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黑眸沉沉,臉上沒有表，眉宇間卻聚斂戾氣。

祁汐心里咯噔一下。

“靠——你沒事兒吧？”鐘毓問，一邊把手里的小籃子又接回去了。

祁汐木然地搖搖頭,不自覺側眸看陳焱。

隔著距離,都能到男生周的低氣。

他的視線似乎在他們之間很短暫地游移了下。

——然后臉更加鷙了。

“喂。”鐘毓沖陳焱沉聲。

他本就不是個好惹的。平白無故挨了一球，對方還沉個臉沒一點道歉的意思,他火氣蹭蹭就來了，開口就很沖：“你故事找事兒來的吧！”

“抱歉讓一下——汐汐！”鐘靈從四周圍觀的人里出來。扭頭看見陳焱，瞪大眼睛，“怎麼回——”

話還沒說完,陳焱突然邁步走過來了。

鐘毓立刻迎上去：“你要干——”

陳焱直接略過他，看都沒看一眼。

他走到祁汐面前。

“走。”

——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字,不容置喙的語氣。

很強勢很不講道理。

“……”

祁汐的耳朵熱了。

垂下眼睫，不理會四周聚焦的視線,也不知道怎麼面對目瞪口呆的鐘靈。

更不敢接前年的灼灼眸。

咽了下發的嗓子,正要開口，小臂突然被人抓住了。

鐘毓一把把扯到自己后,自己頂到陳焱面前。

“有事兒沖我來。欺負的有意思？”他個頭也高，但在陳焱跟前還是矮了點，得挑起下給自己漲氣勢,“看明白了，你特麼就是來找茬的！”

祁汐：“……”

祁汐趕拽了下他袖子：“不是……”

“我認識他……”

鐘毓看了眼祁汐，又回頭看陳焱，上下掂量的眼神。

“欺負外地來的是吧？”

“……”

“…………”

鐘靈也出聲了：“鐘毓——”

鐘毓回頭瞪：“你先閉！”

鐘靈：“……”

鐘靈忍不住翻白眼：“你是不是——”

“讓開。”陳焱冷聲開口了。

他神和語氣都沒什麼起伏，唯獨銀發后的眼,幽沉不見底。

鐘毓冷哼：“你再說一遍？”

陳焱長散漫一挪,也往前頂了一步。

他居高臨下睨著鐘毓,一字一頓：“不想死——”

“就、滾、開。”

鐘毓額角跳了下，直接就要撲上去：“我草——”

周圍人轟地嘩然。

鐘靈“啊”出一聲，趕上前。

祁汐和同步，兩人一左一右拉住了鐘毓的胳膊。

——這幾乎是倆姑娘的下意識反應。

畢竟和鐘靈從初中開始，就沒給易燃易炸的鐘毓拉架。

鐘毓戰力斗怎麼樣也很清楚。

——別人就算了。要真跟陳焱起手來，他今晚怕是得在潯安醫院住了……

祁汐死死扯住鐘毓的右胳膊：“鐘毓，他——”

“干什麼呢這邊！”兩個保安氣勢洶洶過來了。

“你們要鬧事出去鬧！”

“沒有沒有，我們就是有點小誤會……”鐘靈立刻解釋道。

祁汐抬頭，正看見陳焱深邃的眼。

他沒在看，目一移不移地凝在手上。

——的兩只手還抓著鐘毓的胳膊。

祁汐心頭一跳，趕松手。

陳焱已經撇開視線。

他扯開邊嗤了聲，最后很深地瞥了祁汐一眼，轉走了。

“你特麼別跑啊！”鐘毓喊道，“剛不很拽麼！”

祁汐垂睫抿了抿，也拔跑了出去。

“哎——”鐘毓驚訝出聲，他轉向鐘靈。

“不是，怎麼也走了啊？”

鐘靈：“……”

鐘靈翻了他一眼，背過往外走：“別問我。”

“不想跟單細胞說話。”

祁汐快步走到電玩城出口。

人頭攢中，耀眼的銀發在門口晃過——

“陳焱！”

出聲喊他，一面趕快出大門。

人不見了。

祁汐左右張了一圈，又跑到扶梯向下看。

還是沒找到他。

祁汐擰了下眉，從兜里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有鐘靈一通未接電話和q-q消息。

一粒沙：【絕吧！你談居然都不跟我說！！】

【我還以為你本不開竅，沒想到一走就談上了啊！還是那麼個大帥哥！我靠潯安可真是人杰地靈！】

祁汐：“……”

“人杰地靈”不是這麼用的吧。

祁汐顧不上回復鐘靈，退出和的聊天框，點開陳焱的頭像。

poris：【鐘靈是我在南都的好朋友，鐘毓是龍胎哥哥，他們今天要去淮州親戚家。鐘靈想半道來找我，鐘毓才跟著一起過來的。】

盯著這段沒怎麼思考就發送出去的大段文字，祁汐又怔了下。

解釋這些，搞得好像……

陳焱在吃鐘毓的醋似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祁汐自己都嚇了一跳……

q-q上的消息很快回過來。

cy：【關我屁事】

祁汐：“……”

祁汐盯著對話框，正不知道要怎麼回復時，前頭忽然有人高聲：

“汐姐！”

抬頭，看見黃和狼尾頭在上行的電梯上朝揮手。

電梯上到頭，倆人走到面前。

“汐姐，你們放假了吧？”

祁汐點點頭，下意識朝他倆后看。

“你們……是和陳焱一起來的嗎？”

“啊？”黃志坤愣了下，搖頭，“沒啊。”

“焱哥忙著呢吧。”章銳說，“他家今兒來人了。”

“……啊？”祁汐也有點懵了，“他家今天來人了嗎？”

