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頓在那，而后又看了看兩旁，得以確定——

這孩的確是在自己。

可是什麼，程老師？

路知宜并沒發現程溯表的異常，只因主喊出這一聲已經鼓足很大勇氣，再也無暇去分析其他。

見程溯停下來，高高的影在面前，淺淺抬眼，對上他鏡框后的視線又迅速垂眸，莫名浮上幾分張。

“上次的事，謝謝老師。”

“再見。”

程溯：“……”

看著孩走遠的影，程溯站在原地，仍有些莫名。

是怎麼把自己認老師的？

而他，

渾上下又有哪一點像教書育人的……老師？

直到回車里坐下，程溯仍覺得剛剛那一出離奇又荒唐。

他看了眼時間，準備在晚飯前去梁嵐給他租的新房子那看一眼，盡快搬過去。

程溯幾乎沒有固定住，梁嵐經常調他去不同的場，因此那些房子都是租的，隨時住的同時，也可以隨時走人。

城東的鉆豪是目前待過最久的店，有快一年的時間。

眼下城南的“名臻俱樂部”新開張，梁嵐安排周到，調他過去的同時連房子都一并租好。

在導航輸小區名字，程溯發現新住址離梁展展的學校很近，步行也就幾百米的路程。

怪不得剛剛離開梁家時，梁嵐把鑰匙給他并說：

“順便幫我看著展展，不聽話，只有你管得住。”

五分鐘后，程溯車開到了新住址樓下。

雖然小區不算豪華，但整來說已是上乘，而且靠近學校，環境好，也清靜。

梁嵐選這里，用意很顯然。

程溯這個“家長”，短時間是無法卸任了。

電梯上樓停在9層，一梯共有四戶，程溯住在902，拿出鑰匙的瞬間，他看到斜側的903開著大門。

里面有人進進出出，搬運家居，忙得熱火朝天。

程溯不看熱鬧，他打開自己的房門，進去略看了一圈，和過去一樣，基本的家私都有，可以直接住。

離開公寓的時候，903的人正往房里搬運植盆栽。

程溯只掃了一眼便下了樓，他住過太多地方，晚出早歸，從沒和任何鄰居打過道。

三天后，程溯便帶著幾件服搬到了新家。

當天路過學校等紅燈時，程溯約聽到學校里像是在舉行什麼活，有一個年輕的聲在說話，沒說幾句便被震耳聾的掌聲淹沒。

程溯并沒在意，轉綠燈后直接駛離了學校。

而那一刻，路知宜正站在場的發言臺上。

今天是高三舉辦的誓師大會，所有高三的學生，無論來自普通班還是國際班，此刻都聚集在場上。

年輕的面孔們充滿朝氣，再過不到一百天，他們就要走考場，去完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次考試。

對大部分人來說，高考是命運的第一次跳板，所以他們赤誠向往，無不希能出一份讓自己滿意的答卷。

而路知宜對他們而言，則如遙不可及的星辰，清明又耀眼。

在他們還沉浸在日復一日的復習、刷題中時，省會高校轉來的路知宜已經憑著全A的會考績和7.5的雅思高分，功申請到了澳大利亞某知名大學的offer。

路知宜站在臺上，沒有拿稿子，因為代表國際班的學生，的發言是全英文演講。

十七歲的孩穿著正式的灰西裝校服，白襯外系著格子領帶，長發高高扎起，皮白凈剔，說話時，眼里的溫和又堅韌。

像一顆明亮的星，自信散發著屬于的魅力。

待發言結束，臺下發熱烈的掌聲，人群里議論紛紛：

“天，的發音好標準，人還這麼漂亮。”

“聲音也好聽哎，我覺自己好像吃了一顆棉花糖，好好甜。”

“我嫉妒了，怎麼會有這麼完的孩子？”

“不過聽說爸媽離婚，原來跟著媽，后來媽出國，又把丟給了爸。”

“好可憐，那心里一定也很難吧？”

“……”

路知宜并不關心別人討論自己什麼，回到隊伍里，等下一位發言的同學開始演講時，才悄悄抬高頭。

剛剛在臺上時，看到班主任老張和一位老師在說話。

那老師是教高二的。

路知宜以為今天只有高三的師生才會來場，沒想到也會看到高二的老師。

那一刻，心跳微微加速，莫名就想——

那位老師，會不會也在。

演講時路知宜不敢到看，怕分心，等演講完鞠躬道謝時看了一圈，沒看到他的影。

回到隊伍里，悄悄抬頭再次去尋，還是沒看到。

楚妍見四張，問：“你找誰啊？”

路知宜忙搖頭，“沒。”

誓師大會結束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路知宜正要和楚妍一起去食堂，老張讓人來通知，說是路弘來了，在校門口等。

學校管得嚴，臨近高考的高三生們更是不允許在校使用手機，因此路知宜并不知道路弘會突然在今天來學校。

疑地找到校門口，路弘沖招手：“上車。”

路知宜有些茫然地坐到車里，“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待會還要上晚自習。”

“今天不上，爸爸帶你去吃飯，吃完給你個驚喜。”

路知宜：“……”

這是路知宜回到安寧，第一次和路弘單獨吃飯。

記憶中，路知宜也曾有過和路弘撒的溫馨時，那時還小，父母也沒離婚，也有過短暫的幸福，是父母眼里的小公主。

只是后來，大人的世界變了，也被迫變了。

再回來時，父親還是父親，家卻已經不再是家。

餐桌上，路弘給路知宜不斷夾菜，詢問最近的生活，說起下午的誓師大會，他臉上亦有幾分自豪。

“班主任把你演講的視頻發給我，我轉發給我那些朋友們，各個都夸你出。”

