淚,心里又氣又委屈。
現在是傍晚,天空被鮮艷的橙紅覆蓋了大半,由淺漸深,染了云層。
正值下班高峰期。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擁。
溫北雨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會兒,等到天徹底暗下來,肚子開始咕咕地,才隨意找了家面館進去。
里面的人很多,還有兩對在膩歪。
找了個空位坐下,拿著筷子,著碗里的面條,才吃了幾口就沒什麼胃口。
很有一個人的時候。
這種孤零零的覺,讓有一種自己仿佛被全世界都拋棄的錯覺。
這麼一想,眼眶又忍不住有些發酸。
溫北雨出一張紙巾吸了吸鼻子,還不忘拿手機照照自己的臉,看見那雙又紅又腫的眼睛時,頓時更不開心了。
溫北雨本來還想打電話給那群損友們。
但現在的樣子這麼丑,給他們看見了肯定要被嘲笑一頓……不行不行,那也太丟臉了。
唯一不會笑話的人……
只有他了。
-
南嶼過來的時候,溫北雨眼睛還沒消腫,通紅的一雙兔子眼。
加上出門太急也沒時間打扮,素著張臉蛋,平日里明艷張揚的囂張氣焰收斂,多了幾分清純弱。
這副模樣,特別容易激起男生保護。
南嶼站在前,微微低下頭,聲音聽上去有些涼薄:“怎麼又哭了。”
“……”
這個“又”字瞬間讓溫北雨炸。
溫北雨氣呼呼地推了他一把,偏過頭,雙手抱:“什麼又?!說得我好像經常哭一樣,上次哭還不是因為你,你還好意思說……”
現在已經是六月。
初夏,夜間的風稍稍帶著涼意,驅散了空氣里的悶熱。
風來的方向是在背后,溫北雨避不可免地被吹著吃了一頭發,不不愿地轉回來,正準備手把耳邊的碎發到耳后,哪想有一條胳膊比速度更快。
年的指尖若有似無地蹭過的耳廓。
溫北雨突然抖了一下。
想起過年的時候,這人說過因為質問題,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的。
好像的確是這樣。
至他每一次不經意間到,那一雙手都是沒有溫度的。
就像他的格。
其實夏川的格也是偏冷的。
但這麼說也不絕對,他更多的還是懶。
懶得說話,懶得做多余的表,才給人一種冷漠的錯覺。
但南嶼不一樣。
他的冷,仿佛是冷到骨子里的那種。
年收回手,緩緩開口:“那這次呢。”
嗓音比平時略低一些,沉沉冷冷,像淹沒在北冰洋的冰塊。
“誰惹你哭了?”
“……”
溫北雨也沒細說,只說自己和家里人吵架了,不高興就跑了出來。然后也不給南嶼多問的機會,拽著人陪自己到逛。
這附近有一條夜市街,小攤上掛著各式各樣的燈串,很是熱鬧。
路過一家賣紅繩的攤位,溫北雨停了停腳步,目投注過去。
那紅繩被編織一條手鏈,上面串著一顆銀的小鈴鐺,做工一般,但款式很可,溫北雨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平時除了逛商場專柜,偶爾也會來這種夜市溜達溜達,不過基本都是來吃路邊烤串之類的小吃,其他東西倒是不怎麼買。
看了一會兒就放了下來。
不到兩秒,這跟紅繩又被另一只手拿起來,伴隨著年清冷的嗓音:“老板,我要這個。”
溫北雨:“……”
溫北雨看著南嶼從口袋掏錢包付完錢,再拿著這條紅繩轉面朝自己,挑了挑眉:“你這是買給我的?”