那他剛剛還在電玩城？

“對啊。”黃志坤接上說，“不然他昨兒大半夜出去買菜。”

祁汐怔住，心口隨即一：“啊……”

黃志坤想了想，又說：“應該是他姑放假從國外回來了。”

“對！”章銳說，頓了下他又搖頭，“不對，就算他姑回來，你哪次見焱哥買過菜啊？還跑到大橋那頭去買。”

“大橋那邊？”祁汐吃驚，“潯江大橋嗎？”

過了潯江大橋——那不都快到隔壁淮州去了？

長途車都得開一個小時的……

心里好像被檸檬澆了個，酸酸，又莫名悸。

祁汐眨眨眼：“他不是，去超市買的麼……”

黃志坤樂了：“大晚上的超市哪還有菜啊。現在正是撈刀魚的時候，橋那頭整晚都有人賣魚，也有人在那兒搭攤賣菜什麼的，我老舅就在那塊兒呢——還是我告訴焱哥，他才騎托過去的。”

祁汐握手機的指頭了，垂睫沒說話。

章銳想到什麼，皺了皺眉：“不對啊，他姑不一般八月中才回來麼？”

“不是他姑還能是誰？”黃志坤大大咧咧道，“他們家除了他小姑，還有誰會管焱哥——”

章銳立刻咂了下舌，又一個眼刀甩過去。

黃志坤神滯了一瞬，噤聲。

“……”

詭異又尷尬地安靜了幾秒，黃志坤朝電玩城偏了下頭：“汐姐，走，進去玩兒去。那里頭的拳皇機和籃球機的最高記錄還是焱哥打出來的呢。”

章銳笑了下：“焱哥現在來，估計也破不了自己記錄了吧。之前他那是不爽憋著火打出來的，老嚇人了……”

祁汐：“……”

祁汐垂睫默了片刻，有些勉強地挑了下角。

“你們去玩吧，我得回去了。”

回到燕南巷后，正趕上開飯。

吃完飯，祁汐主洗了碗。收拾完廚房后也沒急著離開，拉開冰箱門開始翻找。

……除了剩下的半顆西藍花和白菜，只有幾個蛋。

祁汐又拉開冷凍室，翻了半天，勉強找到一點臘味。

想了想，又出門去巷口買了兩火腸。

回來正洗菜，二嬸鄒新萍推門走進來了。

瞄了眼案板上的東西，皺眉：“你沒吃飽？”

“嗯……”祁汐語塞了下，說，“我就想隨便做點，等晚上復習了再吃……”

鄒新萍翻了一眼，扭出去了。

里還嘀咕了句“難伺候”什麼的。

祁汐沒吭聲，繼續備菜。

起鍋油熱之后，做出一碗炒飯。

也不知道是食材限制還是好久沒做飯了，炒飯的賣相很一般……

祁汐舀出一勺嘗了嘗。

味道也一般……

皺皺眉，又把炒飯呼啦倒回鍋里，加了點辣醬進去。

再次出鍋后，祁汐找了個飯盒把飯裝好。

洗碗鍋，拎著飯盒出門時，夜幕剛好上天邊。

走到巷尾的橋頭，祁汐左拐，路過那面搖曳的紫藤花墻。

到了榮華里后，門衛將攔了下來。

不過他也好說話的，很快就對上“疊層那邊銀頭發的男生”是誰，二話沒說就放祁汐進去了。

疊層這一片長得都差不多，祁汐在里面轉悠了好一陣，直到看見下沉小院里的那輛銀灰機車。

走到棧欄小門前，的心突兀快跳了兩下。

臺階上的大門閉，窗也不見亮。

二樓也是。

他可能不在家……

祁汐拿出手機，點開q-q列表。

盯著“關我屁事”那四個字，指尖頓在屏幕上，始終沒有打出一個字來。

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祁汐最后輕嘆出一口氣，將裝飯盒塑料袋掛到小院門的欄桿上，又拍了張照。

往回走到一顆梧桐樹后，才在q-q上把照片發了過去。

等了半晌，沒人出來取。

也沒回消息。

夕在空中劃出橙的軌跡，慢慢沉沒在疊層的房頂后。

祁汐走出榮華里，原路返回燕南巷。

剛爬上閣樓，兜里的手機很輕地震了下。

看見閃爍的暗紅頭像，祁汐的心不自覺就提了起來。

陳焱只發過來簡短兩個字：

【難吃】

祁汐：“……”

拎高的心又倏地沉下去，落得比胃還要低。

祁汐坐在地板上，摁出“那你就扔了吧”幾個字。

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對面又彈過來一條消息。

cy：【[圖片]】

祁汐點開照片，看到一只飯盒。

——飯盒里干干凈凈，只余下一層淡淡的紅辣醬油。

祁汐眸微。

把下擱在膝蓋上，盯著屏幕，一點一點地，翹起了角。

心口依然在垂墜在胃附近。

可是胃里，多了蝴蝶在跳舞。

對著對話框看了好半天，祁汐也沒回復。放下手機，拎上洗澡的小籃子下了樓。

進到衛生間后，祁汐先在門上加了道鎖，又踩上馬桶蓋拿舊書本遮住小窗口。

做完這些，才開始服洗澡。

心里依然惴惴的，只簡單沖洗了一遍就趕快回到閣樓。

書桌上，手機的消息指示燈一閃一滅。

祁汐了裹頭巾，一手摁亮屏幕。

cy：【飯盒還你了】

祁汐眨眨眼，快步走到窗邊。

拉開窗戶，沾著水珠的飯盒跌了進來。

又不止飯盒。

有好幾個圓圓的東西，無聲地砸上赤-的腳背。

祁汐弓腰撿起一個來。

——紅的大猴玩偶咧著，沖出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