七年分別的生疏讓父之間難免有隔閡，今晚卻難得有這樣和諧的時，路知宜吃著他夾的菜，也像個孩子般好奇問：

“爸爸，你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

飯后，路弘領著路知宜來到一小區，揭了他這兩周來為兒準備的驚喜。

打開903的門，路弘指著房說：“是不是你想要的？”

路知宜：“……”

路知宜不敢相信地看著陌生的房子，雖然不大，卻很溫暖，看得出是提前布置過的。

慢慢走進去環顧四周，路弘跟在后面告訴：

“一開始你說要出來住我是不同意的，可我也知道你才回來，有很多地方不習慣，新學校，新家，還有你阿姨……爸爸都明白，所以在這里給你買了一套小居室，離學校就三百米，老師那邊我打過招呼了，每天下晚自習我也安排了人送你過來。”

路知宜有些容，以為之前路弘沒有答復就已經是拒絕，沒想到他為自己準備了這一切。

“……爸爸。”一時間，有許多話涌到邊卻又不知如何表達，這些年的變故早已讓路知宜變得敏脆弱，所以眼下這一點溫暖，也足以讓不知所措。

路弘好像明白的心，拍了拍的肩：“其實你大學已定，高考就是走個形式，別有太大力，如果還是睡不好，請幾天假在家休息就是。”

說到這里，安靜半晌，路知宜輕輕問：“我一定要出國嗎。”

“當然，你跟霄南一起去，能有個人照顧你，爸爸也放心。”

“可是爸爸，”路知宜抬眸，“你確定他以后會喜歡我，照顧我嗎？”

路弘被問到怔住，微頓便肯定道：“有誰會不喜歡我這麼優秀的兒？不可能！”

“……”

原本聊到不太愉快的話題，路知宜卻被路弘這句略微傲的話逗笑了。

不想告訴路弘那晚在酒樓秦霄南對自己說過的話，心知說了也沒有意義，原本這段強牽的姻緣目的就沒有那麼單純。

反正就算去到外面的世界，相信自己也可以獨立生活。

“你現在去臥室的臺，爸爸在那還給你準備了一份驚喜。”路弘又說。

路知宜好奇，“是什麼？”

邊說，邊走進了臥室。

-

彼時的902，程溯家里來了一幫“不速之客”

知道程溯搬了新家，又要調到城南的新店幫忙，一群朋友不請自來，說是慶祝溯哥喬遷，其實就是借這個幌子來蹭吃蹭喝。

就連梁展展也湊了這個熱鬧，逃課趕了過來。

他們這群朋友玩起來都瘋，程溯也習慣了，點了些外賣和啤酒伺候著，自己卻沒參與其中，跑去衛生間沖澡。

等程溯出來的時候，梁展展正拿著自己的手機展示著什麼，里說：

“就，你們覺得怎麼樣？”

“靠，這個看起來很正的樣子。”

“你們學校的？怎麼沒聽你提過？”

“在說什麼？”

“你個土鱉，人家這是在演講！”梁展展嘖了聲，“不過我也聽不懂在說什麼，我英語什麼水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有人笑著拍馬屁，“會說英語有什麼了不起，我看還是展展可一點。”

梁展展挑了挑眉，笑瞇瞇地：“是嗎？”

把手機屏幕拿到自己臉旁，對比似的挨個問：“你們說，我跟誰漂亮？”

大小姐發話，誰敢說半點不好。

被問到的人全部統一回答：

“那絕對是展展你。”

梁展展心滿意足地正要收回手機，忽地看到程溯從衛生間走出來，眼睛一轉，故意走上前：

“溯哥你說，我跟這個孩誰漂亮？”

手機抵到眼前，程溯一眼便看到了屏幕里的人。

站在臺上目視前方，從容說一口流利的英文，風輕吹過臉頰，輕輕將碎發挽到耳后，角揚著很輕的微笑。

“溯哥？”梁展展推他，“問你呢。”

程溯收回視線，沒答，從桌上隨手拿了罐啤酒：“稚。”

“？”梁展展不服，屁顛追著他：“怎麼就稚了，你說啊，你不說我就默認你認為漂亮了！”

“嘭”一聲。

程溯關了玻璃移門，拉上窗簾，總算隔斷了后那嘰嘰喳喳的聲音。

城南夜景漂亮，站在九樓客廳的臺上眺遠，整個世界都仿佛是安靜的。

程溯單手著啤酒罐，扣開拉環的瞬間，腦子里也莫名竄出一些畫面。

是第一次走神地站在雨中。

是那晚在鉆豪，敲門小心翼翼給自己送創可。

是后來在學校，差點摔倒后轉看向自己的那一瞬。

那雙眼睛怯如小鹿，藏著所有的純真。

程溯頭不覺翕，仰頭去喝手里的啤酒。

也是這時，對面903的臥室臺被打開。

有人走了出來。

路知宜喜歡薔薇，路弘便在的臥室準備了滿滿一臺的薔薇花，花香馥郁，放松神，也有助于睡眠。

看到像個小花園的臺，路知宜發自心地笑了出來，微微蹲下輕嗅花香，又手去那些花瓣，正想回頭告訴路弘的喜歡，余卻不經意瞥見——斜前方似乎有人。

路知宜下意識出去，只是一眼，手里的作便怔然頓住。

夜風下，年輕的男人背靠在臺上，穿一件灰的長袖上，手里拿著一罐啤酒。

他看了過來，也在看著自己。