“嗯,”南嶼點頭,“我以為你喜歡。”
溫北雨也點頭:“是喜歡。”
視線從那廉價的紅繩漸漸上移挪到年淡漠的臉上,他還是一貫的沒什麼表,眉目清俊,靜靜地看著。
溫北雨忽然就笑了起來。
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勒著好看的弧度,眼尾很是勾人。
“那你幫我帶上吧。”說著,出了自己的右手,遞到南嶼面前。
紅繩繞過的手腕。
皮白到幾乎明,能看見淡青的管。
在鮮艷的紅襯托下,畫面看上去有種強烈的視覺沖突。
笑容又加深了幾分,晃了晃手腕,那顆墜在紅繩上的小鈴鐺發出“叮叮”地清脆聲響。
溫大小姐這行頭,基本沒有低于四位數的,定制的限量的,什麼都有。唯獨手上這紅繩,只是夜市里隨可見的攤位上,十塊錢買的。
連自己也沒有想到。
這一戴,就是七年,甚至更久。
從未曾摘下來過。
-
那天晚上,溫北雨去了南嶼家里。
那些好玩好的朋友,家長之間也都互相認識,如果去他們家,保準一個小時都不到就能被逮回去。
思來想去,也沒其他辦法了。
這是溫北雨第二次來他家。
裝修布置都和上次沒什麼區別,一樣的干凈冷清,一樣的……沒有其他人。
溫北雨沒忍住問了句:“你父母呢?”
不會這麼巧,每次過來,他父母都出差不在家吧。
“……”南嶼抿了抿,換鞋的作一頓,一只手撐著玄關柜門,側過子,深黑的眼眸如同夜里的寒潭,一眼不進底。
溫北雨一愣,張了張,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對不起,我……”小聲道歉。
南嶼搖搖頭,示意沒關系。
上次溫北雨來的時候,只待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也沒怎麼注意,今天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痕跡明顯的。
比如說,他的鞋柜里只有他一個人的鞋子。
又比如說,他家其實只有一間臥室,另一間被改了書房。
……
溫北雨洗完澡出來,上穿著南嶼給拿的上,棉質的布料,帶著很淺淡的一點兒香,大概是洗的味道。
唯一的床當然是歸屬于,南嶼還給專門換了新的被子枕頭。
躺上去的時候,溫北雨左右翻了翻,覺得還舒服。
把這位大小姐安排好以后,南嶼扔下一句“很晚了,睡吧”就走出房間,順手還給關上了燈。
一片黑暗里,響起慘烈的尖:“啊啊啊等等——!!”
“……”
啪嗒一聲。
臥室里的吸頂燈重新亮起。
“怎麼了?”
溫北雨用被子把自己裹一團,只出半張小臉,聲音悶悶地帶著一點兒委屈:“我怕黑……你有沒有夜燈給我用用?”
南嶼:“沒有。”
溫北雨從被子里出一只胳膊,指了指床邊上的空地:“那你今晚睡這吧。”
年站在房間門口,很明顯地頓了頓,肩線連著下顎的線條都繃了一瞬,黑眸幽深,罕見地瞇了瞇。
“我是男的。”他提醒。
溫北雨眨眨眼:“我知道你是男的啊。”
“打個地鋪睡一晚上而已,這又沒什麼,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
“……”
南嶼忽然邁出腳步,朝靠近。
溫北雨還以為他這是答應了,正想爬起來幫他一起打地鋪,右側的床墊倏地陷下去一點兒。
疑地抬起頭。
年一條跪在床上,前傾,俯下來,在溫北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扣住的手腕,舉在頭頂。
倆人的距離一下子近。
“我會對你有非分之想,”南嶼垂眸看著,眸很深,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啞,“也許我會控制住不住,對你做些什麼。”
“……”
“就像現在這樣。”
溫北雨無意識了略微發干的,臉頰忽然有些熱,連反抗掙扎都忘了,心臟毫無預兆劇烈跳起來。
砰砰砰砰……
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
奇怪,這是怎麼了?
“即使這樣,”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一些,呼吸滾燙,年又瞇起眼,像在探究什麼,“你也依然不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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